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疚家庭介弟陳書 論國仇學生寄柬(2 / 3)

今關乎國家之政,祖先之祀,萬不能不以大義相責也。

自吾兄顯貴以後,一人烹鼎,眾人啜汁,以弟獨處草茅,避居僻壤,功名富貴終不敢問津。

今則吾兄貴為總督,弟則賤為匹夫,非固為矯情也,蓋弟非無心者也。兄於弟固不必過加親愛,弟所於兄亦不敢妄有希求;吾兄之愛弟與否,固非所知,弟所求無愧於己心而已。弟挑燈織履,供晨夕之助爨,枕流漱石,吸清泉以自如,不特無求於兄,亦無求於世也。雖然,清苦自安,實榮於顯達,苟不自愛,弟亦不難隨與身敗名裂,蓋使為人指責日:“此為某人之愛弟也,某人之羽翼也,某人之爪牙也。”弟此時自問,將無以自處。弟視大義如山嶽,視富貴如浮雲,惟守母親遺訓,甘學孟節,老於林下而已。

昔者己亥之壽,弟曾上親供於護理河南巡撫景月汀,請他轉稟榮相,日“朝中無有能製吾兄之人,若解其兵柄調京供職,固所以存兄,實所以存功臣之後也”雲雲。其言昭昭,如在目前。自今以後,但願蒼天有知,祖先有靈,吾兄痛改前非,忠貞報國,則先祖幸甚,闔族幸甚。臨紙揮淚,書不盡言。專此敬請近安。六弟世彤頓首。

這一封書,寄到袁世凱那裏,袁世凱看罷,隻付之一笑。

凡有屬下官員到來投謁的,都把這一封書遍給人看。都詫異道:

“令弟何以出此狂言,實在不近情理。”袁世凱道:“我現在有四鎮兵權在手,無怪人相疑。但我若要反正時,不在今日了。

外人觀我,似乎結樹黨援,但我用人,亦因才而取。若才不足用,即親為兄弟,亦不能援引,此吾弟所以積怨也。今吾弟以孟獲待我,而以孟節自處。若果為孟節,自可終老布衣。試問數年前,他捐了一個道台,卻是何意?昔吾兄世敦,在山東誤殺良民,激成團黨之變,因以革職。吾兄弟頗謂我不為兄設法。

然試問此等罪名,豈能以私害公?吾之結怨於兄弟者在此。特今者吾弟之欲陷吾亦極矣。”說罷,聞者倒為歎息。

自此袁世凱把親弟之信,逢人便說,以為吾弟此書,必料自己匿不敢告人,乃故意不為隱諱。但其中內外官員,有信袁世凱必不至有異心的,有疑袁世凱一味攬權。俗語說,相知莫如兄弟。今其弟且作此話,或者袁世凱真欲動彈,亦未可定,或疑或信,自所不免。惟有一二宗室中人,便欲設法分袁世凱兵權。在軍機裏頭開議設立一個練兵處,派慶親王做了個督辦練兵大臣,滿意要把袁世凱兵權,要收回沃親王手上。

不意朝廷迭次見過各國公使,凡談及練兵,倒稱袁世凱最為熟手。今北洋陸軍既有了成效,倘若在京中練兵,自然少他不得了。那日本公使見了慶王,又說袁世凱練兵甚為得法,今設練兵處,大要用袁世凱北洋相助,這等說。湊著慶王又不大懂得軍事的,正樂得有人幫助,況自己所靠的隻是袁世凱,便又請旨將袁世凱派為練兵處會辦大臣。那時一班宗室人員,隻道設了練兵處,就可收回袁氏的兵權,不想反令多一個兼差,他手上幾鎮兵權,依然無恙,不免大失所望,自然要籌第二個法子,為對待袁世凱之計,自不消說。

單說袁世凱自再得練兵處會辦大臣的兼差,屬下文武官員自必紛紛上衙道賀。其中知己屬員,更有些欲求練兵差使,要求袁世凱說項的。先是段芝貴到來道喜。袁世凱道:“這事有何喜可賀?”段芝貴道:“不是如此說,直隸雖密近北京,但公究竟是個外任總督。今京裏所設練兵處,且不能缺公席位。可見廷眷獨優,安得不賀?”

袁世凱道:“貴道有所不知,此次練兵處之設立,本不利於本部堂,實欲借設練兵處之名,為收回北洋兵權之計。惟慶璵我交情獨厚,又見京中尚無可以代任兵權之人,更以外人看見北洋陸軍成效,力為援薦,故有是命。足下試想:窺伺者在前,猜疑者在後,吾斷不能持久。每欲舍去此責任,而廷意又不允。因此窺伺猜忌者益多。可知多一次優差,即多一層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