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0 (1)(1 / 2)

第二章10 (1)

羅多爾夫的這種擔心漸漸地感染了她。起初,愛情使她陶醉,除了愛情她什麼也不想。可是,現在愛情成了她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她擔心會失去它,即使是一點點,或者受到打擾。每次她從他那裏回來,總是用不安的眼光向四周張望,注意在天邊經過的每個人影和鎮上每扇有人能從那裏看見她的窗子。她留神地聽著腳步聲,叫喊聲,犁地聲。她有時會忽然站住,臉色比在她頭頂上搖晃的楊樹的葉子還白,抖得比那些葉子還厲害。一天早晨,她正這樣回家去,忽然發現有支馬槍的長槍管瞄準了她。槍管是從一隻小木桶邊上斜著伸出來的,木桶的一半埋在一條溝邊的草裏。愛瑪嚇得快昏過去,但是還是往前走。這時候,一個人從木桶裏跳了出來,好像從玩偶匣裏跳出來的玩偶一樣。他的護腿套一直扣到膝蓋那裏,鴨舌帽戴得很低,幾乎要遮住眼睛,嘴唇抖動,鼻子通紅。這是比內隊長,他潛伏著想打野鴨。

“你應該遠遠地就說話!”他叫道。“一個人看見一枝槍,總該招呼一聲。”

收稅官這樣說,是想掩飾他剛才的驚慌,因為省長有命令,禁止在船上以外的地方打野鴨。比內先生雖然一向遵守法令,現在卻違犯禁令。因此,他時時刻刻都好像聽到鄉村警察的腳步聲。不過這種不安的心情反而引起了他的樂趣。他一個人待在木桶裏,為自己的好運氣和巧妙辦法暗暗得意。他一看到是愛瑪,仿佛心頭的重擔給卸下來了似的,立刻開始交談:“天不熱,還挺涼呢!”

愛瑪沒有回答。他又說下去:“你出來得這麼早?”

“是呀,”她結結巴巴地說,“我剛從奶媽那裏來,我孩子在她那裏。”

“啊!太好了!太好了!我呢,我像你看到的這樣,天剛一亮,我就來了,可是天氣是這樣的糟糕,除非鳥的羽毛正好在槍口……”

“再見了,比內先生。”她打斷他的話,同時轉身走掉了。

“夫人,為你效勞。”他用幹巴巴的口氣說。然後他又鑽進他的木桶裏。愛瑪後悔這麼急急忙忙地離開收稅官。他一定會做一些對她不利的猜想。關於奶媽家的說法是最壞的借口,在雍維爾每個人都知道小包法利一年以前就回到父母身邊來了。此外,在這附近沒有人居住,這條路隻通向於謝特,因此,比內會猜得出她是從哪裏來,他不會保持沉默,他會說出去的,這是肯定的事。她一直苦思冥想,設法編造一些可以想得到的謊話,直到天黑。同時那個身掛獵袋的蠢貨不停地在她眼前出現。晚飯以後,夏爾看見她悶悶不樂,便想帶她去藥劑師家散散心,而她在藥房裏看到的第一個人又是他,這個收稅官!他站在櫃台前麵,映著紅色的大口瓶的亮光。他說:“請給我半兩(這裏指一種古兩。)硫酸鹽。”

“朱斯坦,”藥劑師喊道,“把硫酸鹽拿給我。”

接著,他對想上樓去奧梅太太臥室的愛瑪說:“不,不要上樓了,就待在這裏,她馬上下來。你在爐子邊烤烤火吧……對不起……你好,大夫(藥劑師非常喜歡說“大夫”這兩個字,仿佛這樣稱呼別人,自己也增添了幾分體麵似的)……可得小心別弄翻了研缽!你最好去小客廳搬幾把椅子來,你知道客廳裏的扶手椅是不能隨便搬動的。為了把他的扶手椅放回原處,奧梅急匆匆地奔出櫃台,這時候,比內又向他要半兩糖酸。

“糖酸?”藥劑師輕蔑地說。“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是什麼!你也許要的是草酸吧?是草酸,對不對?”

比內解釋說,他需要一種腐蝕劑,準備自己配擦銅水,用來除去各種不同的打獵用具上的鏽。愛瑪聽了不禁全身一陣哆嗦。藥劑師說道:“確實如此,天氣不好,因為潮濕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