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北靖國後,一路向著西北方向快馬馳去,行道遲遲,禁淩燁明顯感覺到氣溫正在一天天下降,而太陽的沉落也一日早於一日。每到夜間,身上的衣物幾乎已經抵禦不住寒冷,但是她不敢停歇,心中那一股牽引著她的力量愈發明晰起來,她甚至能夠在山腳下抬起頭仰望那座神山的時候感受到,他就在山上,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等著她。
蒼華大陸上,北靖國本就偏西,然而在北靖國以西、彝國以北的遙遠地帶,是一大片隔絕了天地的山脈。
在無數個不眠之夜過後,禁淩燁終於來到了橫絕山脈下。濃墨般的夜幕之中,那一大片高聳著的山峰仿佛已衝入雲端。她目光的焦距遠遠地注視著巍峨的山脈,那是蒼華大陸上最北部的、相傳從未有人逾越過的禁地。
傳說山脈中最高的那座山名為碧落,其峰直達雲端仙境,長年有仙人居住。而碧落山的另一麵,是由於碧落山的山勢之阻而終年不見陽光的黃泉河。
碧落黃泉,仙境地獄。
在這片地域少見的平垣的路麵上行走著,禁淩燁不時轉過頭、看看前方奇峰鱗次的山脈,心中浪濤滾滾,洶湧翻騰著。
黑夜中,她看不見漫天的雲彩在天際爭輝的波瀾壯闊之景象,狂亂的風鼓舞起她心裏那種遲疑凝碧的幽寒。
強勁的風聲中,隱隱約約的,仿佛傳來一個在千般打壓之後冒著萬死的決心衝脫出來的一句尖銳的聲音:
“當五星閃耀在大陸的中央,當人族的血液浸染他們的國土,當碧落山頂傳來天神的哭泣,黃泉下埋葬的魂魄……將一一歸來。”
夜風不斷的侵刮下,她但覺周身刺骨般的寒冷,那飄渺無邊的話語仿佛隻是自己不小心聽錯的風聲。然而,那個說話之人語氣中的狂傲與激動,還有那必死之決心中驟然爆發出的狂喜……讓她無法說服自己相信,方才那些聲音真的隻是幻覺。
那該是一種怎樣的瘋狂,才能令她欣喜若狂地將自己的性命與軀體如奉獻一般地交托給自己設下的一個遊戲?
那仿佛,是要以自己的死來做一顆種子,然後在漫長的黑夜中苦苦煎熬著,等待著這顆種子最終以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從硝煙與荒土中銳不可當地狂瀾而起!
念及此,禁淩燁驀然倒吸一口冷氣,暗暗體會著那句話背後的深意:所有死去的族人,都會在那裏複活。
她勻速前行著,在寒冷的夜幕中,她仿佛看見了無數漆黑的影子在山風中閃動。
星月之光照不到這裏,所以在這樣的一片漆黑中,根本不可能爬上山去。無論禁淩燁心中有多麼急迫地想要登上山頂,都必須等到天亮。
連著趕了好幾日的路,她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過。眼下,她放任著馬兒吃草,自己尋了不遠處的一道溪流,拿出幹糧,就著溪水咽下。
水擊於石上,聲音清泠而婉轉。
她才一坐下,便感覺困意從意識深處一團團湧出——思緒仍是清醒的,然而身體已然太過疲累,強迫著她閉上眼睛,在這陌生的、潛藏著無數未知的橫絕山脈之下小憩。
