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來之前,我正好找到了一個奇怪的山洞,要是我猜測得不錯,那裏,應該就是碧落山的入口了。”
他的目光轉向禁淩燁,一臉認真地看住她,沉聲問:“你,要跟我同去嗎?”
禁淩燁想了想,問道:“那你可不可以先告訴我,你冒著九死之險,來碧落山是為了什麼?”
封無痕沉默了片刻,目注遠方,歎息道:“為了……一個約定。”
“很重要的約定?”
“……是的。”
禁淩燁嫣然笑了起來:“君子一諾,重逾千金——行,我跟你去!”
封無痕卻有些遲疑地問道:“你不問是什麼約定、與誰的約定?”
禁淩燁搖頭道:“我不需要知道,因為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個一諾千金、敢作敢為的真君子、大丈夫。”
封無痕心中一熱,決然點頭道:“那好!我們一起進去,一步也不要分開!”
看見他再度展露出一如往昔的笑容,禁淩燁心間的褶皺似乎被一分分撫平了。
“喀嚓!”一個細微的聲音從腳下響起,仿佛是不小心踩到了什麼東西。禁淩燁低頭看了一眼——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登時好似一個驚雷打在了腦子裏,她不由得輕呼一聲,下意識地抓住了走在前麵的封無痕的衣袖。
封無痕轉過頭,有些詫異地問:“怎麼了?”
“像是踩到……骨頭了,我們還是點火吧。”禁淩燁邊說邊向他走近了幾步,背脊掠過一陣冷意。
自從進了這個山洞、在裏麵轉了兩個圈之後,外麵的光線便再也透不進來了,幽深的洞裏隻剩下一片漆黑。禁淩燁生怕火折子不夠用,因此一直沒有點上,想等再深入洞內一些的時候再拿出來。
聽出禁淩燁語聲裏強自克製的懼意,封無痕立即從懷中取出火折子,雙指交錯一彈,一簇柔和的火光瞬間被點燃——雖是極其微弱的光線,卻足以照亮這條並不算很寬闊的甬道。
在火光無法照亮的地方,周圍依舊是大片無邊的黑暗——這條由山洞延伸出的甬道仿佛長得望不到盡頭。待將火折子湊近石壁看去,禁淩燁才發現:其實這甬道兩側的石壁上都掛有燭台,然而燭台上卻未置燭火。
禁淩燁低下頭看了看,發現自己先前所料無錯:二人足下的地麵上,的確是散落了幾處白骨——加起來,大概也有七八具之多。她心中思忖著,這些不幸橫死於此的人應該也是想要進入甬道的,卻不知為何,就這樣死在了入口處。
四下一片寂然,禁淩燁的麵色有些青白,握著火折子的手不經意地晃了晃——這一霎,她驀地瞥見,甬道兩側的石壁上雕刻著各種各樣的圖案。她走近細細瞧來,發覺這些圖案所描繪的竟然是一個個非人非鬼的怪物,無一不手執著斧鉞刀戟等物,像是忠誠的侍衛般,守護著這個山洞。它們雖然不是活物,但禁淩燁卻感到那雕刻在石壁上的一雙雙眼睛仿佛活了過來似的,正氣勢洶洶地瞪著他們二人。
她一時間思緒有些惝恍,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希圖去觸摸那些奇怪的雕畫。然而,她的手指方觸到冰冷的石壁,冥冥中,仿佛有什麼似曾相識的力量在指尖蘇醒過來,令她整顆心頓時一陣激靈——那一瞬,有一種強烈的願念在催迫著她,令她努力地想要回憶起些什麼,可是無論她如何費力地搜索腦海,記憶中卻怎樣也翻不出她想要找到的那一頁。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去,輕聲問道:“無痕,你看——這些石壁上雕刻的是什麼?”
