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輯 向遠方
牽掛東歐
不知為什麼,對東歐總有幾分牽掛。
也許是因為在二十世紀世界的政治格局中,我們曾是一麵旗幟下的兄弟――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東歐和我們一樣選擇了和蘇聯老大哥相同的製度。那時,我們的身邊有來自東歐的專家,我們使用過他們的設備,學習過他們的經驗。我們步調一致,甚至蓋一樣的廠房和住宅,如今在哈爾濱的老工業區還能看到這些半個世紀前的老房子。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後期,東歐和蘇聯相續“地震”,他們賴以生存的基礎象柏林的老牆一樣轟然倒塌了。引發東歐劇變的是波蘭但澤斯克市的一個小電工――團結工會主席瓦文薩,1989年6月4日,波蘭議會選舉中,團結工會占據了參議院100席中的99席,瓦文薩當選總統。第一張多米諾骨牌倒下了,幾個月內,東歐的其他國家政治經濟體製紛紛隨之倒下。東方世界痛心疾首,西方世界也目瞪口呆。十多年過去了,“舊貌”在否,“新顏”如何?這怎能不讓和東歐有過“血緣”關係的我們,對他們有所牽掛!
也許還因為,在那片土地上出生的許多藝術家是我們的老朋友,神交久遠,卻難以相見。如波蘭的鋼琴詩人蕭邦,他華美的旋律和愛國情思還時常讓我們落淚;捷克那位永遠讓我們新聞記者驕傲的伏契克,他鮮血凝成的《絞刑架下的報告》,一直擺在我的書架上;和他同在布拉格生活過的米蘭·昆德拉和弗朗茲·卡夫卡,他們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輕》和《變形記》,為全世界每一個愛好文學的人熟知。說到捷克,我們還會想起兩位偉大的作曲家:斯美塔那(1824―1884)的交響曲《我的祖國》在每年5月12日的“布拉格之春”音樂會開幕式上演奏,百年不衰;德沃夏克(1841-1904)的浪漫派代表作品《斯拉夫舞曲》和《新世紀交響曲》,我們會在世界上許多音樂會上聽到,他去逝時享國葬之禮。也許我們更熟悉匈牙利的詩人裴多菲,他的名句“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在中國家喻戶曉。我多麼想走近這些大師,尋覓他們的足跡,傾聽他們的心靈,為他們寫一首挽歌!東歐,真的讓我牽掛。
其實東歐並不遙遠,在訪問西歐的時候,我和她擦肩而過,卻來不及回頭看一眼她是憂傷還是開朗的麵容。在訪問南歐時,我仿佛聞到了保加利亞的玫瑰香,看到了掠過頭頂的阿爾巴尼亞的山鷹,但我無法走進東歐的花園,登上巴爾幹高地。在訪問北歐時,我在波羅的海的夜航中,已望見了海岸那一邊波蘭大地上的晨光,但我卻無法靠岸與她親近。
東歐在哪裏?當然在歐洲的東部。那是地理上的概念,指原蘇聯的歐洲部分。後來的東歐是個政治概念,包括在歐洲除蘇聯以外的所有社會主義國家――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羅馬尼亞、保加利亞、阿爾巴尼亞、南斯拉夫、民主德國。他們的地理位置並不都在東歐。和東歐對應的西歐當然也是政治概念,那是指歐洲的所有資本主義國家。這些國家在美國統領下1949年4月4日,在華盛頓宣告成立了北大西洋公約組織。1955年5月14日,蘇聯又統領東歐8國在波蘭華沙成立了與之抗衡的華約組織。這兩大陣營對抗了幾十年,歐洲為美蘇爭霸軍事競爭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隨著冷戰時期的結束,這兩大軍事組織也該壽終正寢了。現在華沙組織解體了,東歐在失落中尋找新的靠山,他們提出“重回歐洲大家庭”的口號,紛紛加入歐洲自己的組織“歐盟”。現在東歐這個名稱對這些國家來說,隻是他們“履曆表”上的“家庭出身”而已。