一想到封無痕此刻也許就在山上,她的心間突然升起一種雲霞散盡般的感覺,那些有生之年中的記憶一點點壓上來,像是樹上枝椏的碎片從許多角落處紮過來,紮進深深淺淺的夢裏、紮進夢中那一方無人可以踏足的沉寂與低迷。
禁淩燁已經許久沒有做過夢了,這夢來得如此猝然而猛烈。夢中,她看見藍天如洗,原本昏昏暗暗的視線豁然變得明晰起來,曆曆分明。她放目望去,依舊是那險峻的山脈、奇峻的高峰、狹窄逼仄的山路上,各種各樣的植物鋪滿了一路,鬱鬱青青,間或穿雜著她叫不出名字的奇花異草。
雲色忽緋忽翠,織錦煙霞般在麵前遙遙鋪展開。
禁淩燁徐徐而行,目光中浸染著一縷澄波,浮光掠影,移過她發間的一支珠簪,簪頭溫潤的珠子在光下漫延著微微的暖意。
霞光普照,絢麗多姿。她不由得就在心中細細想來:是不是每個女子的一生中,都必須要有那樣一個染霧胭脂似的一瞬,如夜間驟添的月華之光,如杏色的衣裳暈淡出一抹虛弱的妝容。
她繼續往前走,衣裙的底部沾上了未幹透的露水。
夢裏的沉寂逐漸消融,心中的羈絆一分分被無形的手解開,曾經有過或被割碎、或被打壓的欲望,卻在這時候蘇醒過來,一改當時的無可無奈何與不暇分身,竭力衝著她嘶吼出灼熱的鼓動。
此時她聽見,心底的一個聲音在呐喊:隻要再往前邁出一步——隻是一步,就能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快去吧、去吧……
她似被蠱惑,但是又猛然間在這蠱惑中拉回一絲清明。
她記起自己是入了夢。
但這夢……卻不是自己的。
感覺到身周忽然寒風吹徹,又忽然盛如炎夏,她一個激靈,猛然睜開雙目,便覺嗆人的水正洶湧著強灌入她的眼耳與口鼻。
這一驚非同尋常,但她很快便穩定住自己的心神,盡量在水中睜開眼睛,看清楚麵前的形勢。好在幼年時候曾學習過遊水,此刻她屏住呼吸以防止水流再度進入,雙腳一蹬的同時,手已經盡量用力地往外圍拂開。
借著浮力,身形一點點往上升起。直至浮出水麵後,她才發現,自己還是身在原來的山腳下,而這條小河正是她先前休息飲水的地方。
禁淩燁爬上岸後,才發現天色已經蒙蒙亮起來了,山的那一頭,有晨光一縷縷地透過來。雖然被河水浸泡得渾身透濕,但現在的氣溫也已經不再似昨晚那般寒冷,她微微曲了曲手指,借助一個小法術將身上的衣物快速烘幹。
遠望山巒層疊起伏,雲氣綿亙、變幻無端,仿佛天外化境。禁淩燁不由得皺了皺眉,思忖道:這地方果然怪異,自己不過是想停下來稍作休息,卻也被卷入了一場仿佛精心設計過的夢境裏,好在她及時醒悟過來,否則,豈不是要淹死在這條河裏、變成那葬身於此的千萬人之一?
就在這一刻,周遭忽地傳來一股濃重的腥味,一大團暗紅色的煙霧從河水中飄了上來,在半空裏彌散著,眼看著就要漫過來。禁淩燁來不及多想,登時屏住呼吸。她見這暗紅色的煙霧越來越濃重,心下焦急,即猛地一揮衣袖,轉身朝著山上徑直衝去。
身形幾個起落後,她已躍上了十餘丈高的山腰,那煙霧卻隻在河邊徘徊,似乎有所畏懼,不敢朝這山上靠近。
她在高處注視著那條泛起紅霧的河流,見它沿著山勢一路蜿蜒至深山中,心中略一思索,便猜到這定然是黃泉河的某一條小支流——若非如此的話,這河水中豈會凝聚了這般重的怨氣?
