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淩燁是在昏迷不醒的狀況下被水流一路衝刷過去了,所以並不知道這些,此刻聽封無痕這麼說來,也覺得甚為驚訝,“這地形……莫非還能自己變動不成?”
封無痕皺了皺眉,旋即不動聲色地拉起她的手,“這回你可得好好跟著我,別又走丟了。”
禁淩燁心中微微一熱,即緊隨著跟在他身後。
休息過一晚上之後,兩人的精力都已充沛了不少,所以對這變化也並未多放在心上,走一步是一步。
行途中,禁淩燁忽地想起了什麼,問道:“封大哥,照現在看來,我們那些所謂的同伴們,都已經聚集起來了?”
封無痕不知她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想了想,即道:“你、我、阿雪、柳先生——我在幻境中看到的是這幾個人。”
禁淩燁道:“這麼說來也巧,我在幻境中,正遇上勻燁帶著茱兒離開的那一刻——雖然容貌上有些差別,但那雙眼睛,一看便知是卡索爾了。”
封無痕一驚,“哦?他也是?”對於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封無痕向來都是諱莫如深的。他轉而又問道:“那麼……那個茱兒又是誰?似乎她與卡索爾前世就有著一段感情糾葛?”
禁淩燁淡淡一笑,“你說還能有誰?”
封無痕頷首道:“能牽動身為一方霸主的卡索爾、與之結下血契、幾乎攪動了半個彝國的人……也隻有玫瑰夫人、冷汐昀了。說起來,當初,其實就是她以修羅令為代價,作為交換的條件,讓我到這裏來為她找這法杖的。”
禁淩燁神色微微一變,蹙眉道:“她要這東西做什麼?”
封無痕沉吟道:“我們不妨先來推算一下,大家各自的想法——
“我當初並不明白冷汐昀究竟想要做什麼,現在卻是猜到了:這法杖留在碧落山的地宮裏,原本好好的,根本不會有什麼差池,她現下突然想要拿去,定是想將其毀滅了。而卡索爾的步調想來應同她一致——以他的胸襟和城府,也斷不會相信什麼無稽之談的命運。所以,他們兩人應該與我們一樣,並不想遵照那七千年前的誓言來行事,甚至是鐵了心地要逆轉命運。”
禁淩燁接口道:“以阿雪現在的心智,比之卡索爾,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自也不必多說。那麼柳先生呢?我比較關心他的想法。”
封無痕歎了口氣,“柳先生怕是最為難的了。我們幾個,對前世根本談不上有什麼印象,要為著那幾句莫名其妙的誓言而將人間變成修羅場,自是不現實的。因為在我們的潛意識中,自己早已是平凡的人了。而柳先生不一樣,這麼多年來,身為先知的他,恐怕從未有過忘記那個誓願的瞬間。”
禁淩燁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柳先生他想遵從那個誓願?”
“不,“封無痕搖了搖頭,“柳先生懷有兼濟天下之心,不然的話,為何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那般厭惡戰爭與殺伐呢?”
禁淩燁疑然道:“但是前陣子,他不是突然成了大胤的國師,為天子出謀劃策嗎?難道,不是為了下一步的戰亂?”
封無痕淡淡一笑,“燁兒,有句話叫‘拿起屠刀,立地成佛’。要想這個人世真正地安定下來,目下所能依靠的,也就隻有戰爭。諸侯之間的戰亂,名不正則言不順,而天子伐諸侯之戰,是為正義之戰。柳先生之所以選擇了皇上,大概就是想要名正言順地以最快的速度平定天下戰亂吧?他這麼做,難道不是在幫助世人嗎?”
“可是,“禁淩燁眉間疑慮更深,“你不是說,他從未忘記過當初的那個誓言嗎?那他現在這麼做,豈不是事與願違?”
封無痕沉思道:“我猜,他大概是想以另一種方式,來達成那個族類複興的預言。”
禁淩燁喃喃道:“另一種方式?”
封無痕歎了口氣,“我也隻是隨意猜測罷了,畢竟現在……還沒有真正到那一刻呢。”他頓了頓,又忽然想起另一個問題:“你說,我們同伴之中的最後一個人,會是誰呢?——那個人,似乎是叫傾顏。”
禁淩燁眉色一滯,麵上露出不解之色:“說來也怪,我在幻境中見過那個女子,還是兩次——但是,我兩次看見她,卻都是不一樣的麵容。”
“哦?”
“嗯。”禁淩燁點了點頭,確定地說道,“都是非常陌生的臉孔。”
封無痕沉思了一瞬,忽地露出一絲恍然的笑容來,“原來如此……眾生萬象,千般變化,而世上能夠將諸多色相的千變萬化集於一張臉上的,也隻有狐族了。”
禁淩燁一愣,“啊?”
封無痕正欲回答她,卻驟聽天地間傳來一陣天地崩塌似的訇然響聲,再垂頭看去,卻見身旁河道倏地崩裂,二人腳底原本好好的道路竟陡然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將前後方的路瞬間隔開。
封無痕心中驚覺,驀地厲喝一聲:“快走!”話音未甫,猛地推了禁淩燁一把,將她推離了裂縫的邊緣,自己即待提氣躍起,怎料頭頂卻忽然墜落下無數巨石,轟然砸在他身上。封無痕此刻身在半空,無處借力,未及避開那陣石雨,猛然間便隨著那些巨石的重力而墜入身下那道裂開的巨壑之中。
就聽這時,頭頂傳來一陣撕心裂肺般的慟呼聲:“封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