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公子何在?”府縣官連連磕頭,道:“盧公子先有家人報知,侯爺要拿他,情極投河身死,家人盡皆逃散,獲到解上。”雲程道:“明明是你放走了,敢來欺瞞本爵麼?左右拿下,帶到衙門重究。”拂塵慌忙跪下,道:“在府縣官徇情,固當重究,但他二人,實受盧家大恩,見他勢敗尚不有負,也是一點好處,況公子實係身死,屍首可驗,望侯爺寬恕。”雲程道:“既師父討饒,造化了他,好好回衙去罷。”打發府縣去後,對拂塵道:“方才你師父說你廟基地有二十餘畝,無糧田有一千畝,都被盧家占去,本爵到任,即仰藩司清理付還。”還說:“廟貌尚有圖樣可查,可叫各匠公估照式造起,要費多少錢糧,本爵先著俞德送萬金來,將就造起,慢慢收下田租,本爵再當湊來,恢複舊業便了。”拂塵連連磕頭稱謝。雲程當付銀一百兩為香燭之資,然後拜辭神像,起身到任去了。
嚇得地方上向來欺道士的盡來請罪賀喜,將一個究道士登時抬在九霄雲上。連無虛也把徒弟奉承得了不得,道他“眼力如何這般好,這般一個窮病鬼,留他住在此三年,早晚燒茶送水服侍他,我心上厭他不過,隻怪徒弟多事,霧星碎語不知說了多少。臨去時虧你還說將來全仗他護法,我說等他護法好死了百十年了。哪知未及十年,就做了侯爺。若不是他來,此時聖像也毀去了。我與你性命也難保了。看起來竟是一個大護法,以後我再不作主了。”拂塵道:“落難之人,原不可輕賤他的,從來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彼時不救他的難,今天誰來救我的難?”無虛就取出廟圖,叫各匠估了作料。一月後,俞德果將一萬銀子送來。拂塵接著大喜,彼此稱謝,擇日興工,不半年已草草成局,三年之後竟依式造完。當初逃散的道士盡來歸附,比以前更興旺,竟成了一個聖境。拂塵一無所事,日夜打坐修真,直活得一百餘歲,無疾而終。死時香聞數裏,一月而散。此是後話。
且說金夫人隨即也就同了翁姑父母,下船起身,一路趁便遊山玩景。一日,船到漢口,驛前正要查點人夫,隻見岸上有幾個花子,捉著一個老花子在那裏廝打,口中道:“你既不當官,就不該到此地來叫化,奪我們的生意。”又聽得老者道:“叫化天下去得,我是別處人,暫時流落在此討飯,又不吃你驛裏的錢糧,如何要我扯摔。”眾花子道:“放你娘的臭屁!你既是別處人,隻該在別處討飯吃,誰許你在我地方上來討?”齊齊扯住要打,適值俞德上岸出恭,下船看見,心中不平,上前喝住,眾花子見是鎮西侯船上大叔,便不敢動手,要上前告訴。
那老者也要上前告訴,把俞德一相,道:“大爺好似蘇州俞大叔麼?”俞德也將他一相,道:“你莫非是林員外麼?”老者道:“我正是蘇州林攀貴。大叔因何到此?”俞德道:“原來果是員外。夫人一到家,就著人相請,說員外為了官司,家產變賣,出門去了。夫人不勝懸念。怎麼流落在此?”員外道:“夫人一向好麼?大老爺可曾回來了?”俞德道:“員外還不知麼?大老爺又已得勝還朝,封為鎮西侯,已經上任去了。夫人與太老爺、太夫人從水路上任,都在船內。”員外大喜,又大驚,道:“原來夫人在此,請問太老爺是誰?”俞德道:“就是我家太老爺了。”遂將彥庵被盜留住,父子相逢同歸的話說了,便道:“員外請少待,我下船去稟知太老爺與夫人,拿衣服來換了,請下船相會。”
說完,急急下船去了。那些眾花子聽說,盡皆嚇死。早有一人報知驛丞,驛丞也嚇慌,趕來問員外道:“你與鎮西侯有親麼?”員外道:“鎮西侯是我嫡嫡親親的女婿,我女兒夫人現在船中,方才大叔已下船去說了。”嚇得驛丞連忙跪倒,眾花子齊齊磕頭,道:“有眼不識泰山,望太爺饒恕。”員外道:“要我饒你們也不難,隻是你們方才把我衣服都扯破了,我身邊積聚幾兩銀子都搶去了,快快賠還了我便罷。”驛丞明知他要詐銀子,急取出兩錠銀子,叫眾花子也急急湊出,共成四兩,送與員外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