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3)

我是被文如其叫醒的,媽的,起來。

吵死。我咕嘟著,伸手去摸黃小丫,卻摸了個空。我睜了睜眼,看見黃小丫已經立在文如其身邊,臉是緋紅的,看樣子不像剛剛起來。我說,我記得我是抱著你睡的,你怎麼跑了。

黃小丫說,我早起來了。

我說,哦,趁我睡覺,你又偷偷幹了什麼?

文如其說,小人,小人,你以為我們跟你一樣,就知道上床。

我說,不上床,那你們還能幹什麼?

文如其滑稽說,我們,我們幹的是非常高雅的活動。

黃小丫說,我們在喝酒,朗誦詩歌。

我說,朗誦詩歌?那確實是非常高雅的活動。

文如其說,高雅吧,我想起來了,這個你最拿手,本來你應該上床前,先給小丫朗誦點詩歌的,現在沒用了,念也白念了。

我說,是啊,是啊,忘了,我怎麼就忘了?

黃小丫說,沒關係,現在念也不遲。

我說,好的,我給你念《致天下小姐書》。

黃小丫說,好,是你寫的?

我說,不是,是我一個哥們寫的。他告訴我,以後凡是跟小姐談價錢,就先朗誦他這首詩,小姐一定感動得不要錢。

黃小丫說,這麼厲害,那趕緊念。

我說,好吧。

等等。文如其說,這首詩最適合裸誦,我們都脫了衣服,坐床上念。

黃小丫大概覺得這個提議好玩,就高興的先脫了,於是文如其和我也跟著脫了。我們盤腿坐在床上,像三個打坐的和尚,我運一運氣,開始朗誦:

致天下小姐書

小姐,你能做一回我的初戀女友嗎

先不要談錢,談錢就顯得遠了

讓我們複習一下初戀

我還沒長胡須,你羞紅了小臉

連手都不敢拉一下

在校園後的河邊上散步

淨談什麼未來和理想

那時你長大了想當護士

就是那種白衣天使

我呢,想當一名工人

就是被稱為社會的主人的

而現在你白色的羽翼已掉光

成了一隻光溜溜的白條雞

至於我,也下崗了

成為貧窮的主人,整天統治著它

我們又相見了,終於又相見了

我們同病相憐,不,此言差矣

我們是緣定三生,破鏡重圓

小姐,你能做一回我的媽媽嗎

先不要談錢,談錢就顯得遠了

你撩開黑皮裙,扯下粉紅褲衩

讓我鑽進去

到久違了的子宮裏酣眠

隨便找一張床你把我生下來

自己咬斷了臍帶

你敞開懷,喂我奶

你雪白的乳房上隻有我的小手印

哇哇哇……你要做一個稱職的媽媽

給我換尿布,勤洗澡

吃最先進的飼料和化肥

讓我迅速長大

趁著你的臉嬌媚、體豐滿

在道德淪喪的世界上

體會一下亂倫的快感

小姐,你能做一回我的奶奶嗎

先不要談錢,談錢就顯得遠了

你生下我的爸爸,然後再替我找到媽媽

一輩子你操碎了心

經曆了那麼多坎坷,風波和運動

你不怕,你一點都不怕

你戴上了老花鏡

坐在一張公費醫療卡上

把亂雲飛渡的曆史

給我講成一篇篇安陡生童話

我托著腮幫,看著你慈祥的笑臉

看你蚯蚓般爬滿的皺紋

一心憧憬著未來

嗬,未來該多美呀,明天該多好呀

小姐,你還是做一次我的小姐吧

我已經坐在未來的臭屁股上了

我早就習慣賴上黑夜,不奢談什麼明天

你放心,我兜裏還有點錢

雖不夠讓你從良,但足以對付一個晚上

一夜夫妻百日恩,百年修得同船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想想這些古代的經典名句吧

我們就會更珍惜著雲雨同床的時間

讓我操死你,讓我幹死你

讓我用稿費周濟你未來的孩子

讓你用肉體催生我寫詩枯竭的靈感

這難道不也是一種互相扶貧的工程嗎

在高潮迭起中死去

在高潮迭起中涅槃

在精液和愛液的河流裏我們緊閉雙眼

忘掉他媽的這個因閉經而越來越枯燥的人間

念完詩,黃小丫早已笑得不行了,顯然,詩的效果比黃段子更好,我看著黃小丫,覺著蠻有成就感。接著,我似乎應該繼續做愛什麼的,但我什麼也沒做,隻是看著她笑。這個晚上,最後是這樣的:文如其身子往後一翻,睡著了,接著黃小丫也睡著了。我卻一點睡意也沒有,我看著他們,突然就覺著很孤獨,我不想看他們睡覺,我起來穿了衣服,悄悄地走了。

