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慶王子到了北洋,袁世凱就傳幾個屬員招待他,好陪他談話,便又生出一件事出來。因那慶王子本是個誌趣風流、性情跌蕩的人,談到風月場中,自然適投所好。就中如道員段芝貴,在天津辦理巡警多年,頗有成效,久為袁世凱所賞識,自己正要謀個升階,不如在王子跟前極力周旋,先下個種子,然後托袁帥向王爺麵前一說,自有王子讚成自己,料無不合。
所以故意將風月事情鋪張揚厲。慶王子聽得,已心花亂放,猛想起袁世凱說過,從前買過了一個南妓,日前歿了,也不勝悲悼,並說得南妓的聲色,為各省所不及,便向段道問道:“天津現有出色的南妓沒有呢?”段芝貴道:“有是有的,惟若不是大爺先說,卑職卻不敢說出。”慶王子道:“這時不算得是公事,盡可略去尊卑之分,說說交情便是。花天酒地,玩下也不打緊。”
段芝貴道:“大爺說得是。現新來了一個南妓,喚做楊翠喜,豔名久著。若論他的容貌,即在古來百美圖中,怕尋不出第二個。他唱曲子,不論什麼聲喉,並皆佳妙。想大爺見了,定知卑道之言不謬。他近來更工於登場唱戲,一穿戴了優孟衣冠,無不聲情畢肖。他唱那《翠屏山》一出,報紙上早已傳頌殆遍,想是大爺知得的。今他日前已到了津門,就請同大爺一同前往賞識賞識,未審大爺意下何如?”
慶王子聽了大喜道:“如此甚好。但兄弟忝為尚書,若到那裏遊蕩,官方上總說不去,不如隱過名姓不提罷。”段芝貴聽了,故作掩耳,細想半晌才道:“大爺之言,自是有理。但那楊美人比不得別人,他往來的,若不是名公巨卿,那裏到得他門裏?怕他不知道大爺是什麼人,盡不大留心,風景就不像了。不如大爺故作不提,待卑道對他細說大爺是什麼人,並囑他不要對別人說便是。”慶王子聽了,不勝之喜,便一同換轉衣裝,同到楊翠喜那裏。
那楊翠喜知道他是當今王子,又正任尚書,權勢煊赫,自然極力奉承,周旋談吐極其風雅,弄弦唱曲更為留心。那慶王子先時看了他容貌,已是傾倒,及聽他唱曲,益發心醉。那夜先在楊翠喜寓裏談個不夜天。自此也常常來往,大有流連忘返之勢。更感激段芝貴不已,便謂段芝貴道:“老兄高才屈在下僚,大為可惜。此後當為足下留心,倘有可以升遷之處,無不盡力。”段芝貴道:“某不才,愧蒙大爺過獎,何以克當。但北洋袁帥曾對小弟說得來,他說像小弟本合居方麵,隻恐被人議論結援樹黨,故不辦(便)提保,每為小弟歎息,勸小弟耐守。故小弟以為士得知己,可以無憾。今又得大爺獎頌,自後定當發奮,以報知己。”
慶王子大為歡喜。次日,段芝貴又拜謁慶王子,王子道:
“自見了楊美人,耿未忘心。惜我身為貴胄,動多拘束。”說罷仍複搖首歎息。段芝貴默窺其意,便道:“現已有旨,且準滿漢通婚,無論什麼女子,皆可納充下陳,那有拘束的道理。若懼人談論,請大爺先自回京,卑道自有法子。”慶王子點頭微笑。
去後,段芝貴回想此事,盡要告知袁督才好,便到督署來,先隱過楊翠喜之事,卻道東三省現改行省,將來三省必各設撫台,統望大人留心提拔。袁世凱道:“你隻是個道員,怎便能做得巡撫?”段芝貴道:“昔李鴻章、郭嵩燾,皆以道員補巡撫,何況今日破格用人,是在大人留心耳。”袁世凱想了想道:
“足下本有點才力,本該援引。你可在慶王子麵前說說,若得他讚成,某無不盡力。”段芝貴大喜。辭出後,便決意買了楊翠喜送給王子,然後說項。正是:
此心欲得為巡撫,妙計先思獻美人。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