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訂新親文章欣有價 驚噩耗快婿忽無蹤(1 / 3)

且說陳六皆受了族兄公孺之托,來到朱小翁家求親。這朱小翁單名一個學字,小翁是他的表字。平日為人,專講理學,真是一個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的古板君子。家道寒素,單靠著幾畝薄田度日。這一天六皆到來,講到求親一事。朱小翁道:“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吾何為獨不然。不過有一層,我家小女,從小跟我讀書,諸子百家,俱能獵涉,不是我誇口,真可算得是不櫛進士。陳家小郎才學如何,可配得上小女配不上,必要先考一考。至於世俗那憑生辰八字,排算配合的,我可不信,倒可不必多此一事。”六皆道:“不知閣下要怎樣考法。”小翁道:“這也難說。幾時等他來家,我和他談談,駁問駁問,見見他的學問就是了。”六皆道:“我是不慣做媒的,不會說謊話。舍侄今年才出考,縣府考都坐定在十名前。省城的同學和他的先生,都決定他一定要進學的了,不知這樣學問,可還配得過令嬡。

”小翁沉吟道:“也罷。我潦倒半生,單有此女,總想招一個讀書種子做女婿,所以一向人家來說親,我都沒有答應。陳家既是老親,我和公孺,照最近的親戚算起來,恰好是平輩,小兒女年紀又相當,莫有甚麼好推辭的了。這樣辦法罷。我考也不考了,費心回去對公孺說,若是這一場他兒子進了學,叫他便準備行聘,我也樂得招一個秀才女婿。若是不得進,請他再到別處求親罷。”六皆聽了,倒沒有話好再說,隻得回報公孺。公孺笑道:“隻此便可見得這個人的古怪。你允不允,說一句話便了,何必借此推托。”李氏道:“老爺,你快點寫封信給疇兒,叫他用心考,這回是一著兩著的。他得了你信,自然格外留心,怕他不進一名學回來。”公孺道:“這又何必。寫了信去,告訴了他這件事,倒分了他的心。難道除了朱家女兒,便沒有媳婦了麼?”李氏聽說,便頓住了口。等六皆去後,便不住的唉聲歎聲,有時喃喃自語。弄得公孺惱也不是,笑也不是,隻得由他。

過了幾天,接到耕伯來信,言院考已過,已經招覆。李氏便問招覆是甚麼,公孺笑道:“你這回定媳婦有了望了,得了招覆,這一名秀才便有幾分望頭的了。”李氏聽說,一時又高興起來,忙著料理釵環首飾,預備行聘,一麵又著人去請六皆來。公孺笑道:“你又忙甚麼,不過幾分望頭罷了。等果然進了學,再忙不遲啊。”李氏道:“我這裏也不過打點幾分,若是十分時,便把聘禮送過去了。”公孺無可如何,隻得聽他忙去。不一會,六皆來了,李氏便道:“叔叔,我家疇兒已經得了招覆了。據老頭子說,這秀才有幾分好望了。

請你再去和朱小翁說,如果疇兒進了學,他須不能賴這頭親。我一得了喜報,便要行聘的。”六皆笑道:“兄弟便去說。不怕朱呆子賴了,有我呢。”說罷,果然去了。到了晚下,方來回覆。說是朱小翁滿口應承,說是得了喜報即管送聘過去。省城店裏有事,我明日一早便要動身去了,固此連夜來回覆一聲。李氏道:“噯呀!你雖是媒人,卻還是自家叔叔,為甚要拿腔起來。我這裏行聘,正要用著你,你卻預先躲了。”六皆道:“並不是拿腔,實在是有事。我已經打算定了。到了果然行聘時,我兄弟九如可以代我的。”李氏笑道:“你請了替工便好,不然,我是不依的。”說罷,老弟兄又談了些話別的話,公孺又再三拜托照應耕伯,方才別去。

從此,李氏更加熱鍋上螞蟻一般,終日行坐不安。或叫人去廟裏求簽,或叫人到攤頭問卜,有時自己燒一爐家堂香,有時又許了個魁星願。看他的舉動,比望榜的秀才還要心切。公孺起先還勸他不必如此,爭奈越勸他越不是,隻得由他去了。

一天,老夫妻正在閑談。公孺道:“這兩天,論理要出案了,還不聽見有甚信息,想是白望的了。”李氏道:“沒有的話。我昨天晚上,還夢見疇兒簪著金花,披了彩紅回來呢。”公孺笑道:“這是做夢,如何當真。”正在說笑時,忽聽見門外一片聲嚷。所用的一個童子,飛奔進來,說道:“老爺,不好了,有許多人打來了。”一言未畢,又聽得門外一陣鑼響。李氏大驚道:“噯呀!敢是白日青天,鳴鑼打劫了。”隻見兩個戴大帽的,當先搶了進來,打了個扡道:“恭喜老爺、太太,少爺高中了縣學案首,報單隨後便到,小的們搶個頭報。”公孺大喜道:“難為你們,外麵憩憩吃茶罷。”便叫童子招呼出去,一麵預備賞錢。李氏怔怔的說道:“可是疇兒中了,為甚許多人這般大驚小怪。”公孺笑道:“這兩個是學裏門鬥,那許多人是跟著看熱鬧的。”李氏方才歡喜不迭,開發了賞錢,兩個門鬥去了。一會兒,二報的也到了。呈上報單,說道:“小的們在省城,遍找少爺的寓所不著,方才到此,所以來遲了。”公孺也發了賞錢。不一時,合族人等,都知道了,紛紛前來賀喜。老夫妻兩個,應接不暇,央了兩個親支族人,代為招呼,足足忙過了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