此時她微微感到了一絲慶幸:好在是恰好趕上天亮了,否則,可真的怕是要凶多吉少了。與此同時,她心中也多了份警惕:看來日後若是遇著暗夜,最好是寸步不走為好,不然,誰知道又會遇上什麼被黑夜掩蓋之後她無法預見的危險。
正欲繼續前行,驀地聽見上方傳來轟地一聲巨響。禁淩燁一怔,緊接著發現自己所在的這整個山體都跟著起了些晃動——好在隻是輕微的搖晃,並無大礙。
但是,很快禁淩燁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在這震動過去之後的不久,漸漸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石塊從上方滾落下來。初看上去,並不知道那些石塊究竟有多大,直到近了才知道,其中最大的幾塊幾乎有兩三個人合抱那麼大——這些石塊要是滾落在身上,還不被立馬掀翻下山去!
禁淩燁驀地提起一口氣,閃身避過了一塊從她身側滾落下來的小碎石,雙腳疾疾發力,在一塊巉石上立穩了。同時兩手捏訣,手腕交疊之下,但見一道白光咆哮而起,直直地劈向前方源源滾來的巨石。
巨石與白光交接之下,登時發出一聲巨大的爆裂聲響,似有火焰升騰而起。這座原本陰暗詭異之中又顯得沉靜蒼涼的高山,突然間竟變得異常生動,那火焰來勢凶猛,火光騰地衝天而起,仿佛是隱忍許久之後、一下子爆發而出,震人心脾。
待那些巨石盡已被她的術法擊裂為無數碎石,紛紛從身旁兩側簌簌滾落,禁淩燁才終於鬆了口氣:這些來勢洶洶的巨石,看來非是上方之人有意為之,倒像是山頭上剛剛發生了一場劇烈的變動,才使得整個山體發生震動。難道……是封無痕在上麵遇到了什麼危險嗎?
她心中暗自焦急起來,仰起頭估測了一下這座山的高度,決心要以最快的速度、務必趕在天黑之前登上碧落山——這對於平常人而言,定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是禁淩燁自小便修習術法,輕功又極為了得,即便是劍法精湛如封無痕,在速度這一點上也是大不如她的。
不及多想,她驀地提了口氣,催動法術,一路沿著起伏的山脈往上攀去。
到了山頂,眼前呈現出的卻是大片平坦的、光滑的石地,雖然山巔積雪很深,但禁淩燁並沒有感到有多麼寒冷。她詫異地放眼望去,隻見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上,空蕩蕩地什麼也沒有,隻有往來的風,低回地纏繞起她的思緒。
她有一瞬間的絕望:在這樣一個地方,根本就沒有辦法找人,甚至她都不能保證自己可以在這兒堅持多久。在這樣的環境中,時間一長,肯定就要得雪盲症的。
她試著喊了一聲,“封無痕!”
但聽空曠的聲音遠遠傳散開,在山穀間回環,卻始終得不到答複。
她並未死心,行了好幾步後,又開始高聲喊叫,“封無痕!我知道你在這裏,你快出來!”
“帝都的封大將軍,你不是自稱武藝高強嗎?就這麼點困難,才不會把你難住!你出來啊!”
