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 (3)(2 / 2)

“謝謝你。”老夫人說。她把委托書丟進了火裏。愛瑪大聲笑了起來,笑聲刺耳,很響,又連續不斷。她的神經病又發作了。

“啊!我的上帝!”夏爾叫道。“咳!你也不對!你來了就和她爭吵!……”

他的母親聳聳肩膀,說:“這一切都是有意裝出來的”。夏爾第一次反抗母親了,他為他的妻子辯護,老包法利夫人因此一心想回去。第二天她動身了,到了門口,他還竭力想留住她,她回答說:“不用了,不用了!你愛她勝過愛我。你是對的,這是正常的事。不過,算了,你以後看吧!……注意身體!……因為我最近不會再來爭吵了,像你所說的那樣。”

可是夏爾麵對著愛瑪依然是十分尷尬,愛瑪並不隱瞞對他的怨恨,認為他不信任自己。他隻好一再懇求,她終於同意再接受代理權,他甚至陪她一起去吉約曼先生的事務所,請他另立一張和前一張完全相同的委托書。

“我理解這一點,”公證人說,“一位科學家不能受生活中瑣碎的事情的拖累。”

夏爾聽了這句奉承的話心裏感到寬慰。這句話給他的軟弱無能包上了令人愉快的外表,他要操心的是一些重大的事情。下一個星期四,在旅館的他們那間房間裏,她和萊昂在一起的時候,她簡直放縱極了。她又是笑又是哭,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叫送冰凍果汁來,又要抽香煙。他覺得過分了一些,但是她又這樣可愛動人。他不知道她身上起了什麼反應,會使她越加追求享樂的生活。她變得容易發怒,講究吃食,貪圖情欲的滿足。她和他在街上散步,總是昂起了頭,她說不怕自己的名譽受到影響。不過,有時候愛瑪突然想到也許會碰見羅多爾夫,不禁全身哆嗦起來。因為雖然他們永遠分手了,她總覺得還沒有完全擺脫他的控製。有天晚上,她沒有回雍維爾。

夏爾急得不知所措,小貝爾特沒有媽媽,不肯睡覺,哭得連胸膛都要裂開來了。朱斯坦到大路上去幹等。奧梅先生也走出他的藥房。到了十一點,夏爾終於再也受不住了,套好了他的輕便馬車,跳上車子,揚鞭趕馬,清晨兩點鍾光景到了紅十字旅館。她不在那裏。他想到辦事員也許看見過她,可是辦事員住在哪裏呢?幸好夏爾記起了他的雇主的地址。他急忙趕去。天開始亮了。他看出有一家門上有盾形標識(掛在公證人等家門上的一種標識。),他上去敲門。門沒有開,屋內有一個人大聲回答他問的事情,同時不斷地罵半夜裏吵醒別人睡覺的人。辦事員住的房子沒有門鈴,沒有門環,也沒有看門人。夏爾用拳頭使勁地敲擋雨板。一個警察正好走了過來,他害怕了,便離開了。

“我真蠢,”他自言自語地說,“一定是洛爾莫先生留他在家裏吃晚飯了。”

洛爾莫一家已經不住在盧昂了。

“她也許是留下來照顧迪布勒伊夫人了。咳!迪布勒伊夫人死了已經十個月了!……那麼她在哪裏呢?”

他忽然有了一個主意。他走進一家咖啡館,要來《年鑒》,很快地找到了郎珀樂小姐的名字,住在勒內爾-德-馬羅基埃街七十四號。他剛走進這條街,愛瑪在街的另一頭出現了。他不是上前去擁抱她,而是向她撲了過去,同時大聲問道:“昨天是誰把你留下來了?”

“我病了。”

“什麼病?……你住在哪裏?……怎麼會病的?”

她摸了摸前額,回答說:“住在郎珀樂小姐家裏。”

“我料到是在她家,我正要去呢。”

“啊!那就不必去了,”愛瑪說,“她剛剛出了門。不過,以後你不要為我擔心。你知道,如果我知道稍晚一點回去會使你這樣驚慌,我就沒有一點自由了。”

她用這種方法得到了許可,她日後想出去可以毫無拘束了。因此,她隨意地、充分地利用這樣的機會。當她想見到萊昂的時候,無論找個什麼借口就走了。如果那一天他沒有等她,她便去他的事務所找他。開始幾次,他們都感到極大的快樂,可是不久他不能不說出真實情況:他的雇主對這樣的打攪非常不高興。

“好啦!走吧!”她說。於是他溜掉了。她希望他全身穿黑色衣服,在下巴留一撮尖胡子,就像畫像上的路易十三。她想看看他的住處,她發現它太差了,他聽了後臉羞得通紅,她卻沒有注意到。後來她建議買些和她家裏一樣的窗簾,聽到他說花錢太多,不同意買,她就笑著說:“哈!哈!你就是抱住那幾個小埃居不放!”

每一次萊昂都要向她講上次幽會以來他做些什麼。她要他寫詩,為她寫詩,一首獻給她的情詩,可是他寫到第二行就總也不能押上韻,最後他從一本紀念冊上抄了一首十四行詩給她。這樣做並不是出於虛榮心,唯一的目的是要討好她。她的想法,他從不反對。她的愛好,他全都接受。說她是他的情婦,還不如說他成了她的情婦。她的話語充滿柔情,她的吻使他銷魂。她如此大膽地墮落是從哪裏學來的呢?它使人費解,又不露痕跡,幾乎無法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