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清官出大明,盛世於公治樂亭。
善斷民間冤枉事,人呼青天落美名。
話表於公早堂判清兩件疑案,剛要退堂用膳,忽聞衙署外亂喊“冤枉”。於公問:“衙外什麼人喊冤?帶進來問話。”青衣立刻將喊冤的帶至公堂前跪倒。於公見喊冤人是四名,皆係穿著一條褲,上身赤膀無衣。於公納悶,“你四人狀告何人?”內中有一人說話,口呼:“大老爺,我名章炳然,我四人是同手夥計,身負行囊,內有白銀六百兩。昨日天色將晚,路過土嶺,從密鬆林躥出一隻猛虎,將小的四人唬死。及蘇省過來,行囊並身穿之衣皆已剝淨全無,隻落得有家難奔。情急隻得告虎,叩求大老爺作主。”於公聞言,心中沉吟,暗想:“這虎不吃人,單拿行李,剝人衣服,據理詳情非是真虎了。昨日鸚鵡告狀,言說假虎劫徑,眾賊匪裝扮獵戶,攔路劫人,必然是這夥賊匪了。隻可候捕役訪明,再作道理。”想畢,說:“爾等遇虎,劫去行李,本縣與你捉虎。且賞爾等衣服,候審判明。”謝大老爺天恩。”四個人叩頭下堂。
於公退堂,用飯已畢,剛漱口,隻見高品、廉升進來叩稟:“老爺,小的等奉差跟隨鸚鵡至黃土嶺下,見有四個人各背扛行李行路,又見鬆林內躥出一隻虎,唬得我等身伏荒草內。那虎吼一聲撲向四個人去,那四個行人被唬昏倒。又從鬆林內躥出數個賊,手執鋼叉,假扮獵戶,將那四人衣服剝下,並行李攜起,打呼哨穿鬆林而去。小的等在後隨去,見眾賊入大王莊,進了裏長王甫家的後門。小的二人尋著地保訪其來曆,地方說裏長王甫家住著九個人,口稱是他結義朋友。小的二人探訪明白,特回老爺知道。”於公聞稟,吩咐:“速請梁總爺帶兵,同本縣前去拿賊。”
不移時,把總梁雄帶領兵丁至縣署,候到天晚,一文一武帶領兵丁、捕快悄悄出城,竟撲大王莊而來。至東方發亮,已來至大王莊外,於公並梁總爺吩咐官兵、捕快:“爾等須要齊心努力拿賊,上前者必賞,退後者必罰,若放走賊人,拿爾等是問!”眾人答應入莊。至王宅門外,眾兵將前後門把守,團團圍了宅院。有幾名捕役好勝爭先,手把高牆躥進院內,“咕咚咕咚”連聲的響。門房的家人在被窩驚醒,高聲問道:“院中什麼響?”捕役不語,忙開鎖抽拴,“吱口醜口醜”,街門大開,眾捕快各執鐵尺,一窩蜂擁入院中,踹開房門闖進屋,把眾賊驚醒,剛要翻身爬起,被眾捕快一頓鐵尺打躺,眾賊未曾防備,俱被捕快捉獲,遂上上腳鐐手銬。
於公在馬上發威,喝問裏長王甫快報賊名。王甫跪倒,口呼:“大老爺,小人身當裏長,怎敢膽大窩賊?這九個人是小人結拜義弟,都是忠厚百姓,奉公守法。一名張三,一名李二,一名項虎,一名郝禿子,一名單麻子,一名胡矬子,一名方傻子,一名……一名金瞎子,一名趙瘸子,皆不敢為匪。”於公吩咐捕快,將這十人鎖訖搜贓。眾捕快在各房搜出無數賊贓,遂令兵丁捕役押解一同回衙。出了大王莊,不多時進了縣城,走馬進衙。
於公升堂,梁把總旁坐。捕役把群賊帶到堂前,一齊跪倒。於公動怒,把驚堂木一拍。大喝:“王甫,該死的奴才!你身當裏長,知法犯法,竟敢窩藏群賊,裝虎唬人,劫奪過客、坐地分贓,乃是罪魁惡首。現有鸚鵡狀告殺客埋屍,昨又劫奪四人行李財物,在爾家搜出若幹真贓。好好實供,免得動刑,皮肉受苦。”王甫聞言,說著了自己真病,不由發毛。未等開言,這歹毒蟲項虎欲將自己擇出,遂口呼:“大老爺容稟,王甫原是窩主,坐地分贓,他八個人假充獵戶,殺人劫財,強派小人裝虎,驚嚇行人,並不圖財害命。今日事犯,無可推辭,自首者必免小人之罪,求大老爺饒恕,小人再不敢裝虎了。”於公冷笑說:“爾等俱各聽真,他既實招,爾等有何辭推諉?”眾賊並王甫皆叩頭說:“項虎他既招承,小人們無可折訴, 情願畫招。”招房書吏記了供詞,群賊畫了招。
招供已畢,於公用手指定項虎,罵聲:“萬惡奴才,同伴為賊,劫財殺命,今日惡貫滿盈,同夥遭擒,就該同死患難,才是義氣。為何罪推眾夥伴身上,將自己洗淨,欲死內求活?”遂喝令左右:“拉下去重責二百杖板,追他的狗命!”眾青衣一齊喊堂,往上飛跑,把項虎揪翻撂倒,中衣退下,皂役二人按頭按腿,一皂役掄起毛竹杖板就打,五板一換人,隻打得鮮血崩流,昏迷不省。打到一百餘杖,惡賊身體一挺,斃在杖下。
青衣遂跪稟:“大老爺,假老虎氣絕身亡。”於公吩咐:“把屍拉出去拋在萬人坑,將此九人皆釘手扭腳鐐,上鎖掐監。”遂詳文於府,轉詳督撫,請旨處決。又將被劫各人傳至,當堂各認行李,皆具領狀。領訖,分派地方尋找被害的屍首——鸚鵡的恩主何安。鸚鵡替主報了仇,領著找著屍骸,奉官埋葬,插標為記,候屍親來領,人人稱他為義禽。所有餘剩賊贓,暫且入庫,粘貼告示,招失主來縣認領。梁把總告辭而去。於公公事已畢,點鼓退堂。那些看熱鬧軍民,皆稱讚大老爺清如水,明如鏡,斷事如神。這且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