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楚國無以為寶,惟善以為寶 (2)(2 / 2)

又算計道:難道他偌大一個晉國偏沒有幾件寶貝的?他或者把這句話挑動我也不可知,我萬一說得不多幾件好東西,他或數出許多來,這便是打著他的拳窠了,倒不如另說一種番鑲說話,把這些寶物都說得一些也沒用處,他又不曾打點這家說話,答應不來,豈不掃興?這也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的意思。算計已定,便就昂然對著簡子道:“若說白珩,未嚐為寶也。楚之所寶者,曰觀射父。善於辭命,使四方諸侯無敢以寡君為口實。又有左史倚相,善於祝史,使上下鬼神無有怨痛於楚國。這便是楚國之寶了。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寶焉?嘩囂之美,楚雖蠻夷,不能寶也。

”這一席話把趙簡子說得垂頭喪氣,默默無言。那王孫圉就覺得翩翩得意,竟不是起初那一種觳觫的光景了,舉止行動也自添了無數光采。雖則是違心之言,他也隻圖個一時快意,其餘都不管了。那趙簡子明明曉得玉也是該貴的,心中甚是不服,為因沒有一篇說話可以勝得他,所以隻得鬱鬱而散。不過數日,王孫圉辭了晉君回楚複命。免不得昭王自有一番慰勞的光景,同寮親友自有一番探望的光景,父母妻子自有一番敘別的光景。這也不必細講。從此之後,那一個不說王孫圉善於辭令?所以,昭王也就重用他了。後來聖門都把這句惟善以為寶的說話,將來做個證據,可見玉是斷不該寶的。有詩為證:

三湘荊楚信多才,晉國公卿何太保。言內輸贏今已定,欲求反爾再生來。

數十年後,生出一個卞和,住在荊山之下。自從生他出來又沒甚麼傳授,他偏生會相玉石的好歹。一日,望見荊山頂上發出異采來,他急忙走去看時卻正是一塊美玉,尚然孕於石中,他就取將回來。想道:這般美玉也不是尋常人家用的,況且當今國王甚是好收寶物,拿去獻與他定有重賞。那時楚國正是厲王在位,卞和竟將此玉去獻與厲王。呈使玉工相之。工人道:“此乃石也。”厲王大怒,把卞和刖了左足。那卞和隻指望得些賞賜,豈知倒受了一場痛苦。不過數年,又是武王立了。卞和又捧玉去獻,玉工相之,又道是石。武王又把他刖了右足。再過數年,是文王立了,卞和抱璧而泣。王使玉工破之,果是至寶。故此人都稱為和氏璧,後來做了傳國璽,便是萬世的至寶了。這且不必多講。此玉在楚不多時,又歸於趙。那趙正是趙簡子的子孫。因韓魏趙分了晉國,故此他也是一國之君了。

那時秦國最強,欺心來要這璧,曾許把十五城與他兌換,趙也隻是不肯。後來商量已定,遣文臣藺相如為使,持璧到秦,與他交割那一十五城。那秦國其實是騙趙的。藺相如預先使舍人懷璧歸趙,自家單身在秦,不怕秦不送他回去。及至那秦國起兵伐趙,要奪這璧,趙又有武將廉頗殺得秦兵大敗而去。秦國也隻得無可奈何。趙國全虧著這廉藺兩個人。後來趙王去封禪西嶽,那西嶽神降言曰:“汝祖簡子有功社稷,他曾一心想慕白珩不能遂願。上天憐其勤勞,故降此和璧與汝子孫世守。此璧繇楚入趙,況又美勝白珩,這便是報簡子的勳勞了。那卞和就是王孫圉的後身,因他作此誇詐之言,故兩次刖足,所以治其誑語之罪。藺相如就是觀射父的後身,廉頗就是倚相的後身。隻因美玉原是天地的精靈,比那些玩好的物件不同,故上天降此二人來輔助汝趙。保守此璧,爾國宜善待之。”趙王封禪已畢,就將這一段始末緣繇刊碑立石於西嶽之上。故此登臨西嶽者都能傳說這段故事。其餘世人多未嚐見雲:

謾將美玉比賢人,上善曾聞舊楚臣。試問禎祥傳國璽,緣何萬祀不生塵。

總評:周家祭宗廟,必陳宗器。若說玉不必寶,則天球赤刀是何物歟?豈文武周公尚有失歟?王孫此語大宜商量。

又評:後來卞和廉藺一段,殊不可信。說來又恰恰如是,使人不得不信也。佛家輪回報之說,豈春秋時先入中國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