我並不是故意把黃小丫留給文如其,我隻是想離開,想一個人呆著,我甚至沒想過我離開後,他和黃小丫會幹什麼。無非也就是做愛吧,其實,我不離開,他想做也是可以的,本來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文如其後來卻弄得有點複雜。據他自己說,他醒來發覺身邊隻有黃小丫一個人躺著,就本能地抱住了她,可是他又想起了我,何開來呢?他叫了幾聲,沒有人應,他不懂我怎麼會在睡覺的時候消失。這時,黃小丫已經準備好了,而文如其隻是看著她,沒有做的意思。黃小丫說,不做嗎?文如其說,不是。黃小丫說,那就快呀。文如其說,不,我在想何開來。黃小丫說,你們是同性戀?文如其說,不是,我是在想,他剛跟你做過,你是他的,我再做感覺就不對了,我好像在偷他老婆。黃小丫說,嗤,誰是他老婆?文如其說,我知道不是,可是我覺得我在偷他老婆。黃小丫完全不懂這種感覺,但文如其堅持不做,她也隻好走了,她走的時候很不高興,好像還有點鄙視。

媽的,你居然成了我的障礙,沒想到。文如其說。

我表示懷疑,說,你真的沒做?

文如其說,真的。

我又指著他的胯部說,你是不是這玩藝兒不行?

文如其說,嗬嗬,黃小丫見我不做,也是盯著這兒看了又看,問題不在這兒。

我說,那你問題大了。

文如其說,是啊,媽的,現在連小姐也看不起我了,我為什麼就沒做呢?

一個男人麵對一個女人,做了,不是問題,沒做,確實是個問題。而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大概也就是:做。我說,別懊惱了,找小丫去吧。

文如其說,沒那麼簡單,我發現兩個男人或者說兩個嫖客之間,也是有倫理的,你在前麵做了,我再想做就不容易了。就像兩條狗,這塊地方你先撒了尿,我再來撒就有心理障礙。

我說,好像是這麼回事,不過,你有沒有見過兩條沒學過倫理學的狗,在同一個地方撒尿的?

文如其說,見過。

我和文如其的倫理問題,似乎就這麼解決了。我拿起電話呼黃小丫,黃小丫說,誰啊。我說,我。黃小丫說,你?你誰啊。我說,你,你這麼快就忘了?黃小丫說,啊,是你,當然不會忘。我說,我想你了,你在哪兒?黃小丫說,在屋裏。我說,那我來看你。黃小丫說,好。

我擱下電話,說,哈,你那個倫理問題,真是狗屁問題,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

文如其說,婊子無情。

我說,還去嗎?

文如其好像很高興黃小丫不記得我是誰,說,去,當然去,都約好了,還能不去?

我說,你去吧,我就不用去了。

文如其說,那不行,是你約的,你必須去。

現在是午後三點,外麵是光天化日,這個時間應該做個正人君子才是,去嫖似乎不太合適。我是陪文如其才勉強去的,一出電視台的大門,我的汗就流下來了,我想,這麼大白天的陪人家去嫖娼,真是發瘋。不過,進了黃小丫的出租屋,我就不這麼想了,這主要是因為她床頭上方掛的一張照片,她自己的照片,照片上的黃小丫,表情極為幹淨,一點也看不出她是個妓女。我想,躺在這張床上跟她做愛,然後抬頭看牆上的照片,我大概會懷疑我不是跟一個妓女在做,而是跟一個處女在做。我的目光在黃小丫和她的照片之間移來移去,我在比較,我已經有些後悔我是陪文如其來的,而不是自己一個人來。

黃小丫說,你們怎麼又是倆人一起來?

我說,是啊,好像是不應該一起來。

黃小丫說,我看你們倆個不正常的。

我說,怎麼不正常?

黃小丫說,你們像同性戀。

我說,啊哈,那麼,我們誰是女的?

黃小丫朝文如其斜了一眼,說,他。

操,怎麼是我,我才是男的。說著,文如其就一把抱住了她。

黃小丫掙紮說,老公,老公,快救我。

我說,你別怕,他是個女的,他不行的。

文如其說,操,你可以走了。

我看看文如其,他好像是沒有障礙了,他的雙手已經像兩隻章魚吸附在黃小丫的胸部,我又看看黃小丫,她的眼睛是閉著的,身體也不再掙紮,我覺著沒我什麼事了,我就走了。

晚上,文如其意外地沒來找我。過了十點,我一個人去了瑪雅酒吧,文如其卻獨自坐在老位置上喝酒了,樣子有點消沉。

我說,媽的,怎麼不來叫我?

文如其說,有點煩,不想見你。

我說,下午可好?

不好。文如其沮喪地望著我,好像他做得不好都是我的責任。

我說,怎麼不好?

文如其說,我還是覺得我在偷你老婆,所以我不想見你。

有些東西是不宜重複的,重複就複雜了。現在,我也跟黃小丫一樣,完全不懂了,我瞪著文如其看,這個文如其,我也是陌生的,或許是有點毛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