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奸詐人到底藏奸 節烈女奔喪守節(3 / 3)

及到了家時,小翁徑回己宅,六皆也先回去,卸下行李,卻才去見公孺。隻得把仲晦的話,從實說了。李氏一聽此言,便兒天兒地的大哭起來。公孺回想當日走失了之後,曾聽得人說,在香港看見過他,及至我親到香港訪問,卻又絕無蹤跡。依此說來,仲晦的話,竟是真的了。也不免一陣傷心,落下眼淚。李氏卻哭得在地下打滾,六皆再三勸住了。李氏便要叫和尚道士打醮招魂,公孺道:“且慢一慢,差不多兩年都過了,此刻何在乎一時。且待我再到香港一遭,打聽明白了,設法把他骸骨運了回來,再為舉行不遲。”李氏便又催著動身,六皆道:“哥哥年紀大了,行走不便,還是兄弟代勞了罷。”公孺道:“已經累老弟走了一遭湖南,回來一天也不曾歇息,又為我去跑,未免令我心不安。”六皆道:“這是那裏的話,照哥哥這等說來,要自己弟兄做甚麼?兄弟今日歇一天,明天就去。”李氏道:“如此拜煩叔叔,是必代我去尋了回來。”六皆答應了,又安慰了一會,方才告別。

走到朱小翁家,隻見小翁和婉貞兩個,正在相對愁歎。婉貞見六皆進來,先拜謝了沿路照應父親之德。小翁問道:“老弟想已見過令兄了?”六皆把上項事說了一遍。小翁道:“小女正在這裏商量,要奔喪守節。此事當日是老弟的原媒,就求老弟過去和公孺兄說一聲,看是怎樣辦法。”六皆道:“難得侄女這般賢德,我就去說。但是等我到過香港回來,再辦不遲。”小翁自是依從。當下六皆談了幾句,就告辭而去。

明日就動身到香港打聽。你想,這麼一件沒有來曆的事,如何打聽得出來。無非是白走一遭,白忙幾日,依舊空身回來。公孺惟有歎氣,李氏早又哭的病了,一麵還催著延僧道招魂。六皆便把婉貞要奔喪的話,告訴了一遍。李氏道:“我寒家沒福,消受不了這種賢德媳婦,叫他另嫁高門罷。”公孺搶著道:“豈有此理!此女為了我兒,受了多少磨折,保全清白。他今日要來奔喪守節,我們正是愛憐之不暇,豈可說出這等話來?”李氏道:“那是他自己願意要如此,何嚐一定是為我兒。”公孺道:“夫人,你念子情切,過於傷心,也是不能怪你的。然而這等說話,卻犯不著說,叫人家聽見,我們書香人家的人,怎麼說出這等話來,豈不是令人笑煞。並且當日這門親事,我並不曾十分主張,是夫人一力要做的。到了此時,你動輒說媳婦的命不好,把你兒子克跑了,克死了。

你須知,疇兒走失在前,文定在後,莫說算命八字等事是靠不住的,便是靠得住,也與媳婦的命無涉。倘當日朱小翁答應得慢點,遲得一天半天文定,那便先要得疇兒走失的信了。你不想這個,一味的隻怪媳婦命不好,他此刻奔喪守節,是萬不能拒的。倘使他入門以後,你還是如此,豈不難為了他麼?”一席話,說得李氏閉口無言。六皆便往來於兩邊,擇了吉日,婉貞身穿素服,拜別了父親,由原媒六皆領導,坐了青衣小轎,過陳家來。先拜謁了祖宗,叩見了公婆。是日,李氏早雇了道士,到碼頭上招魂。婉貞也坐了素轎,到碼頭上行禮哭奠。這一場痛哭,是他積了兩年日子的暗淚,到此一齊傾放出來,真是哀動路人。幾名道士在旁邊,鐃鈸喧闐,胡鬧了一陣,說招著魂了。婉貞便抱了神主,坐轎回家。李氏也哭得淚人兒一般,在堂屋裏以頭搶地的哭叫我兒。婉貞睹此情形,又觸動了傷心,索性伏地大哭,哭到傷心,不覺哇的一聲,吐了一口鮮血,便昏暈倒地。正是:

可憐無限傷心事,盡在猩紅一點中。

未知婉貞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