我們中國新聞代表團一行6人,2005年6月15日從首都機場出發,取道意大利的羅馬――在那裏,團長徐心華先生將接受意大利記者公會頒發的一個個人成就獎“新聞職業獎”――然後飛保加利亞的首都索非亞,再飛捷克首都布拉格,再飛匈牙利首都布達佩斯,進行一次半個月的歐洲之旅。這是一個“豪華”的陣容,徐團長是新華社的資深記者,和中國四代領導人都有交往,當過經濟報社長,現在是中國記者協會的黨組書記。團員有北京市委宣傳部副部長肖培,這位中國新聞界的“高人”不僅因為他有1、9米的身材,還因為他率領《北京青年報》和《北京晚報》時創造的奇跡。一路上他不斷地用手機接收和發出信息,遙控著首都的輿論導向。團員中還有占有中國政治資訊最豐富的全國政協新聞辦主任杜亞利,因最先報道青島港工人徐振超而獲得全國新聞一等獎的《青島日報》年輕的女記者辛梅。老杜慢悠悠的冷幽默和小辛如火的熱情潑辣,使我們艱辛的旅程總是充滿歡樂。而李秉新處長以職業化的外事服務保證了我們的安全和順利。
飛過俄羅斯的烏拉爾山,又一次看到了那片在蒼茫的雲霧籠罩下的綠色大地,心情不禁一陣激動。這片山川靜穆,湖泊晶瑩,森林坦蕩的大地,這片隻占世界陸地麵積6、7%的大地,這片隻居住了世界19、4%人口的大地,為什麼總是風雷激蕩,引領人類文明之潮流,書寫世界曆史之畫卷?
歐羅巴,請你告訴我。
玫瑰色的夢
和意大利記者公會的朋友告別,是在羅馬萬聖廟右側一條小巷的一家老店。老店不大的門麵被爬滿牆的青藤半遮半掩。世界上許多訪問過意大利的政要光顧過這裏,在店堂的牆上我們看到了裏根、克林頓、賴斯的照片。店有名但飯菜平常,熱情洋溢的公會秘書長烏戈先生為我們點了意大利海鮮麵、烤小牛肉,味道還真不一般。印象深刻的是意大利的葡萄酒,是一種既不甜又不酸的口味。烏戈告別的話比葡萄酒還有味道:
“我們隨時張開臂膀歡迎來自中國新聞界的朋友!”
在羅馬的達·芬奇機場我們等候去保加利首都索菲亞的班機,剛要起飛的“麥道”發生了機械故障,幾個工人趴在機頭上修理發動機,我們緊張起來。其他乘客並不在意,對他們來說最可怕是恐怖分子。歐洲人談恐色變。45分鍾後我們的班機有驚無險地起飛了。飛機不大,乘機的不足百人。看來東歐要回到歐洲大家庭還需要時日。從舷窗下望看到了碧綠的大海,那就是地中海,這片與歐亞非土地相聯的水域,是世界政治的睛雨表,看似平靜,常有風雷孕育其間。越過地中海,我們又向愛琴海飛去。和驃悍的地中海比,愛琴海多了幾分陰柔。驃悍的地中海激起了古羅馬帝國稱霸的野心,陰柔的愛琴海養育了古希臘的文明。古羅馬的野心讓歐洲統一強大,古希臘的文明讓歐洲繁榮燦爛。在飛越兩海時我們也些許地領略了歐洲曆史上的輝煌。創造了西方文明的老歐洲,當然不甘心當新世界的二等公民,他們要重振雄風,要爭取對這個世界更多的發言權――這樣,讓分離的東歐回歸,讓衰弱的東歐強大,正是題中應有之意。
