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若太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 (1)(2 / 2)

孑身隻與影相依,乍變浮萍東複西。鵬翼搏天全未穩,鷦鷯暫托一枝棲。

子牙自贅富室之後,他既有了這些根基,一心思想發達,未免要去揣摩些學術。那裏就肯像這些尋常人,瑣瑣碎碎去做稱柴數米,掂斤播兩的勾當。那妻子卻怪他閉門靜坐,不管外事,常常到在父親跟前絮聒。那老翁聽了那女兒的話,常常去嗔道子牙,子牙也隻得忍耐。父女兩個噪聒慣了,見子牙並不焦躁,日複一日,開口就是嚷罵。子牙明知難過,卻也無可奈何,在他家裏十年,直頭受了這十年的厭薄,真個是坐吃山空,家事又堪堪消條了。那妻子怨恨道:“我們好好一個人家,都是這厭物來後,竟自冷落得沒下梢了。況且做人又躐蹋,那裏還有發達的日子,不如趕他出去,也落得眼麵前幹淨些。”那妻子自己想了這個主意,不免走去與父親說知。那老翁道:“我也看他不得,你若意思決了,隻是逐他出去也罷。”即時父女二人,走到子牙跟前,你一句,我一句,無非要打發他出門的話。子牙忍耐不過,隻得回答道:“如今共守貧賤,後來少不得有福同享。”那妻子道:“富貴也不想你的,總是眼睛裏看不得你這樣人,不如早開交好,休得多言。”子牙仰天長歎道:“大丈夫到處為家,何苦如此。”就走出門,更不回顧。正是:

直教夫婦成吳越,隻為英雄不遇時。

子牙離了齊地,正不知走過了多少國都邑治、市鎮村坊,約來有幾十個去處,並不曾覓得一個安身的所在。初時身邊帶得幾貫錢鈔,日逐盤纏,盤纏完了,又把身上衣服脫下質當,質當的又完了。從此之後,撞來撞去,胡做亂做,賺得幾文錢,將來用度,怎濟得事,真個是有一餐,沒一餐,披一片,掛一片,饑又饑,寒又寒,不知虧他怎的過了日子。一逕挨了二十餘年,子牙年紀已有六十多歲。一日,正在朝歌地方,那市鎮十分熱鬧,子牙想道:“天無絕人之路,看了這樣富庶的所在,難道容不得我這一個身子。況且英雄豪傑能屈能伸,憑他甚麼傭工賤業,都可做得,我如今偏要在這裏尋分人家度日。”剛才自言自語,抬起頭來,看見一分人家門首,貼著一條紙箋,子牙近前一看,上麵寫著:“本家要雇一工人。”子牙就想道:“便是他家也好。”即便走進門去,隻見門裏人問道:“做什麼的?”子牙答道:“是做工的。”停了一回,主人走出來問子牙道:“你可做得些甚麼?”子牙答道:“一應雜務俱可做得。”原來這主人是個屠沽出身,後來積攢得些資本,思想要開張鋪麵,自己做個店主,還要雇個會做屠沽的幫手。

又問子牙道:“你可會宰牛麼?”子牙道:“有甚不會?”主人遂與子牙商議,擇日開鋪,從此竟在朝歌屠牛。未及半年,這片牛鋪的本錢將次折完。你說屠牛生意,極有趁錢,如何反會折本?那子牙原不過借此養身,自己且去磨練學問,那肯經理生意。算起帳來,本錢十去八九。主人正在那裏與子牙吵鬧,要他賠償,忽見兩個青衣人手捧幣帛禮物,走入門來問道:“薑子牙先生可在此麼?”主人回道:“不曉得。”子牙道:“二位為何見問,隻我便是。”兩人道:“我們奉子良大夫之命,特將這些薄禮,來聘先生為官。”主人道:“敢是同名同姓的,未必就是,二位不要錯了。”兩人道:“我們問過許多所在,一些也不差。”子牙道:“呂尚庸才,何敢當此盛典。”兩人道:“大夫專候,先生也不必固辭。”那主人見子牙做了官,連忙奉承不迭,竟不是起先尋鬧的嘴臉。子牙就把聘禮相贈,仍教他為本開鋪,以謝主人。子牙辭別了,即同兩人取路前去。可見古時取人不拘一些形跡,就是傭夫牧豎果然賢能,便舉起做官。況且那些大聖大賢也不像後世的人,讀得幾句書,纖手不動,不肯做工作務的。古人看得做工作務原是不礙身心學問。所以薑子牙一個屠牛之夫,一朝取去做官了。後人看至此處,有詩讚曰:

貧賤無聊枉自嚬,空將偉略滯風塵。適然小就雖無益,乍警庸庸肉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