幾番高聲嘶喊之後,禁淩燁的喉嚨漸漸有些沙啞,再也發不出大聲。她環顧四周,卻見周圍都是白茫茫的積雪,連方向都分不清楚,似乎朝任一個方向所見都是一樣的景象。她在轉了幾個身之後,甚至都已經找不到自己來時的路,絕望之中更添絕望,隻好在雪地上漫無目的地徒步前行。
而不多時,她就感覺到頭頂之上驟然傳來一陣震天巨響,像是天邊滾滾而來的雷聲,在耳畔隆隆回響,轟然不絕。
一瞬的驚駭,令她差些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刹那間,她隻覺得整座大山都在震動,好容易才勉強支撐著身體的平衡站穩了,抬頭看著不遠之處。
待到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之時,她的臉上霎時間褪盡了血色——但見前方更高的巍峨山脊上,一道又一道雪亮的白浪驟然衝擊過來,轉眼間已經綿延成一大片,如滔天的白雲全都擠壓到一處,萬馬千軍似的奔湧而來。
“這是……雪崩?”禁淩燁咬著唇,喃喃地發出一個近乎無望的聲音。她本是應該立刻躲開的,但是頭一回見到這樣不可思議的凶煞之景,驚駭之下,所有的機敏都已經在刹那間紛紛潰逃。
她足足愣了好一會兒,眼見著雪浪已經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衝過來,才拔足往邊上跑去。
轟隆隆的巨響聲震天暴起,已經有大片大片的白色冰沫打在禁淩燁的臉上,紮喇喇生疼。然而,不管她的咒語念得多快,都趕不上這雪崩的速度,更抵不住這樣強烈的衝擊。
視線裏,滔天的雪浪瘋狂地逼近,大團風雪席卷過來。無措之中,禁淩燁餘光猛然間瞟見不遠有一處岩石的縫隙可供她暫時躲避一下,便忙飛步朝著那個方向奔去。
然而,就在快要接近那個藏身之所的一刻,她陡然不慎被一堆雪塊絆倒,一個踉蹌,膝蓋便陷入了深及膝的大雪之中。她試著往上攀爬,然而力氣卻遠遠不夠。眼見著身後的雪浪已近在咫尺,她心中認定了:自己今回,必是死路一條。
怎料,忽然間,前方那道岩石的縫隙中驀地伸出一隻大手,緊接著一道人影光速般衝到她麵前。待到禁淩燁看清楚那個人模樣的時候,身體已經被那隻手從雪地裏拖了起來。
“別怕!”一聲低低的安慰之後,禁淩燁感覺自己被拉進了一個溫暖懷裏。她感覺到他堅硬的肌肉硌疼了自己的胸口,一股暖意頓時從心間湧出。她喜極而泣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臂,顫聲道:“封無痕,真的是你?你沒事嗎?”
“我怎麼可能有事!”依舊是一貫漫不經心的語氣,禁淩燁卻聽出,其中多出了幾分沉著和堅毅,再加上生死之際的相遇,已經讓她感動萬分。
此刻,禁淩燁的身子被緊緊地貼靠在岩石壁上,封無痕擋在她外麵,將她保護得極為周全。感覺到冰冷刺骨的寒風呼嘯著湧來,禁淩燁想要抬頭去看,卻被封無痕一手按在肩上,“別動!就你那大驚小怪的樣兒,保不準第二場雪崩又要來了!”
禁淩燁聽出封無痕的言下之意,是說剛才的雪崩是因為自己的大喊大叫才會引發的,立即悶悶地沉下了臉,“誰叫你一直不肯理我的。”
封無痕聞言登時無奈地苦笑起來:“我剛才一直躲在這石縫裏,哪能聽到什麼聲音?一出來聽見你叫我,我還以為是這鬼地方的山靈又使的什麼怪招子,剛想出來看看,就見到雪崩了。”
禁淩燁心中一動,聽出他淡淡的語聲中其實還包含了另一重意思:這地方確實極為詭異,他方才聽到她的聲音,即便知道很可能是這鬼地方的山靈又設了什麼陰謀來害他,他還是不顧一切地要出來看個究竟。
她心中陡然一熱,上前一把將封無痕緊緊抱住。二人一起緊貼在岩石的縫隙中,她還是感覺到他的身體明顯一滯。