飛過愛琴海,再飛過希臘,就是保加利亞的國土了。我對保加利亞的了解,源於少年時代的一個玫瑰色的夢。在學世界地理時,老師告訴我們,保加利亞是世界最大的玫瑰油生產國,每年玫瑰油的產量能裝一油罐車。每年春天,玫瑰花開時節,全國就是一個玫瑰色的大花園。我曾夢想著走進這個大花園,陶醉在玫瑰的芬芳中。我對保加利亞的了解,還因為記住了一個保加利亞人的名字:季米特洛夫。這個15歲參加革命的保加利亞印刷工人,因領導工人罷工多次被捕入獄,因領導共產黨起義被判死刑,在流亡國外的1929年起擔任共產國際中歐地區負責人。1923年2月27日德國國會失火,希特勒以此為口實宣布共產黨為非法,並誣陷季米特洛夫等共產黨人為縱火的策劃者。在法庭上季米特洛夫大義凜然,慷慨陳詞,尖銳地揭露和控訴了法西斯的罪行。在各國人民的強烈聲援下,他被無罪釋放。在上世紀60年代中學戲劇小組的活動中,我曾朗誦過季米特洛夫的辯護詞。從此他成了我心中永遠的英雄。
懷著玫瑰色的夢想和對英雄景仰,在濃濃的夜幕中,我們的飛機降落在索非亞機場。沒有繁華隻有清雅,沒有喧囂隻有寧靜。從西歐到了東歐,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切都靜了下來,一切都慢了下來。索非亞機場的停機坪上沒有幾架飛機,候機廳也隻有我們這一班下來的人,顯得有些冷清。看到兩個穿著西裝的中國人在向我們招手。他們是中國使館的文化參讚和一位秘書。在其他國家是沒有這種情況的,來訪的中國代表團太多,使館是不可能派人去接的。手續很簡便,翻了一下護照,我們就過了關。歡迎的人群中還有三位保加利亞的朋友,其中兩位女士,保加利亞記協秘書長托多洛娃,身材高壯,黑頭發黑眼睛,熱情但很矜持。保加利亞私人飯店協會的公關部主任娜拉,身材苗挑,黃頭發藍眼睛,熱情如火,說起話來滔滔不絕。最多的話題是中國,他和丈夫多次訪華,那裏的一切她都喜歡。兩位女士向我們中的唯一女性辛梅獻花,當然是一枝玫瑰――紫紅色的。
另一位先生是一位老者,他滿頭白發,身材敦實,穿著一件淺色的T恤衫,眼睛還閃著年輕的神彩。他是一位資深的外交家,也是這個國家為數不多的漢學家,50年代曾在北京大學學習漢語,後在保駐中國使館當翻譯。他給自己起的中國名字:巴思儒。老巴(我們先稱他為巴先生,後來叫他老巴,辛梅叫他巴大爺)曾陪保共代表團出席中國八大,會見過毛澤東等許多中國領導人。後來他在緬甸當過大使。也許因為對中國的情義,也許為了生計,69歲的他還經常為訪問自己國家的中國代表團當翻譯。原以為他是保記協的領導人,在幫我推行李時,他告訴我他是我們的翻譯。漢語說得很地道,隻是很慢很弱,難怪,他已年近古稀了。在以後訪問保加利亞的日子裏,我們朝夕相處,深知這位保共老黨員的境遇和品格。
離開索非亞機場,我們並沒有進索非亞城。僅管城內有許多的星級賓館,主人還是安排我們住在城郊的維托沙山上的保加利亞通訊社的療養院裏。其實這正合我意。我手頭的一本關於保加利亞的書上說,到過索非亞的德國旅行家霍赫申特爾100年前曾經發出感歎:“維托沙山之於索非亞,近乎維蘇威山於那不勒斯。”保加利亞詩人、小說家伊·伐佐夫曾寫過這樣的詩句:
透過朝南的窗口,
我每日向外凝望,
總見雄偉的維托沙山,
穿著綠色和紫色衣裳。
可惜夜色中的維托沙山,隻穿著黑色的衣裳,我們穿過一片片的黑森林,在山路上盤旋許久,終於走進了一座樹木環抱的院落,好象走進昔日貴族的莊園。這座大概建於上世紀中葉的三層小樓,內部的陳設象現在部隊的營房,一點也不華麗。但這種簡樸和幹淨,還是讓我們感到親切。在保加利亞的第一夜,我還是作著玫瑰色的夢。
