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說話間,已到了老臘樹下,門子恰好從一個抱著兩掛炮的人手上勻了一盤。八姑端坐在滑竿上,搖著團扇;門子點燃了鞭炮,硝煙升騰。

有熟悉八姑的鄉親早已通報大官人,說路上看到八姑向臘樹下來了,是不是來賀新屋的就不知道,反正是朝這廂來了。大官人心想,今日是趕廟會的日子,興許是過路也未必,隻是應了一句,就沒再理會。

臘樹下一陣鞭炮炸響,迎客的人急忙來報,說是吳家台上八姑奶奶的滑竿到了臘樹下,大官人這才急匆匆地拉了張氏從屋裏跑出來迎。老遠滿麵春風地大喊道:“嗬!八姑奶奶駕臨寒舍,定是蓬蓽生輝,我屋裏這是哪輩子修下的德,蓋個茅棚都驚動了八姑。”

張氏向前施禮,扶著八姑下了滑竿,笑道:“快,請屋裏喝茶,這一路上熱壞了吧?”

進屋剛落座,彭氏就端來一盆熱水,遞上一塊毛巾:“快,擦把汗,一路上辛苦了!”

八姑擦著汗,應著:“還好,還好。剛聽別個說,臘樹下蓋了棟大房子,油亮寬敞,開始我還不信,今日得見,還真是開了眼。這屋修得,別說是近處,就是白岩集也算得一戶了。”

“不敢當,不敢當,茅棚一處,棲身之所。”

“這話說得,我不愛聽。屋舍好,有麼子不對,住著舒心就是道理。”

匆匆趕來的馬甲長一進門,就笑嗬嗬地對八姑道:“見過八姑奶奶,這是哪陣香風把您吹來了。”

八姑抬了一下肥大的屁股,說道:“你這甲長大人,上哪忙公幹去了?瞧,累得這一腦門子汗。我說哪,左瞧右看冇尋見你這一方之主的影,照理說,這臘樹下新屋入主這麼大的事,你應早早地就到場了。更何況官家還備下了酒席,怎麼少得了你呀?”

“這不是不曉得八姑奶奶要來嘛,您要是早些通報了,我定會早早地立在臘樹下候著,豈敢怠慢。”

“你這張臭嘴就是甜,那你過來,給八姑奶奶扇兩扇,這一路上,手都搖酸了。”

馬甲長點頭哈腰地接過八姑奶奶的團扇,轉到身後,賣力地打著扇。

八姑抬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不經意間眼睛落到了屋柱上的堂匾,看了上聯,修萬間廣廈不若修身。轉過身又尋著下聯看,種十裏名花何如種德。問馬甲長:“這聯子真是鍍了金嗎?”

“這還用問。”

一直陪在一旁的張氏插話道:“是貼了金鉑,一副項鏈趕的,怕誤了聯上的字。”

“好好好,貼金字、生漆底,再加上這刀筆隸書的字,既厚重又沉穩,壓得住板麵鎮得住宅哩!”

馬甲長也來了精神,讚道:“那是自然,這一屋人一進門就能看得出是書香門第。”

八姑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大官人也看了張氏一眼,說:“快請八姑奶奶上席!”

張氏伸手扶八姑奶奶起身,八姑擺了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蓋屋娶親都輪不到女流之輩坐上席,更何況你的神龕供的還是孔夫子,就更使不得囉。”

彭氏從外麵進來,扶著八姑奶奶笑道:“知道八姑奶奶懂禮數,今天就我陪著坐上房。”

張氏應和著:“使得,有姐姐招呼著,再好不過了。”

“那多不好意思呀,今天大好的日子,你們忙都忙不過來,我這不是添亂嘛。”

“快別這麼說,你可是貴客,別人請都請不來呢。”

開席的鞭炮響過,印科兩兄弟端著盛菜的托盤穿梭在席間。每上一樣菜,嘴裏都說著同樣的話:“怠慢大家了,多吃些,多喝幾碗酒!”

八姑看見印祥問身邊的同事:“這是哪家的後生?”

張氏道:“是我屋裏一雙犬子。”

“多大了?”

“哦,過了年就虛二十了。”

“娶下了嗎?”

“誰看得上呀,兩個傻子。”

“這麼壯實的漢子哪裏找去,過幾日我給你保媒來。我屋裏有個遠房侄女,年紀也相當,何不做個親家。”

“那我屋裏可是攀了高門。”

“這話說得,都說養女才攀高門,要是他們有緣,我屋裏才是攀了高枝哩。”

說笑間,一桌酒菜便見了碗底。環兒端了茶,八姑拉了環兒的手問:“這又是哪家的妹子?出落得這麼水靈。”

彭氏道:“快叫八姑奶奶。”

“嗬!這是你的妹子?”

彭氏打著哈哈,“是我屋裏的醜八怪,冇出過門,怕生、害羞,見人都不敢喊,也冇個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