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不屬於這個世界,或者更明確地說,男孩的心不屬於這個世界。
男孩的名字叫:“藥師”。
某一個清晨醒來,藥師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身下不是自己睡了六年的大床,蓋的也不是厚實的棉被,枕邊的手機已不見身影,心愛女友那溫軟的身軀也不在懷中。有的隻是漏風的門板、低矮的土牆、幹枯的稻草和突然變小的瘦弱的身體。
藥師花了七天才相信,自己已離開了那個熟悉的燈紅酒綠的世界,而來到了(無論怎麼來到)這個“新大陸”。其實在第一天的第一個時辰,藥師已完全確定自己已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了。從水潭的倒影中顯現的陌生的身影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一切都變了。隻是,知道是一回事,相信卻又是另一回事。突然失去原來的一切,尤其是那些深愛的人,這需要時間。
於是,剩下的六天藥師成了行屍走肉。他縮在那個醒來的茅屋裏,一遍又一遍地拚命睡去。希望這隻是一個異常恐怖的夢,希望夢醒時分女友能溫柔地端上煎蛋和咖啡,自己能和往日一樣拿上公文包去公司上班。隻是每次醒來,卻發現眼前的事物絲毫未變。六天中,藥師感覺不到餓,也感覺不到渴,有的隻是越來越沉重的失望。當失望沉重到無以複加時,絕望便到來了。藥師狠狠地閉上眼睛,願死亡能把自己的靈魂帶回家人的身旁。
隻是,他又一次醒了過來。
再次醒來時,已是第八日的夜。掙紮著睜開雙眼後,映入眼簾的是一盞昏黃的油燈和一個蒼老的麵容。一個拾荒者救了藥師。也許當人全心全意死過一次又再度複活後,生的意念將前所未有的強大和持久。藥師已不再期盼死亡,盡管無以名狀的痛仍縈繞心中,但已決心帶著那痛活下去。
老人是在避雨時偶爾來到廢棄的茅屋中發現藥師的。窮困的生活並未抹去仁善的心,老人救醒了藥師。老人的口音十分古怪,但依稀能聽明白。老人問起自己的父母家人時,藥師閉著眼輕輕搖頭,胸中痛得異常。當老人問:“娃你叫啥”?藥師想到的並不是自己身份證上的名字,而是自己的網名。
“我叫藥師”。
於是,無家的藥師和老邁的拾荒者開始相依為命。那是一段漂泊的日子,因為拾荒者本就居無定所。藥師和老人一起,在這個新世界中流浪著。藥師也逐漸開始了解這個全新的世界。
這個世界很原始,完全沒有工業化的跡象。有的是被城牆保護的市鎮和一個個牛拉犁推的村莊。這裏的統治者是一個大王朝,但王朝的統治卻不絕對。在藥師流浪經過的不同市集,那裏的實際管轄者是一個個諸侯。這些諸侯有大有小,數量卻多的驚人,有時甚至幾個小村落都能出一個諸侯。隻是所有的諸侯名義上都是大王朝的臣屬。那個王朝的名字叫“殷商”,它的開國之君叫“成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