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袁世凱既得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這時正值與各國議和之後。各國鑒於團黨之亂,仍駐軍京津,防有再變。又將團黨起事地方,罰停科舉數年,各大臣亦無可如何。因京城既破,僥幸貽款贖回,如何敢與各國相抗?故差不多京中政局,也操諸外人之手。惟各國自此亦方針一變,因從前每多提倡要瓜分中國,到那時反說“保全中國”四個字,便各出外交手段,討好北京政府,望與北京政府親厚,好為索取權利起見。
就中單表俄羅斯一國,更為周到,沒一點不向北京政府周旋。是以那時京中大員倒道俄國可靠,也有發再續聯俄之說的。
因爵相李鴻章在時,亦曾與俄羅斯訂立密約,道是清俄聯盟,俄人遂乘機把勢力布滿東三省。本來這時看見俄人舉動,自應有悔心,惟俄人把一片言說,稱從前在滿洲布設勢力,隻是不得已,為對付那一國起見,並無他意。又說這會欲助中國自強,又說要扶中國什麼維新,種種甘言弄得北京政府裏頭神魂顛倒,大半是信俄羅斯真正可靠的。所以自京內至各省,都讚成聯俄之說居多,更有些提議派大員使俄訂立盟約。時俄使在京,更天天在總理衙門陳說清俄聯盟之利,催促北京政府速派訂議盟約專使。自京中傳出消息,駐京各使沒一個不知道此事,也有電告本國政府的,也有運動清俄聯盟解散的,鬧成一片。因各國正思索取中國權利,恐一旦被俄羅斯全數先得了便宜,自然不大滿意,故各國當時十分注意此事。
及此點消息傳到北京,就引出一個拒俄的義勇隊出來。究竟什麼喚做義勇隊呢?因當時遊學之風漸盛,都知道從前在中國所讀的書無濟於用,也轉向外國求專門的實學。是以當時在日本留學的,已有萬來人,個個倒知得列強大勢,像俄國是靠不住的,都不主張聯俄之議;又因當時俄人把勢力布滿於滿洲,大有踞地要求之勢。所以北京政府裏頭,才發這個聯俄思想,實是巴結俄人,求他體諒的意思。故留東學生無不憤怒,就給這個團體,喚做義勇隊,要來拒俄的。
不想自義勇隊成立之後,竟觸了清國官場所忌。因官場裏頭既有多數是讚成聯俄,所以連清國駐日本的公使,也以拒俄義勇隊為大大不然,又沒有法子解散他,就發了個離奇思想:
分頭打電與北京及南北洋,道那些義勇隊隻以拒俄為名,實則革命為實,這等語。那時北京及南北洋的官場,接得駐日公使的電報,倒驚慌起來,因駐日公使電文中,更說那些義勇隊,不久派人回國運動起事,借拒俄之名,好購運軍火。故北京政府一發慌張,即電致南北洋各督撫,認真防察。惟東京學生凡入義勇隊的,也源源不絕,任國內官場說他什麼革命不革命,也總置之不理,惟趕緊辦事,好組織完備,一麵發電入京,主張拒俄。
看來這個義勇隊,若問有什麼效果倒也難說,隻當時這民氣實在可嘉。那日聽得駐日公使電致國內政府,有名為拒俄,實圖革命之語,並聞國內政府,已有電致南北洋防察。聽了這點消息,就立時開個大會,要對付此事。大半也主張公舉代表,入北洋謁見袁世凱,好表明義勇隊的宗旨,兼陳聯俄的利害;就會中投票公舉,以得多數者即為代表。計當時得票多數的,第一是劉鐵升,其次就是湯榮健,都是江浙人。因他兩人,在留東學生會內是有點名望的,且又是發起組織義勇隊的一分子,所以就舉他兩人。
那時劉、湯二人見是投票舉了自己,也慨然不辭。以當時駐日中國公使有電在前,說義勇隊是革命黨,已有消息,由政府知會南北洋各督撫防察,又不知袁世凱為人,平日宗旨怎樣,故此行是禍是福,仍不自知。那隊中人數約有二千名,沒一個不替劉、湯二人憂慮。惟劉、湯二人,一來已被舉,不宜推辭以示畏怯,並灰冷各人之心,二來縱是危險,其極至於一死,究竟為國死的,也留個芳名。因此便寄死生於度外,就擇日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