行路難
被狗吠和鳥鳴聲驚醒,玫瑰色的夢變成了綠色。我走出被高大濃密的森林環抱著的保通社療養院的小院,漫步在鋪滿陽光的鬆軟的小路上。透過樹的縫隙,我看到了山下晨曦中海市蜃樓般的錯落的建築,那麼飄逸,那麼神奇。那就是索非亞吧?輕紗薄幕中的神女。
可惜,今天我們還不能走近她。一早,老巴和他的朋友(據說是位教授)開著一輛老式“大眾”牌麵包車來接我們,要去訪問黑海邊的城市瓦爾納。這輛車三排硬座,沒有空調,連遮陽窗簾都沒有。我們知道保加利亞記協經濟的拮據,他們連一台旅行車都雇不起。本來我們是可以花錢租車。但按著對等的原則,我們在保的5天訪問是由他們安排,正如他們在中國的活動是中國記協安排的。但那是坐著飛機跑三四個城市,都住大賓館。我們理解保記協已盡其所能對我們訪問的接待,我們更想看一看真實的保加利亞。
我打開保加利亞地圖,尋找我們當天的行程。保的國土呈距形,東西長520公裏,南北寬330公裏,總麵積11萬平方公裏。東西走向的巴爾幹山脈是保加利亞的脊梁,我們將沿著巴爾幹山的北坡,經過加布羅沃市,一直走到最西部黑海岸邊的瓦爾納,有近500公裏的路程。其實我更希望我們能走巴爾幹的南麓,那裏有著名的“玫瑰穀”,世界最大的玫瑰園。遺憾的是,現在花期已過,盛景不再了。老巴告訴我,上世紀初,保的玫瑰油的產量占世界的80%,年產量5·4噸,現在產量隻占世界的10%了。“玫瑰帝國”的衰落,真的讓我有些傷感。
從維托沙山徐徐而下,我們的“大眾”進入索非亞西行的公路。這條保加利亞最重要的國道,已被荷蘭購買經營權,有的路段新修過,已達到高等級公路水平,有的還是老樣子,曲折而坎坷。路上的車不多,也沒有什麼像樣的品牌。路旁山巒起伏,山上樹茂植豐。與我走過的阿爾卑斯山脈不同,巴爾幹山脈沒有雪峰,也沒有坦蕩的維也納森林裝點的奇麗,隻有滿坡的闊葉林――橡樹、榆樹、椴樹、楊樹,這些普通的樹種裝扮的秀麗。阿爾卑斯是貴婦,巴爾幹是村姑。這正是西歐和東歐自然風情的區別。從奧地利到德國,再到荷蘭、比利時、法國,路邊的草地被修飾成草坪,田園也成方成塊,房舍別致典雅。而我們在保加利亞的公裏旁看到的是荒草萋萋,野花點點,建築簡潔樸素。山坡上剛剛成熟的麥田,像天上落下的一片金色的雲,那成片擺動著綠葉的玉米地,看不出人工耕種的痕跡。村姑的樸實無華比珠光寶氣的貴婦要可愛得多。
望著窗外的田野,滿臉憂鬱的老巴完全沒有我們的閑情逸致。他說,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保加利亞是當年蘇東“經互會”的“後花園”“菜籃子”,農業非常發達,50年代就實行了“噴灌”,農副產品大量出口,農民生活富足。“劇變”以後不行了,土地私有化,許多農民都跑到外國打工了(據說800多人口中有100多萬出國),現在土地都荒蕪了。老巴回憶說,“劇變”是從1989年11月10日,日夫科夫被免去保共黨內一切職務開始的,以後全國實行了私有化和多黨製。這十五年來,政局不穩,你方唱罷我登場,走馬燈式的變幻,經濟“休克”到了穀底,老百姓生活水平下降,保加利亞成了歐洲的窮國。做為保共國際部的退休官員,老巴每月的退休金200列弗,而每月要繳的房屋水電費用要180列弗,他的兩個孩子到國外謀生了,他靠給中國人當翻譯維持生計。說起這些老巴很傷心。他說,我對當時的保共也有意見,我也不反對改革。但把一切期望都寄托在私有化和多黨製上不行,現在又把希望都靠在加入“歐盟”上,這也不行。更不能相信美國的援助,保加利向伊拉克派了兵,還死了8個人,美國給你什麼好處了!老巴越說越生氣。他的懷舊和憤世忌俗,也許有許多個人色彩,但也多少反映了一個轉型期國家的現實和部分人的意見。