封無痕察覺到她的臉色有些不對,趕忙上前,一把將她拉住,阻止了她觸碰石壁的動作,急聲勸道:“這些壁畫,像是能夠攝人心神的東西……別管它是什麼了,也不要想太多,我們繼續往裏走吧。”
視線離開了那些古怪的壁畫,禁淩燁的精神陡然又清醒了許多,雖然心中仍是疑惑重重,但也不敢再回望,隻靜靜地跟著封無痕走在後麵。
甬道裏寂靜得幾乎讓人感覺不到生氣,越是向裏走,氣溫似乎也就越低。封無痕仿佛是有意想讓氣氛變得輕鬆一點,隨便扯了個話題來開玩笑,“其實阿雪選擇卡索爾當盟友,也可算得上是明智之舉——至少,卡索爾總比華千征那老頭子要好啊。不過,離國的襄繹也是不可小覷啊:此人韜光養晦多年,隱忍而發,比起卡索爾,那是一點也不差的。我說燁兒,這兩個人中,你更想選哪一個?依我看啊,要阿雪給你選,倒不如你自己來選,反正也是你未來的……”
封無痕說著說著,竟是突然說不下去了。他本是想找個話題打趣打趣她,好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讓她輕鬆一些——以前這樣相互揶揄的交談方式,對於他們而言是極為合適的,但是眼下……他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找錯話題了。見禁淩燁也不搭腔,更覺氣氛益發尷尬起來。
他不由自主地朝禁淩燁望去,但見古佛昏燈下,身畔女子略略低著臻首,臉頰上散發著瓷器般微漠的光暈。
連日來二人忙著趕路,疲敝交加,衣衫上也已沾上許多塵土,可是封無痕隻覺得從未見她這般好看過,心中不由得一顫,脫口喚道:“燁兒……”
他至今記得,天順九年,他在自家花園裏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的眉眼神情、笑顏語態。那時的她,遠不如現在這般安靜溫雅,活脫得像隻兔子。念及此,封無痕心中不由低低一歎:其實這些年,變的不隻他一人。
這時禁淩燁抬眸望住他,瞳眸中似有波瀾微微興起,“封無痕,你當真是這麼想的?”
她垂袖而立,那樣淒清的神色,讓封無痕有些無所適從。
“原來,你就是這樣看待我的?你覺得,我會為著那些莫名其妙的權利,而委身屈從?我隨隨便便找個人嫁了、然後求他照拂北靖國,是理所應當的?而我的價值,就僅僅在於用自己的婚姻,去做兩國結盟的籌碼?”她目光泫然,先前僅有的些許溫情,也在他的沉默之中分分瓦解。
見封無痕沒有答話,她唇邊那抹自嘲的苦笑益發悲涼:“封無痕,原來,是我看錯了你;在你的眼裏,我一直都是這樣無足輕重的人,所以你……你永遠都……”
封無痕看著那雙秀眉中驟然生出的愁苦與絕望,隻覺得心中像是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絞著一般,無比疼痛。他不由得拉住轉身欲去的禁淩燁的手,低低地喚著她的名字,“燁兒,對不起……”
禁淩燁停住腳步,但聽身後之人沉默了片刻,忽地歎息一聲:“我素來口無遮攔慣了,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一直都想要你留下,留在我身邊,哪裏也不要去,更不要嫁給任何人。
“這麼多年來,其實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說,讓你帶上阿雪,我們一起去天山,把什麼卡索爾、什麼襄繹,統統甩一邊去——天下大亂,關我們屁事?亂世烽煙,與我們又有何幹係?但是……這樣放肆的話,我敢跟你說嗎?你又真的敢接受嗎?”說到這裏,他唇邊掠過一個有些解嘲般的笑容,“十多年過去了,我們都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兩個小孩子了。太多時候,不是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當年未有勇氣開口說出的話,長大後,卻是再也開不了口了……”
他在幽微的一點火光中,悵望著前方甬道深處,眸子裏的光仿佛深夜闌珊時朦朧的燈火,明滅不定。
“很多話,我一直沒有跟你說過。因為我覺得,這麼多年了,一些話即使不用我親口說出,你也能夠明白。你今趟能夠冒險來碧落山找我,我已經很知足很知足了,至於別的事,不妨等到以後再說吧——如果,我們還能活著從這鬼地方離開的話。”
禁淩燁在他的話聲裏緩緩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看到有微光在其中柔柔地流轉,蘊著讓她輕顫的漣漪。
禁淩燁臉上掛著一絲清淺安寧的笑意,語聲聽來卻宛如一縷歎息:“我們都有著太多放不下的東西,你有你的父親,有大將軍的職務,有保衛帝都的責任;而我,也有屬於我的責任,北靖國正等著我回去,父王正等著我回去,阿雪也正等著……”她說到這裏驀然止住,語音已有些哽咽。
前方的道路百轉千回、曲曲折折,他們隻是在某一個轉角相遇,身上各自背負著重重的使命,雙肩已然承擔不起彼此的重量。於是,隻有相互看望一眼,再繼續走自己的路。
良久,她目注前方,長長歎息道:“我隻希望,日後若真有兵戎相見之時,你我……都不要過分執著。”
縈繞在兩人之間的空氣瞬間變得沉悶起來,令人幾欲窒息。禁淩燁已不再多說什麼,隻是加快腳步朝前走去,似是想要逃避什麼。
驀地裏,聽見背後一聲急促的高喝:“燁兒!當心!”
