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9(3 / 3)

於是奧梅祝賀他不會像所有人那樣遭受失去心愛的妻子的痛苦。從這個話題引出一場關於教土獨身問題的爭論。

“因為,”藥劑師說,“一個男人不要女人,這是違反自然的!我們曾經看見過一些犯罪行為……”

“可是,真見鬼!”教士喊著說,“你怎麼能要一個結了婚的人,例如,能保守住別人懺悔的秘密呢?”

奧梅攻擊起仟悔來。布爾尼西安為懺悔辯護。他大談特談懺悔會使人恢複天性。他舉了許多小偷突然變成好人的故事做例子。一些軍人一走近神工架,就認清了自己的罪過。在弗裏堡(弗裏堡,是瑞士一城市。),有一位教士……他的說話的同伴睡著了。接著,他覺得房間裏的空氣太悶,便打開窗子,把藥劑師驚醒了。

“來吸一撮鼻煙!”他對藥劑師說。“吸過後人會舒服一些。”

“你聽見了狗叫嗎?”藥劑師問。

“據說狗能聞到死人的氣味,”教士回答說,“像蜜蜂一樣,有人死了,它們就從蜂箱裏飛出來。”

奧梅沒有反駁這些偏見,因為他又睡著了。布爾尼西安先生身體比較結實,嘴唇繼續動著,低聲不知說些什麼,不久,他不知不覺地垂下了下巴,那本黑色的厚書從手上掉到地上,他打起鼾來。他們倆麵對麵,肚子向前挺著,麵孔虛胖,皺著眉頭,在那麼多的意見不和以後,都顯現了人類相同的弱點。他們一動不動,和他們身邊的屍體一樣,那具屍體也和睡著差不多。夏爾走進來,沒有弄醒他們。這是他最後一次來向她告別。香草還在冒煙,旋轉著淡藍色的煙,在窗口和飄進來的霧混合在一起。天空的星星稀疏,夜色柔和。

蠟燭油大滴地滴到床單上。夏爾望著蠟燭燃燒,對著黃色的燭光,他的眼睛感到疲勞起來。

像月光般潔白的緞子裙袍上波紋微微抖動。愛瑪在裙袍下麵看不見了。他仿佛覺得她從她的身體中散發出來,模模糊糊地消失在周圍的事物中,寂靜中,黑夜中,吹過的風中,升起的潮濕的香氣中。接著,他突然看見她在托斯特的花園裏,坐在靠著荊棘籬笆的長凳上,後來又看見她在盧昂的街上,在他們的家門口,在貝爾托的院子裏。他還聽見快活的小夥子們在蘋果樹下跳舞時的笑聲。臥室裏充盈著她頭發的香氣。她的裙袍在他的懷裏輕輕抖動,發出火花迸發的聲音。就是這一件裙袍,現在穿的這一件!他長時間地回想已經消失的幸福,她的神態,她的動作,她的聲調。一陣悲痛過去以後,又湧起了另一陣悲痛,一直不會停止,仿佛高漲的潮水,波浪滾滾而來。他忽然起了強烈的好奇心,伸出手指,心突突地直跳,把她的麵紗慢慢撩起。但是他立刻發出一聲恐怖的叫喊聲,把另外那兩個人驚醒了。他們把他拉到樓下的客廳裏。隨後費麗西泰上來說,他要她的一點頭發。

“你去剪吧!”藥劑師說。她不敢剪,藥劑師隻得拿著剪刀親自去剪。他全身哆嗦得那樣厲害,以致把她的太陽穴的皮膚戳了好幾個地方。最後,奧梅用力克製住自己的不安,胡亂剪了兩三大剪,結果在她漂亮的黑發裏留下了幾處白色的痕跡。藥劑師和神父又重新幹自己的事,隔一會兒睡一下,每次醒來,總是相互指責。然後布爾尼西安先生在房間裏灑聖水,奧梅在地板上灑一點點含氯的藥水。費麗西泰事先很周到地為他們在五鬥櫥上放了一瓶燒酒,一塊幹酪,一大塊奶油圓球蛋糕。因此,在清晨四點鍾左右,藥劑師精疲力竭了,歎口氣說:“說真心話,能吃一點東西我會很高興的!”

教士也不用人請。他出去做了一下彌撒回到房間裏,接著他們吃喝起來,同時稍稍傻笑幾聲,也不知怎麼,在經過幾次悲傷的場麵以後,隱隱約約地產生了一種愉快的心情,刺激著他們。在喝最後一杯酒的時候,神父拍著藥劑師的肩膀,對他說:“我們到最後總會相互了解的!”

他們在樓下門廳裏遇到幾個進來的工人。這樣,夏爾不得不忍受錘子敲著木板發出的聲音的折磨,足足有兩個小時。隨後,他們把她放進了櫟木棺材裏,又把這副棺材放進另外兩副棺材裏,最外層的棺材太大,不得不用床墊裏的羊毛塞住空隙。最後,三副棺材都刨好,釘好,焊好,放到了門口。房屋的門開得十六的,雍維爾的人都向這裏湧來。魯奧老爹來到了。他一看見黑紗就在廣場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