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絕早,李氏即使人請了九如來。囑其到朱小翁處,訂定行聘日期。九如應命自去。不一會,回來說道:“朱小翁也十分歡喜,聽憑這邊擇日送聘,他都遵命。”李氏便拿了時憲書,立逼著公孺揀日子。公孺笑道:“已經說定了,何必這樣忙。”李氏道:“人家高興的事,你總歡喜扯淡。”公孺翻開了時憲書,看了一看,問道:“你要快的,還是要慢的?”李氏道:“自然越快越好。如果今日是黃道吉日,便是今日更好。”公孺笑道:“你便一廂情願,也要想到人家要打點回盤來得及啊。後天便是黃道吉日,但不知他家來得及來不及。”李氏便對九如道:“如此,再煩叔叔去走一次,問是如何。他應允了,我們便是後天行事。”九如領命去了。
這裏李氏便忙著叫人買酒,預備後天行聘,順便舀酒,索性熱鬧在一起。原來廣東風氣,凡遇了進學中舉等事,得報之後,在大門外安置一口缸,開幾壇酒,舀在缸裏,任憑鄉鄰及過往人取吃,謂之舀酒。那富貴人家,或舀至百餘壇,就是寒!(酸)士子,徼幸了,也要舀一兩壇的。所以李氏興頭裏,先要張羅這個。又叫預備一口新缸,不要拿了醬缸去盛酒,把酒弄鹹了,那時候,我家小相公不是酸秀才,倒變成鹹秀才了。說的眾人一笑。
不一會,九如又來了。說朱小翁事事應允,就是後日過聘。公孺道:“這件事卻也奇怪,怎麼他的執拗性子,今番一些不用了?”李氏道:“這是我孩兒紅鸞星照命,才得如此。既然他答應了,我這裏便預備一切,後天要煩九如叔叔來領盤。”九如連忙答應。這李氏忙作一團。又要打點行聘,又要打點舀酒,還要親自到文昌宮、魁星閣去還願,還要到觀音廟燒香。公孺笑道:“文昌、魁星,倒也罷了。這件事,與觀音何幹,卻要燒他的香。”李氏道:“這是我們女人的道理,你不要管。”公孺也就一笑置之。
真是忙中日子易過,不覺已到了行聘之期。不免循著俗例,先下帖子,請了媒人,朱小翁也請了女媒。兩家媒妁,先到男宅聚會,公孺衣冠相陪。桌上陳列聘禮,請媒人過目。李氏也出來相見。彼此行禮已畢,門外放起鞭炮,繼以一片人聲喧嚷。原來家人們在門外舀酒,那些鄉鄰親族及過往之人,都來爭取。也有當堂吃了的,也有取回去給讀書小孩子吃,說是吉利的,跋來報往,好不熱鬧。亂過一陣,三四十壇酒,都舀完了,人也散了。這裏送媒人上轎,跟著用抬箱抬了聘禮,同到朱家去。一路上的人,多是嘖嘖稱羨。有個說,陳家小郎好聰明,隻十六歲便進了學,你看這等定親,比平常的加幾倍體麵。有個說,朱家小姐好福氣,未曾過門,先就把定了做個秀才娘子。也有幾個老寒!(酸),見了因羨生妒,說是這個有甚麼稀奇,從前袁子才點了翰林,才請假娶親,潘世恩還中了狀元,才請假娶親呢。閑話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