感覺到封無痕語聲中流露出的焦急,禁淩燁有些莫名地轉過身——幾乎是在同一瞬間,但見黝黑寂靜的甬道內,一道暗紅色的光線在半空中蓬然彌散開去,使得原本灰黑色的地麵頓時呈現出詭異的絳紫色光澤。
與此同時,隻聽轟地一聲,整個甬道都像是狂烈地搖晃了一下。這巨大震動不知是為何而起,原本古樸蒼涼的山洞內突然間變得異常洶湧。
封無痕眼疾手快,登時衝上前拉過禁淩燁,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避過了那一道猝然來襲的紅光。
禁淩燁隻覺得原本黑沉沉的甬道似乎變得更加暗沉了,詫異地回過頭望著來時的方向,訝然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出口被堵死了。”封無痕皺了皺眉,轉而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別怕,前麵肯定還有別的出口。我堂堂劍聖門下傳人,定能保護你的。”
看著在自己的話語中嫣然一笑的禁淩燁,封無痕發現自己抱著她的另一隻手還沒有鬆開,而禁淩燁似乎也絲毫沒有要將他推開的意思。他驀然想起:認識這麼久了,他們一直都沒有好好說過幾次話,多半時間都花在相互挖苦和鬥嘴上了。他們曾一起爬過樹、鬥過劍、抓過泥鰍、偷過酒……但是,他還從未像這樣子抱過她。
許久後,禁淩燁忽然出聲提醒他,“喂,你夠了沒?”
封無痕鬆開手,捂著嘴幹咳了兩聲,掩飾臉上的尷尬,“走吧。”
他不由分說地拉起禁淩燁的手便往前走,卻不料禁淩燁的衣袖一抬,裏麵就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
封無痕眼疾手快,立刻探手接住。就著火光,他看清那是一個身著白衣的麵人,背著手握了把劍,神態頗有些得意。他不由揶揄道:“這麼大人了,還和阿雪討麵人玩兒啊?”
話音未盡,他的語聲已禁不住有了些微的變化。
他看了那麵人一眼,即不動聲色地遞還給禁淩燁,口中狀似漫不經心地道:“你可得小心點,這東西可沒有真人結實,一摔就壞了,別到時候又來心疼。”
這一次,她難得地沒有回嘴,倒是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
兩人隨即都不再說話,似乎已心照不宣。
又走了好一會兒,前方地勢忽然變低,眼前出現了積水,一眼探不到頭,用目光測量,那積水似乎由淺及深。
封無痕俯身揀了塊石頭,遠遠拋到水中——但聽那石頭“噗通”一聲下水之後,卻再也聽不見墜落到水底的聲音。
封無痕淡淡道:“你先在這兒等著,我下去看看。”他說著便將火折子交到禁淩燁手上,挽起褲腿下了水。
這水下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是否隱藏著什麼危險。見封無痕一人摸著黑下水,禁淩燁心中一急,顧不得沾濕衣褲,也跟著下了水。
聽得身後響動,封無痕不由得轉過頭,蹙眉道:“你上去看著情況,這麼跟過來,弄不好隻會給我添麻煩。”
“既然封大將軍您都這麼說了,那麼我就更要下來——我倒要看看,誰才是個麻煩。”說話間,禁淩燁已經跟上,與封無痕並排而行。
這甬道深處的積水冰寒刺骨,好在封無痕內力較強,禁淩燁也可以用禦寒之術抵禦。
積水果然越行越深。再行多幾步,水便已漫過腰身。禁淩燁心中突然毫無預兆地一緊,隻覺一陣刺骨幽寒猝然襲漫至她全身。她登時出言提醒道,“小心!我總感覺,這水裏有什麼古怪。”
她乃是北靖國國師添朝襲之徒、當世靈力屈指可數的巫女,當她敏銳覺察到異樣的片刻後,凝聚了全身劍氣去探測周遭環境的封無痕才終有所察,正要采取行動時,便覺身畔禁淩燁腳下猛地一個趔趄,仿佛有什麼巨大的魔物將要衝天而出一般,整個大地似乎都開始劇烈地震顫起來。
這隻巨物驚天動地的嘶鳴聲驀地響徹了整個地底甬道,眼下兩人已經走至水中央,即便是這時後退,也已來不及了。封無痕與禁淩燁對視了一眼,見她點了點頭,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是要與自己並肩而戰、共同進退。