巴爾幹6月的太陽格外的熱烈,車廂內越來越悶熱。我們一個個大汗淋漓。在國內,別說像徐書記這樣的部級幹部,連我們也沒遭過這樣的罪。憐香惜玉的老徐把背陽的座席讓給辛梅,不一會公路轉彎,太陽又追過來。陽光是陽性的,總愛追逐女人。辛梅把衣服脫下來檔在窗上,差一點,就要穿“三點式”了。這難忘的旅行讓我們真切都感受到了東歐的“陽光普照”,我們都企盼著快點下雨――一路上大家還是談笑風生。
我忍不住向窗外望去,驕陽下的巴爾幹山峰挺拔俊秀,那陡峭的崖壁上也寫過英雄的詩篇。老巴說,保加利亞曆史上的人民起義,幾乎都是在巴爾幹山中組織的。尤其在長達500年之久的反抗奧斯曼帝國奴役的鬥爭中,民族英雄拉科夫斯基、鮑特夫、列夫斯基、迪米特爾等,都不止一次翻過越過巴爾幹山,有的就在山上獻出生命。1868年8月,迪米特爾的武裝支隊經過從多瑙河到巴爾幹的浴血戰鬥後,在布茲魯查峰同土耳其軍隊進行最後一戰。勇士們麵對比自己強大數十倍的敵人,高舉著“寧為自由死”的綠色旗幟,全部壯烈犧牲。1942年,視死如歸的保加利亞反法西斯戰士也正是站在布茲魯查峰上,向敵人高喊:“有膽量就開槍吧,這是我們的胸膛!”這喊聲在山間久久地回蕩。
老巴的故事讓我們振奮起來,為了理想,先輩們流血都不怕,我們還怕流汗!更重要的是,我們對保加利亞充滿了信心,有著光榮傳統的民族當然會在曆史的轉折中,克服困難,選擇自己應該走的道路。這時,巴爾幹山下的道路漸漸開闊起來,我們風馳電掣般地向瓦爾納奔去。
幽默城裏無幽默
中午時分,我們跟著揚特拉河進入了保加利亞中部城市加布羅沃。這河是從巴爾幹山上流下來的,經過山林中孤寂的流浪,見到了城市和人群,它激動地跳躍起來、歡叫起來。小城靜靜的,並不把它理睬。這個隻有6·7萬人的小城,是加布羅沃省的首府。14世紀這個小城得名於一棵叫“加布爾”的大樹。技葉繁茂的大樹下成了集市,集市的發達又引來了手工作坊。到了17世紀,這裏成了巴爾幹山區最著名的手工業和商業中心。19世紀,這個城市已經有了26個手工行業,其紡織品、陶製品和鐵製品遠銷奧斯曼帝國各地。到1947年這裏有230多家工廠,成了保加利亞重要的工業區,甚至被稱為“保加利亞的曼徹斯特”。可惜我們在城中穿過時沒有看見一家工廠和一支冒煙的煙囪。
看著我們疑惑的目光,老巴說,這個城市最著名的是他的“幽默”,以“幽默之城”譽滿全球。城裏有一座五層樓的幽默諷刺宮,它擁有10個展廳,陳列著153個國家的幽默大師的作品,據說還有中國漫畫家的作品。這座建築的外麵是一座公園,擺著各國的雕塑作品,每件都讓人忍俊不止。這裏每年舉行民族幽默聯歡節,每兩年舉辦一屆世界諷刺畫展,到那時這裏的笑聲歌聲回蕩在巴爾幹山穀。為什麼這個偏遠的小城在幽默上出了名,老巴說因為這裏的“吝嗇鬼”“守財奴”很多,諷刺他們的笑話在這裏特別盛行,結果這個城市出了名。我們請老巴講幾個“經典”。他說,你們沒有注意,這個城市的貓都是沒有尾巴的,因為這裏冬季很冷,貓過門時間很長,影響了屋裏溫度,後來加布羅沃人把貓的尾巴都剪掉了。這個城市的標誌就是一隻沒有尾巴的貓!我們半信半疑。
