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安徒生試著讀的第一本法文原版書是維克多·雨果的小說《巴黎聖母院》。每天,安徒生都能去聖母院看看書裏所描繪的場景。這些細膩入微的描寫和他對人物性格非凡的刻畫,讓安徒生如醉如癡。
隨後,安徒生去拜訪了雨果。維克多·雨果住在皇家廣場的一角,房子是老式建築,屋裏的牆上掛的全是聖母的圖片、木刻和油畫。雨果見到安徒生時,穿著睡袍、燈籠褲,腳上一雙精致的拖鞋。臨走時,安徒生請雨果為他簽名,雨果滿足了他的願望。
安徒生在巴黎待了將近3個月,他的法語還是沒什麼長進。他打算在瑞士某地的什麼人家裏寄宿一段時間,在那兒他就隻能說法語了。
“如果你願意,倒可以住到侏羅山上的小鎮子裏,那兒在每年8月就開始下雪,開銷也不大,還能交些朋友。”
在哥本哈根結識的一位說法語的瑞士人這麼跟安徒生說。經曆了巴黎的喧囂,山區的與世隔絕將令他心曠神怡。此時,安徒生也希望能在那裏完成一部醞釀已久的作品。
於是,安徒生計劃從巴黎出發,經日內瓦、洛桑到侏羅山上的勒洛科爾小鎮。
8月中旬,安徒生離開巴黎。在車輪轆轆聲中馬車駛過法蘭西平原,來到瑞士汝拉山時天已經黑了,在黑暗中,安徒生見兩個農家女孩子上了隻有他這唯一旅客的馬車。
“如果我們不讓她們上我們的車,她們就得在荒無人煙的小路上摸黑走好幾個鍾頭。”車夫向安徒生解釋說,“她們都是農民的女兒,我想您不會反對讓她們搭乘咱們的車吧!”
“當然,一點也不反對。”安徒生有禮貌地表示。
兩個女孩子知道車裏坐著一個紳士,“唧唧喳喳”耳語一會兒,笑了起來。但在黑暗中,她們看不清這位紳士的麵貌,安徒生也看不清她們。
“您是不是法國人?”其中一個女孩子終於鼓起勇氣問道。
“不,”安徒生回答,“我是丹麥人。”
她們說,她們很了解丹麥,說丹麥是挪威的一部分,丹麥的首都叫哥本哈根,但她們不會發“哥本哈根”這個音,而說成了“科波拉爾”。
安徒生聽到她們的天真無知的議論,好容易才忍住沒笑出聲來。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夜裏,聽她們喋喋不休的談話,倒也是很愉快的事。她們問安徒生是否年輕,結婚沒有,長相怎樣。這時,安徒生天生的幽默勁頭被調動起來了。
“我年輕嗎?是的,年輕。結婚沒有?哎呀,還沒有呢!至於本人的相貌,我認為,是丹麥男子漢中最漂亮的一個,高個子,寬肩膀,身強體壯,無所畏懼,就像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的海盜似的。不同的是,本人出身高貴。你們隻要瞧一下我的麵容,保管你們一輩子忘不了。現在,請講講你們長得怎麼樣。不用說,你們兩位都很漂亮囉?”
“非常美麗,比你漂亮百倍。”她們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也開起玩笑來,把自己描繪成地道的美人。
她們拽了一下馬車的鈴,表示她們已到達目的地。
“我們到站了。這位陌生的先生,您能不能出來一下,讓我們在月光下瞧瞧你長得怎樣?”