封無痕振劍出鞘,手中祭雩劍一經脫鞘,一泓龍吟般的劍氣登即裂空而出,暗夜中白光宛如驚鴻一瞥,瞬息便遏斷了一聲近在咫尺的呼嘯。
在那驚鴻一現的劍光中,禁淩燁凝聚法力,看見那隻身子蟄伏在水底的怪物隻有一截尾巴是露在水麵的——隻是那尾巴,竟有丈餘長、尺來粗細。那巨物巨大的尾巴朝上猛力一卷,便聽哧地一聲,一陣大風襲過,禁淩燁手中的火折子瞬息熄滅,四下裏再度歸於一片黑暗。
看來這怪物倒也甚是聰明——它自己在這地方生存了多年,早已經適應了黑暗,而眼下滅了火光,封無痕和禁淩燁就完完全全處於被動之勢了。
刹那間,水中那被黑暗籠罩的深處,霍然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呼嘯聲,轟然刺兩人的耳鼓。
水麵陡然間震蕩起來,那種急遽的震動仿佛地獄在崩塌,一瞬間四壁飛滾下千鈞巨石,水光蓬然破裂中,穿過烏沉沉的黑暗,隱約可看見,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從水中翻騰而起。
封無痕心中一惕,迅速一手抱起她,一手振劍出鞘、凝運劍氣向下激射而出,身子接勢而起,騰躍上虛空中。
那劍氣勢若騰蛟起鳳,霎時暴濺起一蓬傾天巨浪,令二人如置身蒼茫溟海之中,眼前一切盡皆朦朧空幻;然那簇劍光如長虹耀目,卻點亮了一瞬間的視線——僅僅這一瞬,封無痕便一眼掃見,那龐然之物竟是一隻似極了蜥蜴的怪物,身長丈許,漆黑之軀覆滿鱗片,雙目赤紅如血,目中充斥著濃烈的貪婪與嗜血的欲望!
禁淩燁見狀,麵色早已慘白如紙,隻來得及低呼一聲:“小心!”封無痕卻是微微笑了笑,身體馮虛禦空,擲劍而出,疾叱一聲“去!”那柄寸不離手的祭雩劍即應心而發,仿若矯龍遊空,直貫而下,而二人的身形凝定於虛空中,竟是經久不墜。
在這淩厲無匹的劍勢之下,那巨物似乎由於受了傷,而發出一聲勢若雷霆的怒嘯!那嘯聲森寒而淒烈,竟將兩壁岩石驚得簌簌隕墜!
禁淩燁來不及多想,當即喃喃吟誦了一段冗長的咒語,同時右手手掌緩緩升起,不過須臾,掌中已然托起一輪明亮的白光。
見此情狀,封無痕驀地一驚,失聲道:“燁兒,你……”他心知禁淩燁用的乃是術法中極為損耗心血的禦光之術,不由大為擔憂。
“我沒事。”禁淩燁給了他一個安慰的笑容,微光下的臉色卻已隱泛蒼白,“眼下最緊要的,是合力製住這個怪物!”
她說罷凝聚心神,大片大片的光亮在她手掌中托了起來。這光比之先前火折子的光芒強了許多,足以照亮周圍的環境。
待光芒漸盛後,禁淩燁才發現,他們此刻所處之處,已經不是一個狹長的甬道。這裏像是一個圓形的地窖通向外間的甬道,而她環視四周,竟然沒有其他出口。餘光驀地瞥見四壁上的燭台,她來不及多想,衣袖一揮,掌心的光焰登時四散開去,點亮了石壁上那些燭燈。
一時間,暗道中燭光大盛。
蜥蜴本性懼光,那隻大蜥蜴乍見自己的巢穴驀然亮堂起來,巨大的眼珠子愣了一愣,旋即電光般縱身而上,朝著禁淩燁俯衝過去——這蜥蜴雖然身形龐大無比,身法卻是極快,令人目不暇接。
封無痕大驚失色,衝口而出:“燁兒小心!”語音才落,便即挺劍而出,速度卻遠不及那隻巨型蜥蜴,隻好凝聚所有真氣,對準那巨物的尾巴狠命地一劍斫下!
劍光仿若驚鴻掣電,迅而準。祭雩劍穿過蜥蜴的尾巴,直沒入水底,將那條巨尾釘在了岩壁上。但聽一聲震耳的怒吼響起,水麵頓時掀起驚濤,赤紅色的液體從水中噴湧而出,漸漸向外擴散開去。
水流的中心,封無痕和禁淩燁兩人俱已衣衫透濕,麵色蒼白,呼吸也漸漸急促了起來。
“燁兒快過來——你看,那裏有一條石縫,肯定就是這甬道的出口!”趁著那巨物暫時脫身不得、無暇顧及二人之際,封無痕疾脫口道。
說罷,身形一晃,二人已禦風至那百步外的石縫邊緣。這時,他們才看清楚封無痕適才所說的那條石縫:這縫其實很小,僅容一人通過——原來,就是石縫外麵流出來的水注成了這個水池,卻不知這怪物又是從何而來、在這裏生存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