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忙碌了一個冬天,壩終於合攏了,高大的水車順著水勢翻騰,嘩啦啦地衝著對,舂著米,水磨吱吱扭扭碾著穀,大官人站在壩基上,捋著山羊胡子,看著龐大的水輪出神。“官家,記事銘都刻好了字,就等著您落款點睛了。”大官人應著:“來啦,後麵送份子的幾戶都落了名嗎?”“一個不少,都刻下了。”“哦,那就好,這是千古流芳的事,不可因多少落下名嘞。”走向堤壩,接過餘石匠遞過來的紅筆,飽飽地潤足色。氣入丹田,使入筆端,揮毫寫下:“丁卯,臘月初八立。” 在另一塊石碑上一氣嗬成:

引天河積善德潺潺流水;

利萬家碾五黍嘩嘩舂米。

三鄉四鄰都圍著看大官人題字作對,馬清原站在高處,讚歎道:“官家好筆力,這方圓怕是無人能敵啊!”大多不識字的鄉親,見馬清原這麼說問道:“這對字寫的是麼子嘍?幫大家念念。”馬清原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拖著長腔搖頭晃腦地念道:“真乃神來之筆呀,我馬某雖不識幾個大字,這對子寫的是積德行善造福萬家呀。官家,你說我說得對不?”馬清原扭過頭看了看他道:“老朽真冇看出來,堂侄還是個識文斷字的人嘞。”大官人放下筆笑道:“您老說得在理上,就是這麼個意思。”經他這麼一說,馬清原將頭抬得老高:“別以為我冇進過學堂,早年也在私塾裏吃過幾年飯,念過《三字經》《百家姓》嘞。”

門庭的對聯餘石匠很快就刻完了,問道:“這字填朱漆還是?”後麵傳來八姑奶奶的聲音:“那怎麼行?塗金水和桐油,粉子我這腰裏揣著嘞。”眾人循聲回頭,八姑的滑竿已經停到了壩基上,八姑抬腳剛落地,隻見她上身穿著一件大紅緞麵的裘皮袍子,袖口上露著雪白的羔毛,脖子上圍著貂皮,顯得雍容華貴,肥大的屁股翹得老高,兩個下人扶著她向槽門走來。大官人喊了句:“快去迎迎!”來到跟前,八姑二話沒說掏出香囊取出香盒喊道:“快拿去,和漆添了,這麼好的墨寶流芳百世,添個朱漆豈不是敗了親家的筆?”餘石匠笑嗬嗬地接過香盒,掂了掂分量:“添了金字,這門庭可真是金碧輝煌嘍。”大官人拱手謝過八姑道:“拿筆來,我這就把您捐的金記到記事銘上,餘師傅你先把字給刻了。”八姑笑道:“區區小事留麼子名咯?”餘石匠一邊刻著字一邊笑道:“官家是個知恩圖報之人,留名青史也是感恩之意嘞,八姑奶奶你也就別推辭了。”

爭彩頭打穀的擔子排著長隊,鄉親們相互嬉笑打趣,突然有人說今天是臘八日,是要熬臘八粥喝的日子。周繼擔著一擔木桶,手裏握著一個木瓢,一上壩就高喊:“大家都過來,喝碗粥暖和、暖和身子,今天可是喝粥的日子。”環兒跟在後麵挎著一籃缽子,馬甲長走過來接過環兒手上的缽子道:“官家想的就是周全,怕大家冷,早就備下了熱粥,來,大家都趕熱喝上一碗。”周繼放下擔子,環兒給鄉親們打著粥,自己卻來到大官人身後耳語道:“屋裏給遠道來道賀的親戚朋友備下的飯菜都上桌了,大太太要我來知會一聲,讓您請貴客一道回去用膳了,天冷怕涼了。”大官人點了點頭:“你去喊八姑、馬甲長送到屋裏去。”自己悄悄地先走。在壩上打穀人燃起的火堆旁烤了烤快要凍僵的手,一股暖流即刻熱了周身,回頭望一眼在激流中翻滾的大水車,興奮地一跺腳:“看來菩薩是保佑我屋裏嘞,這川流不息的溪水將給我屋裏源源不斷地送來白花花的銀子。”不知不覺回到屋裏,一進門就喊道:“把屋裏收的那壇老酒拿來喝。”張氏立馬取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