老巴又給我們講了幾個故事,可能因為語言的關係,我們並沒理解其中的韻味。幽默是語言的藝術,語言不通,藝術就打了折扣。但我們們仍然可以感受,幽默豐富的民族自然是一個智慧和開朗的民族、一個文化深厚的民族。在平常樸素的生活中經常開放幽默的花朵,讓人生活得生機勃勃和充滿希望。在保加利亞我們接觸了許多人,像老巴這樣滿臉憂患的並不多,更多的人特別是年輕人洋溢著快樂和安詳。
也許是因為過了幽默的季節,加布羅沃的朋友安排我們去參觀離城8公裏的埃特爾民俗村博物館。在村口的大樹下,這個城市的一位女副市長和博物館長為我們舉行歡迎儀式,穿著民族服裝男青年吹起羊肚皮製作的蓋伊達風琴,女青年為我們獻上山上采來的香草。接著我們走進山穀中蜿蜒在河邊的小村,其風貌類似中國的周莊和麗江,隻是規模要小得多。石砌的牆院,木製的坡頂,屋上升起嫋嫋的炊煙,屋後水車吱吱呀呀的詠唱,一派150年前保加利亞農村的風光。副市長領我們順著木樓梯登上一座民舍屋頂的平台,小村的風景盡收眼底,石徑上湧動著遠方的來客,一家家小店門庭若市。副市長告訴我們,這座工業重鎮已把旅遊當成新的經濟增長點,歡迎更多的中國人來這裏領略古保加爾人和斯拉夫人的民族風情。經濟發展的標誌不是煙囪林立,無煙產業創造的綜合效益更寶貴。
主人在粗重的木桌上鋪上紅底花格的台布,用純正的當地風味招待遠方的客人。徐書記特別喜歡剛在樓下的土灶中出爐的烤餅,比法國的麵包香甜,比中國新疆的饢鬆軟。肖部長大杯品嚐當地清爽的啤酒,老杜和辛梅大吃紹普涼菜――那是用西紅柿和黃瓜丁澆上素油和醋拌成,再覆上奶酪絲,十分的清爽可口。
而我更喜歡用粗磁碗裝著的酸奶,這是世界上最純正的酸奶,因為保加利亞是酸奶的故鄉。據傳,在曠古久遠的年代,保加利亞的牧民發現他們灌於皮囊背在身上的羊奶,在體溫和氣溫的作用下經常發酸,呈現渣狀。當他們又把變酸的奶倒入煮過的奶時,驚奇地發現,煮過的奶也變酸了,並且氣味芬芳,口感極佳。世界最早的酸奶就這樣問世了,從保加利亞傳遍歐洲,又傳遍世界。據科學家調查,保加利亞的山村是世界人口的最高齡地區,其原因是這裏的人喝了一輩子的酸奶。俄羅斯科學家、諾貝爾獎獲得者緬奇尼科夫在保加利亞酸奶中發現了一種能殺滅大腸內腐敗細菌的杆菌。因此,保加利亞酸奶譽滿全球,成了酸奶技術出口大國。我一再向桌上的同行推薦,但接受酸奶正宗的口味的廖廖無幾。真是可惜!孰不知中國的甜酸奶是偽酸奶。
不管酒還是酸奶,都把中保兩國朋友拉近了。大家不約而同地說到了我們的親緣關係。現代的保加利亞人的祖先是古保加爾人、斯拉夫和色雷斯人。古保加爾人曾經生活在中國的西域,是鐵勒部落的後裔。公元2-4世紀,當匈奴人西征時,古保加爾人也遷移到裏海和黑海之間的大草原,以遊牧為主。古保加爾人使用的紀年法,史稱“循環法”,即12年為一輪,每一年都用一種動物表示,這同中國紀年法完全相同。這樣說來,當年的保加爾人是我們的近鄰,現代的保加利亞人是我們的遠親,其文化的聯係和影響自然是深遠的。
下午,當我們在村裏一家家的以水為動力的磨房、染坊、小織廠和木器、鐵器、陶器的小作坊參觀時,我們看到了與中國相同的製作方式,相像的製品,和一樣手粗心巧滿臉憨厚的工匠。一位年輕的鐵匠聽說我們是中國人,贈送我們每人一個銅鈴,那是掛在馬龍頭上的,跑在山裏,山裏便回響最美的音樂。我拿在手裏輕輕一晃,那銅鈴精靈般地笑著,一片清脆悅耳。
怎能不看黑海
告別加布羅沃,繼續西行。傍晚時分,我們終於看見了大海,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陽光,仿佛在漫漫的苦等中見到了親人,打開所有的車窗,讓清新的海風擁抱我們吧!
