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楊子取為我 (1)(1 / 3)

第三十八卷 楊子取為我 (1)

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

皇古風既邈,蒸黎亦鮮鞠。人各自為家,浸失其淳樸。

恩誼日虧喪,世路漸雲蹙。胡彼須眉徒,甘乏同仁目。

徑行弗宏施,何以號愛育。囂俗疇訓齊,言之付慟哭。

這一首五言古詩,因見世上的人,在那黨裏之間,不能循分揆理、廣近人情而作。所以,有心救世之人,不得已托之吟詠,冀其萬一省悟,還可將他的怨艾之詞,為民軌則。因而遍及九州四海,莫不鼓舞作興其至善,深自洗滌其前汙。凡彝常倫典,內外親疏,事事物物,疾痛屙癢,無一毫不與他相關,無一刻不把人在念。如此行為舉動,自然獄訟衰息,民無兵革,看那風聲之覃布,更有誰人不啟人倫相恤之思,蘊義生風之感。

縱有那些不長進、不學好、不習正道的,異言異服,高談闊論,過都曆邑,托意玄虛,將化俗說做亂邦,將至親棄如陌路,不屑與君子來往,時流晤聚,專要扳今吊古,吒鬼為神,把那等庸夫愚婦,側耳悚聽,拱手翹足,供其使令,宗其風教,一以傳百,百以傳千,至於億萬不止,你說我讚,家屍戶祝。雖有嚴刑峻法在前,這好異喜新之人也甘受之而不辭,此其首罪之夫,真真可恨。如今卻說一人,也是有恁般習氣的,他卻力創偏詖之論,險怪之談,究其身不過是一個匹夫,有甚麼奇材大德,可以傳芳百代,儀型多士。他一味自以為是,把其相貌之間隆如山嶽,心思之際幻若風雲,視人就如草芥,視己儼然異寶一般。又要誘人以泰處,不可強求其未然,尤不可泛施其晃晃。但宜蚩蚩而食,貿貿而遊,被發而歌,箕踞而息,不必合情順理,博施濟眾,便可終其天年了。你道這等樣的人,立意如此,畢竟他的傳授之師的係何人?據我看來:

誇論浮辭靡向方,生來不複軌庸常。隻今借訊誰貽教,抑托洪胎繼伯陽。

這人姓楊名朱,乃是老子的徒弟。這老子姓李名耳,表字伯陽。他的母親曾見日精下落,恍如流星飛入口中,因而有娠,直至七十二年,在那陳國渦水李樹之下剖其左腋而生。斯時,李母無婿,這老子指著李樹說道:“此為我的姓氏。”故此姓李。其降生之際,須眉皓然,因號做老子。遂受元君神圖寶章,變化之方,及還丹伏火,水汞液金之術。所收弟子甚多,但其宗門以清空虛渺為教。故此楊朱在他的門下多年,習慣了那蠲邪去累、澡心雪神的說話,不言便罷,若一開口就是動靜生死,性命壽夭,是非逆順,安危去就,衰樂榮辱等語。你道人所重的不過是這些事體,自然聞之者心醉,聽之者誌昏,附和的既多,忌恨的自然不少。所以,這楊朱在家也有妻妾,也有兄弟,也有田園,隻是一味好奇,十分自是。

偶然一日,楊朱靜坐在家,思量道:“吾師老子,他平日教我積行立功,累德增善,雖雲好事,想將起來,人若好此存心,未免將利益散與他人,豈不損了自己,甚麼要緊,不若依了那伯成子高的言語,不拘親戚,交遊起居飲食,任己之意,隻自減省節量。若有芥子毫毛之物,值得幾文錢的,寧可藏之於己,或療饑寒,或資朝夕,斷不可公然揮灑,視為等閑。況伯成子高,舍了國位,甘心隱耕,這是他不以一毫利物的老主意,至今朝野之人,孰不傳誦。我雖學於老氏,其實事在人為,且變其所教,也如子高之為,亦有何難?落得受些便宜,也好放心樂誌。眼見天下的生民,再沒有一個休息的日子,隻為了壽,為了名,為了祿位,為了貨利,有此四事,便動了個畏懼之心。不畏鬼便畏人,不畏威便畏刑,甚至人鬼刑威無所不畏。這樣的叫做遁人。吾今若不逆命,何必羨壽。若不矜貴,何必羨名。若不要勢,何必羨位。若不貪富,何必羨貨,豈不做了一個順民。若忠不足安君,適以危身。義不足利物,適以害生。這是吃緊要立見的第一件大事。吾誌已決,不如撇了妻妾,棄了兄弟楊布,離了園畝,隨心所往,訪求同誌,以傳吾道,勸得一人是一人,勸得一國是一國,有何不可?”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