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來到一位堪輿先生,江西人氏,藝術精高,秀州紳士都延請觀看陽宅。倪小橋接到家中,也煩看看住基。茹、廖二姓聞知,未免也邀往一看。這位先生開口頗奇,便是探聽來的。他道:“怎麼三處大廈都一般基址,一樣規模,利害卻也相當,俱主難為後嗣,這卻什麼緣故呢?蓋因尊居盡是子地午向,門宜開於己方,今反啟在申地,絕嗣之兆也。水須自右倒左則吉,今卻自左倒於右,故凶。那楊救貧先生道得好:巽已水來便不佳,必招軍賊事如麻。
因遭公事牛羊敗,動火遭瘟莫怨嗟。
奸淫偷盜兼殘疾,寡婦孤翁守空室。
寅午戌年定不然,管取凶多還少吉。
這是萬古不易之論。抑且三所華堂,前嫌陰塞,後太尖削。龍首低垂,虎方高聳,必然難招胤嗣。宅中俱有如夫人麼?”茹南溪等同笑應道:“豚兒尚無消息,小星亦在他家,望先生盡心指點。”
堪輿先生道:“三處潭府,幸得右首豐隆,側基開敞。學生再一改創,生子可望偏房,但慮正室恐終無濟。學生還有一言,倪老先有刑克之哀,廖老先宅中更有橫亡之慘,須作速遷移方吉。學生愚直,承三位下問,不敢隱諱,據書上是這等講。或平日能行善果,自必轉禍為祥,非學生所能知也!”
這三人素有娶妾之心,尚隱而未發。聞先生所言,暗合機事,各各謝了先生。把門扇略改方向,不由大妻作主,齊去叫喚媒人,聘娶妾媵。茹、廖二家幸無話說,依憑丈夫所為。單有倪小橋妻子,聞要討妾,狠將堪輿先生咒罵,尋死覓活,把持不允。還來攛哄二人妻子,同心作梗。幸而不致聽從,這也是南溪、思泉家門福蔭。可憐倪小橋滿誌風騷,一場掃興。不消三五日光景,茹、廖之事已見就緒,同日娶將過門,延親設宴,煞是風光。倪小橋兩處幫忙,淚從肚落,看來著實傷心,有詩為證:咆哮獅子吼聲高,唬退村牛一肚騷。
熒煌莫羨他家樂,寂寞還憐我命招。
倪老不敢奈何妻兒,止好眼熱。茹、廖娶過數朝,兩人私議此事。廖思泉道:“小橋娘子十分妒,宗禮可危。我每三人素稱契厚,凡事和同。今日兩家娶妾,怎忍撇他一人,獨自冷淡。況當日先生看論陽宅之時,又是三家齊有分的,如今被內裏霸著不容,我你怎生為他設一良計,完此心願,才見交情。不則教他孤孤另另,看我兩家熱鬧,實是難過。”茹南溪道:“極是易事,妻子任你怎樣凶狠,難管丈夫外情。教老倪莫要娶回家內,悄悄養居別宅,不許一人走風,怕他怎的?”廖思泉道:“此計大妙!”遂暗與倪小橋說知,自然樂從。果另置別室,私娶在外。小橋尊閫初時毫不知覺,日深月久,漸漸傳聞,日夕炒鬧。小橋氣忿不過,又私與南溪、思泉計議,竟自住在妾處,絕不回家。妻子大恨,抑鬱苦痛,嘔血而死。小橋料理喪務,三七出了柩,打掃房屋,把妾移到家間,一雙兩好,甚是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