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說在下一次鎮上的節日上,我們不會看到我們善良的伊波利特在一群快活的夥伴當中跳酒神(酒神,羅馬神話中叫巴克斯,希臘神話中叫鍬俄尼索斯。)舞呢·在眾人麵前,他用他狂熱的蹦跳的舞姿證明他完全治好了。光榮屬於慷慨的科學家!光榮屬於不知疲倦、日夜操勞、為改善人類命運或者減輕人類痛苦而奮鬥的人!光榮!三倍的光榮!難道現在不是大聲歡呼瞎子能看、聾子能聽、跛子能走路的時候到了嗎(見《聖經》《新約》的《以賽亞書》第三十五章:“那時,瞎子能看,聾子能聽,跛子能跳躍舞蹈,啞巴能歌唱。”)?從前宗教向它的教民許諾的事情,如今科學給所有的人實現了!這件非凡的治療經過以後相繼的各個階段,我們將陸續報道給讀者。”
五天以後勒弗朗索瓦大媽驚慌失措地跑來大聲喊道:“救人呀!他要死啦!……我嚇壞了!”
夏爾急忙向金獅客店跑去,藥劑師看到他經過廣場,帽子都沒有戴,他也不管藥房了。他趕到客店,直喘氣,滿臉通紅,焦急不安,問每個向樓上走的人:“我們關心的畸形足病人怎麼啦?”
這個畸形足病人正在痛苦地抽搐,腰也直不起來,套在腿上的那個器械不停地撞牆,快把牆撞破了。他們萬分小心,不讓腿的位置移動,取下那隻盒子,他們看到了一個可怕的景象。腳腫得不像腳了,上麵的皮膚全都好像快裂開似的,並且布滿了那樣少有的機械弄出來的瘀斑。伊波利特早就喊痛了,可是沒有一個人留意,應該承認他喊並不完全對。他們讓他的腿自由幾個小時。可是等到腫剛剛消了一些,這兩位學者就立刻認為要把腿重新放在盒子裏,還要套得更緊,好使它好得更快。結果三天以後,伊波利特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他們再一次把那種機械取下來,他們看到的結果使他們大吃一驚。
連小腿也腫了,發出青灰色,到處有水皰,滲出黑色液體。情況變得嚴重起來。伊波利特開始感到苦惱。勒弗朗索瓦大媽把他安置在靠近廚房的小廳裏,讓他至少能散散心。可是每天來小廳吃飯的收稅官很不客氣地抱怨身邊有這樣一個人,於是伊波利特又給轉移到台球房裏。他躺在那裏,蓋著厚被,臉色蒼白,胡子長得老長,眼睛瞘進去,哼個不停,直冒汗的頭還不時地在落滿蒼蠅的肮髒的枕頭上轉來轉去。包法利夫人來看他,給他帶來敷藥用的布,安慰他,鼓勵他。共實他並不缺少做伴的人,尤其是在趕集的日子,一些莊稼人在他四周打台球,把台球杆當劍鬥來鬥去,抽煙,喝酒,唱歌,大叫大嚷。
“你好嗎?”他們拍拍他的肩膀問道。“啊!看上去你並不怎樣神氣!不過這是你自己不好。你應該這樣做,應該那樣做。”
他們對他講有些人用別的方法而不是用治他的方法把病治好的事情,接著,像是安慰他,又補充說:“因為你太看重自己的身體了!起來吧!你真像一個嬌生慣養的國王!啊!沒有關係,老滑頭,你身上的氣味可不大好聞!”
的確,壞疽越來越向上擴散。因此包法利自己也像得了病一樣。他每個小時來,時時刻刻來。伊波利特用充滿驚恐的眼光望著他,嗚咽著,結結巴巴地說:“我什麼時候可以好呀?……啊!救救我吧!……我多麼倒黴!我多麼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