這還是相識的十多年以來,她第一次抱他。並不算厚重的衣物下,她感覺到他背部骨骼分明、硌得她生疼,心中不由湧起一陣澀意:才這麼些日子不見,他竟把自己弄成了這副瘦弱的樣子。她鼻子一酸,卻不敢吱聲,隻是用力將他擁得更緊。而即便是已經消瘦了這麼多,封無痕還是能夠將洞口牢牢地堵住,任外頭的風雪多麼淩厲,有他阻擋著,它們便再也不能傷到禁淩燁一分一毫。
這場雪崩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待到外麵逐漸安靜下來,風雪不再舞動,封無痕才緩緩讓開了身體,別過頭,輕輕咳嗽了幾聲。
禁淩燁走上前看清楚他的臉,隻覺得比起前次分別,他真的消瘦了好多。這樣近的距離之下,她才恍然發現:他的臉,竟然是很好看很好看的。
封無痕側過臉來,對她微微一笑,笑容仿似四月裏和煦的陽光般明媚溫暖。但聽他柔聲道:“沒事了。”
禁淩燁點了點頭,被風雪吹刮得略顯蒼白的手緊緊握住了封無痕的手——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堅定地握起他的手,仿佛帶著一種這輩子都不願再放開的決意與執著。
封無痕的手指微微顫了顫,即不再動作,任她緊緊握住。
方才那石縫裏的冰雪其實頗深,透著衣物都能感覺到格外的涼,他見禁淩燁的臉色已被凍得有些蒼白,目光刹那間柔和下來。他反握住她的手,唇角有一絲笑意輕輕地泛起來,然後越來越明顯,如同溫暖的春風將一池清水吹得波光瀲灩。
他輕輕地問道:“你怎麼會到這裏來的?”
禁淩燁想了有好一會兒,卻終究隻是抬起頭對他苦笑,無奈地老實回答,“我怕……你一個人會出事,不放心,所以……來看看。”
“來看看?”封無痕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說華翎公主,你可知道,就這簡簡單單的一句‘來看看’,弄不好就會丟了性命?”
“我知道。但是即便這樣,我還是……”她看了一眼麵站在對麵的人,語氣已不再溫溫吞吞,“我是逃婚出來的,行不行?反正一樣是逃,到了這裏才沒有人能找到我!”
封無痕看著她忽然有些激氣的表情,唇角一彎,饒有興致地問道:“哦?終於有人肯娶你了?”見禁淩燁眼神一橫,忙又改口道:“哪家的公子,眼光這麼好?”
聽禁淩燁將近日在北靖國發生的事簡略說了之後,封無痕滿臉嬉玩之色盡去,沉吟道:“這麼說,你這樣一走,阿雪和卡索爾之間的盟約,不就沒有下文了?”
禁淩燁卻是搖了搖頭,皺眉道:“不會有什麼影響的。彝國國主有他的心上人了,我這個名義上的正妻對他而言,或許沒有好過有。至於阿雪……”她頓了頓,神色驀地有些悵然,“來的這一路上,我算是想明白了——他是故意要引我來找你的,因為他知道我……”她忽然止住了不再說下去。
封無痕追問道:“知道你什麼?”
禁淩燁臉上一紅,忙別開了頭,“我北靖國的家事,你理會那麼多做什麼?”她立即轉移話題道,“快跟我說你來這裏之後看到了什麼。”
封無痕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這麼將話頭被她給帶了過去。
“我那天一清早上山,到了山頂之後才知道,這碧落山根本不是我所想象的那麼簡單。這一帶山勢連綿,雖然有人說碧落山就是橫絕山脈最高的那一座山,但我想這也不一定。從這裏望去,這些山群是一個整體,無論哪一座山,都無法從其中脫離而出……我在這些山群裏跑了好幾日,連碧落山的影子都沒看到,所以我懷疑……那是一座人眼看不見的山。”
禁淩燁不由詫異道:“人眼看不見?這怎麼可能?”
就聽封無痕淡淡一笑,“怎麼不可能?在這裏多呆上幾日,你就知道什麼怪事都是可能的了。這地方白天能見著月亮、晚上能見著太陽,這也就罷了,花草樹木竟然能從山的正中間橫著長出來,半夜裏你身邊的一縷煙氣都能變作人影,鳥獸要麼就是到處亂飛亂竄、要麼就是一隻都見不著……這幾日啊,可算是讓我長著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