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來噗地一聲,帶著笑聲說,我哪兒當著你亂叫啦,我是在我自己的房間裏叫。
我說,外麵一大群人在聽你叫,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何雨來說,我舒服,我不能不叫,他們真不要臉,偷聽我叫床,還有你,也不要臉。
一會兒,房門開了,何雨來隻穿著條褲衩,裸著上身出現在房門口,見我還站在門外,她回頭朝裏邊的男人說,你快來看看,我們長得像不像。
男人隨即就站在了她背後,也裸著上身,點頭說,像,很像。
她是我姐,我們是雙胞胎,但你可不能碰她,她還是個處女。何雨來說著就心懷叵測地嬉笑起來,男人也跟著嬉笑起來。
這樣的場麵,最終潰敗的自然是我,一個人如果已經像何雨來那樣,拿她真還沒有辦法。有幾次,我手按著電話鍵,差點就想報警了,我若告發她吸毒,她又得進強製戒毒所,這樣,家裏是安靜了。但我們是雙胞胎啊,我還是不敢下這個手。
可我們怎麼還是雙胞胎呢?我隻有把家讓給她。我很早出門,很晚回家,我的時間大部分在學校度過,我試圖把自己變成一個工作狂。實在無聊了,我就逛街,尤其是夜間,我在街上毫無目的地逛來逛去,我把簫市的大街全逛遍了,但是,在街上其實比一個人獨處更孤獨。大概就是因為在街上有種孤魂野鬼之感,我也想有個男人了。特別是逛到河邊的時候,我不覺又會想起母親生前的嘮叨,你應該抓緊找個男人,這可是終身大事。也許母親是對的,有個男人,我就不至於這麼孤單了吧,就算何雨來占領了我的地盤,我無家可歸,他總可以陪我逛逛街,一個人和兩個人逛街,感覺應該是不太一樣的。
可是,找個男人容易嗎,若是那麼容易,我早該有個男人了。仔細想想,我又並不想找個男人,我的這種情緒都是逛街逛出來的,我不能老在街上逛,我必須有一小塊屬於我自己的地方。我決定到外麵租個地方,搬出去住。
結果我也沒想過,我是搬到了杜圓圓那兒。就在我四處找房子的那幾天,我們在街上碰見了,杜圓圓說,你幹嗎?
我說,我找房子。
杜圓圓說,你找房子幹嗎?
我說,我不能跟何雨來一起住,我快被她逼瘋了。
杜圓圓說,對,對。你不能跟何雨來一起住,你怎麼能跟她一起住,你不用找房子,你搬我那兒住,咳,你早就該搬到我那兒了。
我說,我搬到你那兒?
杜圓圓說,咳咳,你怎麼跟我還那麼生分,我不是早就叫你搬過來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住,你討厭我?
我說,不是,不是的。
杜圓圓說,那好,那就這麼定了,我馬上陪你去搬東西。
我還來不及想我是否真的搬去跟她住,杜圓圓已經把我塞進了她的車。車是她自己開的,她坐在駕駛座上,明顯過於擁擠,手腳都不太自如。我坐她車上,還不習慣,我沒話找話說,你還會開車啊。杜圓圓說,我也剛學不久,自己開車方便多了,你也應該學會開車,我叫何開來學,他不學,他對開車沒興趣。我說,他對什麼都不是很有興趣的。杜圓圓說,他就喜歡呆在電腦前麵。我說,哦。杜圓圓看了我一眼,忽然很有意思地笑起來,我不知道她笑什麼,我以為她要說何開來的什麼事,但她說的卻是,燕來,你願意來我家住,我真是很高興。杜圓圓的話讓我有點想哭,剛才,我還到處找房子,像一條喪家的野狗,突然,我就碰上她了,她這麼歡迎我,我真是感動,我說,你幹嗎對我那麼好。杜圓圓說,應該的。我說,可是,家裏憑空多了一個人,你不煩?杜圓圓說,哪裏話,你來,我們正好可以說說話,我在家裏沒人說話,何開來不怎麼跟我說話的。我說,他就那樣,他在家裏跟我們也是不怎麼說話的。
到了河邊,剛要下車,杜圓圓疑慮了一下,問,何雨來在家嗎?
我說,大概在家。
杜圓圓說,那我不進去了,我不想見她。
我說,好的。
杜圓圓說,我就在這兒等你。
我又說,好的。
我收拾衣物時,何雨來鬼魂似的靠在了我的房門口,她的腦袋歪在門框上,嘴巴蠕動著,好像在嗑瓜子。我沒理她,我甚至覺著她比陌生人更陌生。
何雨來還是忍不住了,問,姐,你在幹嗎?
我說,搬家。
何雨來說,搬家?你搬哪兒去。
我不願告訴她,我搬哪兒去,我說,不用你管。
何雨來說,哇,你肯定是有男朋友了,你要搬去跟人家同居。
我說,放屁。
何雨來說,那你搬家幹什麼?
我正眼看了看她,說,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搬家?
何雨來說,為什麼?
我說,告訴你吧,我就是不想跟你一起住,我受不了你了,以後這家就你一個人,你更自由了,你好自為之。
何雨來意外地沒跟我吵架,腦袋依舊歪在門框上,但臉上的表情嚴肅起來了,似乎在想著什麼。
見我收拾得差不多了,何雨來又說,姐,你真是因為我搬走的?
我說,是的。
何雨來說,你別搬走,我不想你搬走。
我說,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吧。
何雨來說,是的,是的,你不要搬走,都是我不好,以後你在家,我再也不讓男人進門,行不?
何雨來幾乎是在求我了,但她求我的理由又是那麼可笑,我奇怪地看看她,我說,不。
我出門的時候,何雨來很沮喪地跟在了後麵,看樣子,她確實不想我搬走。當她看見杜圓圓和她的車,她大概明白了我要搬到哪兒,我聽見她在背後極為鄙夷地哼哼了兩聲,立刻她就掉頭回去了。好像我搬到杜圓圓那兒,是最不要臉的一件事情。
杜圓圓站在車旁,看著何雨來,大概覺著我被她侮辱了,安慰我說,怎麼是這個樣子,你不要理她。
被何雨來這麼一哼哼,我也覺著我搬到杜圓圓那兒住,是否有些不妥,我倒不在意和杜圓圓一起住,但我又得和何開來一起住,真還有些無趣,他一定以為我是托他的福,也來住他的別墅了,事實上,好像也是如此,但我也隻有先去了,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再反悔。
杜圓圓一路上都很開心,好像我是她路上撿來的一件寶貝,得趕緊拉回家去供起來。一進門,杜圓圓就朝樓上喊,何開來,何開來。
一會兒,何開來出現在樓梯口,說,什麼事?這麼高興。
杜圓圓說,燕來搬來跟我們一起住。
何開來沒有表情地俯視著我和杜圓圓,他大概在診斷杜圓圓是否有神經病,就這個事,值得這麼高興麼。
我說,哥,我來這兒住,你很奇怪吧。
何開來說,有點。
我說,你不高興吧。
何開來大概不敢當著杜圓圓的麵,說難聽的話,訕笑說,不,我很高興,我們何家大小姐蒞臨,我哪敢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