受教的一個小學生
許廣平
11.314,1925年
他雖則被人視為學生二字上應加一“女”字,但是他之不敢以小姐自居,也如先生之不以老爺自命,因為他實在不配居小姐的身份地位,請先生不要懷疑,一笑。你敢說天下就沒有一個人是你的永久的同道麼?
是你的永久的同道
——許廣平含情脈脈致魯迅
MYDEARTEACHER:
今日(16日)午飯後回辦公處,看見桌上有你10日寄來的一信,我一麵歡喜,一麵又仿佛覺著有了什麼事體似的,拆開信一看,才知道是這樣子。
校方表麵上好像沒有什麼了,但舊派學生見恐嚇無效,正在醞釀著罷課,今天要求開全體大會,我以校長不在,沒法批準為辭,推掉了。如果一旦開會,則學校幹涉,群眾盲從,恐怕就會又鬧起來。至於教職員方麵,則因薪水不足維持生活,辭去的已有五六人,再過幾天,一定更多,那時雖欲維持,但中途哪有這許多教員可得?至於解決經費一層,則在北伐期中,談何容易,校長到底也隻能至本月30日提出辭呈,飄然引去,那時我們也就可以走散了。MYDEARTEACHER,你願否我乘這閑空,到廈門一次,我們師生見見再說,看你這幾天的心情,好像是非常孤獨似的。還請你決定一下,就通知我。
看了《送南行的愛而君》,情話纏綿,是作者的熱情呢,還是筆下的善於道情呢?我雖然不知道,但因此想起你的弊病,是對有些人過於深惡痛絕,簡直不願同在一地呼吸,而對有些人又期望大殷,不惜赴湯蹈火,一旦覺得不副所望,你便悲哀起來了。這原因是由於你太敏感,太熱情。其實世界上你所深願的和期望的,走到十字街道,還不是一樣麼?而你硬要區別,或愛或憎,結果都是自己吃苦,這不能不說是小說家的取材失策。倘明白凡有小說材料,都是空中樓閣,自然心平氣和了。我向來也有這樣的傻氣,因此很碰了釘子,後來有人勸我不要太“認真”,我想一想,確是太認真了的過處。現在這句話,我總時時記起,當作懸崖勒“馬”。
幾個人乘你遁跡荒島槍擊你,你就因此氣短麼?你就不看全般,甘為幾個人所左右麼?我好好有一番話,要和你見麵商量,我覺得坦途在前,人又何必因了一點小障礙而不走路呢?即如我,回粵以來,信中雖總是向你訴苦,但這兩月內,究竟也改革了兩件事,並不白受了辛苦。你在廈門比我苦,然而你到處受歡迎,也過我萬萬倍,將來即去而之他,而青年經過你的陶冶,於社會總會有些影響的。至於你自己的將來,唉,那你還是照我上麵所說罷,不要太認真。況且你敢說天下就沒有一個人是你的永久的同道麼?有一個人,你就可以自慰了,可以由一個人而推及二三以至無窮了,那你又何必悲哀呢?如果連一個人也“出乎意表之外”……也許是真的麼?總之,現在是還有一個人在勸你,希望你容納這意思的。
沒有什麼要寫的了。你在未得我離校的通知以前,有信仍不仿寄這裏,我即搬走,自然托人代收轉寄的。
你的悶氣,盡管仍向我發,但願不要悶在心裏就好了。
YOURH.M.
11月16晚10時半,1926年我喜歡你,我真是喜歡你,你就總不給我一個字,我心裏也深深地刻著你是我“很要好的一個朋友”那一件事。
“很要好的一個朋友”
——白薇欣喜若狂地接受楊騷的愛
維弟:
來信辨不出是鐺鐺喚醒陰魂登場的警鍾,還是有人在叫我的優美的肉音?醒來把珍珠似的文句再看再三看,卻像我自己遺在花間草間的血痕。
維弟呀是你!我和你有一層世界的隔離,何以同是撒出珍珠粒粒?
你不過是有時候象從荒塚裏爬出的幽靈,荒塚乃是我永遠安息的土地。我不知到了這裏有多久,也懶問現今是何年何日。把轟轟烈烈的美醜競爭的人世間,忘卻不剩一滴。統計我過去的生涯,沒有一文價值。你為誰記起我來?我那點值得你來歡喜?你怕是弄錯了吧?你不是做夢吧?我和你有生死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