“我希望我能滿足你們的要求,”安徒生猶豫不決,想到他那出奇的大鼻子就足以破壞這愉快的氣氛,於是又說:“不過我想,我還是不出去為好。很對不起。”
她們下車時,也用手帕蒙著臉,嬉笑著向他伸出手。
“那麼,您也看不著我們的臉了。再見了,從科波拉爾來的先生。”她們愉快地說。安徒生雖然看不清她們的臉,但看得出她們都很年輕,身材苗條,步履輕盈。
創作出版《阿格乃特》
馬車沿著懸崖峭壁中開出的車道走著。天越來越亮了,安徒生從兩塊巨大的山岩之間望去,看見一條似乎漂浮在空中的模糊不清的山脈,那就是阿爾卑斯山。
車子沿著懸崖峭壁中鑿出的道路往下行走,就像從空中降落下去似的。鳥瞰下麵,一切盡收眼底。一股濃煙從遙遠的山下冉冉升起,細細一看,那是一塊灰白色的雲彩飄過來。在前麵,日內瓦、日內瓦湖、整個阿爾卑斯山脈都看得到了。這是禮拜天的早晨,安徒生就像置身在一座大自然的宏偉教堂裏,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經洛桑、威維,安徒生來到了奇倫,這座秀美如畫的古老城堡,因一件謀殺案而名聲鵲起。
拜倫的詩《奇倫的囚徒》,使安徒生對這座城堡發生了興趣。盡管眼前的瑟沃山峰還覆蓋著白雪,但整個鄉村給安徒生的印象,讓他感到好像身處南方。城堡建在碧綠清澈的深湖邊上,葡萄園和玉米地四處延伸,高大的老栗樹在地麵投下茂密的陰影,有的枝葉伸展開去,綠蔭遮蔽了湖邊的水麵。
安徒生走過吊橋,進入昏暗陰沉的院落,看到牆上那些狹窄的垛口,當年保衛者就是由這垛口把油和開水傾倒在攻城者的身上。很多房間都裝設了陷阱門,人一踏上,就會轉動機關,倒黴的人就會迅疾地掉進深深的湖水,或者被固定在下麵岩石上的鐵釘刺穿身體。往下走,地牢裏索捆犯人的鐐銬已經鏽蝕,裏麵還有一塊平坦的大石頭,大概是犯人用來當床的。
1826年,拜倫來到這裏,並在一根石柱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帶安徒生參觀的婦人告訴他,當時她不知道那人是誰,想阻止他那麼做,可他沒聽。現在,每個到此一遊的人都會看那幾個字母。婦人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看來那位紳士是個非同一般的人物。”
從奇倫繼續往上走,就到了侏羅山。再接著往上,安徒生就來到了自己的新家,鍾表匠的小鎮勒洛科爾。
勒洛科爾是個不算小的集鎮,鎮子上霍裏埃特友好善良的一家人,讓安徒生在這裏又找到了幸福的家。在這裏,安徒生開始忙著寫本新書。
在整個的旅途中,包括在巴黎的那段時間,安徒生一直在構思一部作品。通過旅行,安徒生的想法已越來越具體,整個細節也愈發地清晰起來。安徒生開始寄希望於能憑這部作品戰勝那些夙敵,並讓他們承認他是個真正的詩人。
安徒生要用這部作品來證明他這次旅行期間,在創作上也是有收獲的。
這部改編自古老民謠“阿格乃特和水神”的作品,共兩個部分,分別在巴黎和勒洛科爾寫成。從勒洛科爾寄回丹麥時,安徒生在前麵加了個導言。
序言中說:還在兒童時代“阿格乃特和水神”的古老故事就吸引了他。長大以後,他帶著未滿足的心願和對另一種新的生活方式的不可思議的渴求,又從這個故事中看到了生命的偉大形象。
很久以來,他就想表明如此充滿他的靈魂的東西。這是出自他內心深處的東西。亞格涅特就出生在這北方氣候的汝拉山的深山中,在死一般寂靜的鬆林裏。但他在心靈上、精神上都是丹麥的,他要把他心愛的作品獻給他的祖國——丹麥。因為所有在國外的丹麥人都成了朋友、兄弟,所以這部詩劇也應該回國探親訪友。
這部抒情性很濃的詩劇,在哥本哈根出版了。人們曾企圖把這部詩劇搬上舞台,試驗了兩次,但不成功。後來安徒生說:“它對我來說是一尊美麗的塑像,但隻供我和上帝欣賞。”盡管如此,它具有比他以前發表的作品更深刻、更豐富和更動人的特點。他以這部作品結束了他的詩人生活。
《阿格乃特》寄回哥本哈根後,就付印出版了。幾乎與《阿格乃特》同時,帕魯丹·繆勒出版了《丘比特與普緒喀》。這本書引起了每個人的興趣,點燃了讀者的熱情。而安徒生寫的這本書的不足,似乎也因此更加明顯。
盡管有很多不足,但《阿格乃特》標誌著安徒生在創作上又前進了一步。他純主觀的詩性,在這部作品裏得到了客觀的展露。安徒生的寫作正處在過渡時期,這部劇作為安徒生能稱得上純抒情的寫作階段畫上了句號。
《阿格乃特》寄出去之後,安徒生在第二天則要往南走,去意大利,到那裏開始他生活的新時期。
與勒洛科爾那些親密的友人告別時,令安徒生很是傷感。為使安徒生能在經過辛普朗山口時禦寒,大媽大嬸特意給他編織了羊毛手套。
《阿格乃特》和在勒洛科爾逗留的日子,宣告安徒生的詩人生涯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