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於歐陽鴻慚:如想見爾師妹,三日後攜九曲龍吟琴赴山下清風客棧一會,逾期不至後果如何?慎思之。
“還是這麼卑鄙!”伍三通重重地將血書布帛往地上一摜。
“這小子還是這麼擅長利用人性的弱點。”莫羽清也道。
“那夜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林大嶽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歐陽鴻慚忙道。
“唉……本當前夜就能說明白,卻不想又生這麼多周折。”伍三通歎道。
“那夜的事,其實我們當時也是糊裏糊塗,那天說到我們幾個正在下棋,忽外頭有人高呼曰:黑月教的人殺上來了!我們就衝了出去。然我們並沒有見著黑月教教眾,也沒有聽到廝殺之聲,正在納悶之時,忽前方又有人奔走高呼‘風大俠擒住妖女了!’
我們就蜂擁前去,明晃晃的火光之下,就見風舞揚打橫抱著一渾身血汙的婦人。”
“就是我娘……”蘭若顫聲道。
伍三通點點頭“當時我們也不知是什麼情況,對我們的突然出現,風舞揚也顯得不知所措。就在這時,突然一群人自山下衝上來,為首之人正是林大嶽。那時他在江湖的地位雖不及如今,卻我們也見過數次的,且人家的朝廷的人,我等布衣見著了敢不禮遇三分?他卻逕直走到風舞揚跟前‘多虧著有風大俠出手,才得以輕易擒獲妖女,此降魔行動,風大俠當為首功!’一麵示意左右來奪藍蘭。當時風舞揚一臉錯愕,全然不知狀況,就不肯放手。林大嶽遂冷笑道‘莫不是風大俠與魔教妖婦素有交好?’他這一句可不是尋常玩笑話,風舞揚作為新生一代名俠,正是聲名如日中天之時,如若被他這麼一說,他這一生聲名前程就盡毀了,不止如此,隻怕在中原武林立足都難。所以我等慌了,紛紛上前幫他澄清,說絕無此事。”
“所以他就退縮了,任他們帶走她?”蘭若雙目已泛紅。
伍三通歎息一聲“若果然如此,也不至那般慘烈下場了……風舞揚單手擁藍蘭,另一手持劍相抗,雖林大嶽手下爪牙蜂擁而上,卻一時亦相持不下。我們當時在旁眼睜睜看著,卻不知該出手助誰。林大嶽亦在冷眼旁觀,忽揚言道‘風舞揚!有人曾告訴我你與這妖婦有私情,我隻不信,如此由不得我不信了,你可想清楚了,你家中妻子還懷著身孕,你縱然死了,她還有她肚中的孩子將來都無法抬頭做人。’要不說他慣會利用人性弱點哩!他這幾句話句句戳人痛處啊。當時風舞揚的劍勢立時弱了許多,兩人不覺被逼至崖前,而那些爪牙依然步步進逼,就在我為他們大捏大把汗之時,忽然風舞揚飛跌出去,摔在數十步開外。”
“怎麼回事?我師父寡不敵眾嗎?”歐陽鴻慚握緊拳頭。
“不是,是藍蘭出其不意給了他這一擊。”伍三通道。
“怎麼會這樣?”
“這怎麼可能?”幾個年輕人齊呼出聲。
“突然的情勢之變出乎所有人意料,連那幾個圍攻之人也楞住了,大家都無法理解這個前一刻還氣息奄奄女人,怎麼突然有這麼大爆發力。她踉蹌著移至風舞揚身前,說了句‘是她嗎?你終是娶了她?所以,你是幫她報仇來的對不對?因為我害她成了瞎子。’說罷她俯身拾起風舞揚遺落在地的冰魂劍,當時,冰魂劍的鋒芒映著火焰的光照在她慘無血色的臉上,她忽大笑起來,笑得雙肩亂顫,笑著蜷作一團,半晌又抬頭向風舞揚道‘忘了跟你說,我也嫁人了,孩子昨天出世,是女兒,有機會你一定要看看,長得像她爹。這一劍是為記住,這是你給的痛……’不知為何,風舞揚聽到這話麵色陡然一變,從地上掙紮著起身衝過去,然而還是遲了一步,劍鋒沒入胸中,藍蘭緩緩轉向林大嶽‘你從滇南就一路跟蹤,恐不隻為取小女子這條性命吧,可惜就這條命也不是你能作得了主的。’紅刃出,鮮血噴薄。一切來得太突然,隨著冰魂劍叮一聲落地,我再抬眼時隻看到兩道極速墜下深淵的身影。”
好半天沒人出聲,伍三通隻得又道“誰能想到,一次高調籌劃的屠魔行動竟以這樣的方式收場,到時世人問起我們該如何說?我們幾人都垂頭喪氣,心情之沉痛難以言表。這時林大嶽忽唱聖旨般字正腔圓頌道‘九月初七夜,無月有風,魔教聖女率眾掃蕩華山,逍遙俠風舞揚,少林寂空,峨眉枯竹,武當淩虛子,華山掌門莫羽清,丐幫幫主伍三通眾路高手浴血與之奮戰,最後,風舞揚與妖女同墜萬丈崖。’這就是後來人們口口相傳的輝煌事跡,人們也都深信不疑。林大嶽申張正義,對大俠所遺家人恩澤有加,一時成了傳為美談。隨著他的聲名日盛,我卻日漸自責,幾乎夜不能寐,我知道不止是我,那四個老夥計同樣如此,因為打這以後,他們再也沒在江湖中高調現身過了。至於同經此事那幾個小混混,初時聽說俱投在林大嶽門下,後來一夕盡被屠,聽說招至殺身的原因隻為一人酒後失言說了不該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