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監朝鮮使節趲遙程 入京華群僚開大會(1 / 3)

話說袁世凱接轉關書一看,覺是不錯,方知龔道之言是真,便對張佩綸說道:“今得貴嶽提拔,真出意外。”便把相見時被李爵相責罵的話,細述一遍。張佩綸道:“你不聞直隸官場的通語?凡有一人上督衙稟見的,出來後,同僚必問他,有捱罵沒有。凡官場中多以得李相一罵為幸。因李相以抵得責罵之人,方是抵得任用之人,故多有欲博一罵而不能得的。今老哥一見就罵,已是萬幸了。”說著大家笑起來。少頃,張佩綸辭去。

這時,直隸官場聽得爵相幕裏,新近聘了一位姓袁的,無不到來拜會,或稱年世誼,或稱來道喜,幾乎應接不暇。袁世凱倒笑起來,因他們求官缺覓差使,隻道姓袁的進了督幕裏頭,盡要靠他有點聲氣。因自忖:“從前那一個識得自己。今不過是一個督衙的幕員,就引動許多人到來巴結。可見官場的積習,真是卑鄙不過的。”果然過了幾天,即進直督李相衙內充當幕府,李相就派他辦理洋務一缺。

那日正與李相談論案情,忽電報局送到一封電文,卻是由日本發來的。就令翻譯員譯出一看,卻是朝鮮自己與日本立了一道和約。第一條就稱“日人承認朝鮮為完全獨立國,與日本平等,同為自主”這等說。故駐日何大臣得了這點消息,立刻電報北京,並打電一份送與李爵相,請他奏請派員監察朝鮮行政的。李爵相看了,眉頭一皺,一言未複,即將這道電文交與袁世凱一看。袁世凱道:“據中堂看來,是怎麼樣處置才好?”

李爵相道:“現在中國裏,自己的事還辦不了,還有什麼時候料理朝鮮的事?倒不如由他罷。”袁世凱道:“中堂之言雖則是好,但朝鮮是我國幾百年的藩屬。今外交各事,猶聽他自主,可不是我失了一屬國麼?大凡半主的國,本沒有完全外交權,是中堂知得的了。”李相道:“那有不知,隻怕自己爭不來反失了體麵。且數年前老夫曾與日相伊藤立了一道條約,訂明朝鮮如有事,須清日兩國共同保護。今若幹涉他,隻怕日人反唇相稽,卻又怎好?”袁世凱道:“就是共同保護,也不過是半主國,亦不應由他自與日人立約。回想十年來,日人滅我琉球,前年又與台灣生蕃起釁,幾乎動起幹戈,其誌不小。怕他將來對待朝鮮,還不止於立約呢。現在何大臣請派員監視朝鮮,亦是一策。不知中堂以為然否?”

李相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日人之意,屢次欲挑戰於我。但我海軍雖已成軍,還未訓練純熟,實不是他的敵手。

故目下不要中他的計。你年紀還輕,血氣自然強盛,但老夫看來,目下總不宜動他才好。”袁世凱聽了,即不敢再言。退後細想,覺李相膽子太小。自古道,履霜堅冰。盡怕日人將來吞了朝鮮,就不是玩的,故此鬱鬱不樂。隻是北京裏頭,自得了何大臣的電報,總理衙門就天天會議。對待此事,隻是議來議去,總沒一點實策。

那些朝臣又紛紛上奏。你可知中國人紙上談兵的利害?差不多筆陣橫掃萬人!有說要勸令朝鮮取消日韓條約的;有說聖朝懷柔遠人,不宜任日人欺弄朝鮮的;其極則說,如此條約不能取消,要立刻與日本打仗的。都道日人始滅琉球,繼奪台灣,今又煽弄高麗,總要大起王師,伸張撻伐。那一個說自己有什麼將官,這一個說自己有什麼艦隊,更訴起平發平撚的本領,也稱日本蕞爾微區,不足畏懼。左言右語,鬧成一片,統通是不知外情,隻說出天花龍鳳。

惟當時朝廷究沒什麼主意,隻降一張密諭,詢問爵相李鴻章如何辦法;一麵又令總理衙門妥議具奏,又令北洋派員入京會議。此事倒鬧出天大的事情來,這時不特有旨詢問北洋,即軍機及總署,亦函商李相,更有些京官致函李鴻章,責他坐令日人自大,都道非出於一戰,不能保全藩屬。並有些人說道,陸軍雖左宗棠新故,水軍雖彭玉麟初亡,然自問以大禦小,何優日人等語。李鴻章看了,不覺笑道:“近來戰具不比往時,難道左侯尚生,彭某不死,就能與外人對敵麼?”看官,試想李相是個有些閱曆的人,自恨中國不能早謀進步,現在是不能與外人講戰的。惟諭旨既令派員人京,到總署會議,便派令袁世凱人京,並把自己的意思及所主張的,統通囑咐了。袁世凱得了李相的意旨,亦知戰字是不易說的;若不能戰,即不宜幹涉日韓立約的事,故心中隻拿定派員駐韓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