這就是黑海。遠望,那是一片湛藍色的寧靜的蒼茫。近看,陽光下一平如鏡的海麵,泛著熒熒的光斑。有成群的海鷗時起時伏地在海麵上盤旋,發出呀呀的呼叫,像在召喚歸航的點點白帆。黑海是歐亞大陸懷抱中的一顆珍珠,簇擁著它的有北部的俄羅斯、烏克蘭、格魯吉亞,南部的土耳其,東部的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它們都是黑海的子孫,那42萬平方公裏的深不可測的海水,是它們的生命之源。給其食物,便其舟楫,養其身心,涵其水土,百利而無一害。
此刻我們正站在黑海東岸的瓦爾納海灣,把黑海了望,把黑海禮讚。黑海如一顆大寶玉,那麼它沿岸的一座座海港和旅遊城市就是鑲在寶玉上的鑽石。俄羅斯的敖德薩、保加利亞的布爾加斯、羅馬尼亞的康斯坦察和土耳其的伊斯坦布爾,都是歐洲重要的港口;而俄羅斯的克裏米亞、保加利亞瓦爾納和羅馬尼亞的馬馬亞均為歐洲著名的旅遊中心和度假勝地。這一顆顆閃亮的鑽石,使黑海為全世界的旅遊者矚目和向往。我們自然也身在其中。到了保加利亞怎能不看黑海!
我們是沿著濱海大道進入瓦爾納的,排列成行的高大的棕櫚在微風中招搖,長條狀的綠地上鮮花簇擁,岸邊的長椅上散落著望海的人們。在青島長大的辛梅望著這熟悉又陌生的景物,不禁感慨“天涯何處不芳草”――瓦爾納的海岸線比青島更廣闊更壯麗,但城市的建設不如青島。瓦爾納的曆史並不比青島短,早在公元前6世紀希臘人就在此居住,把這個色雷斯人的小魚村叫“奧德索斯”。公元6世紀後半葉,斯拉夫人從北部大批湧入,改名“瓦爾納”,這兩個名字的詞根都同“水”有關,有“水邊村鎮”之意。1391年這裏被奧斯曼土耳其人占領後,手工業和商業繁榮起來,成了連接中歐和伊斯坦布爾的重要通道。1899年瓦爾納和索非亞的鐵路通車,這個城市也走上了大發展的快車道。1944年以後,瓦爾納的造船業、機械製造業、食品加工業和化學工業比較發達,當然是蘇聯援建的。這裏一度被稱為“斯大林城”。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後來瓦爾納又恢複了原名。
我們下榻在海邊的國際記者旅館,這座大概建於60年代的20層的蘇式建築,雖然有些風燭殘年般的破落,但我們仍然可以看出當年雄鎮海邊的挺拔風姿,顯示記者這個職業在當年的特殊地位。入住這座大廈是東歐許多新聞人的榮耀。隨著搖搖晃晃的電梯,登上我們住的樓層,站在露台上,我們看到了院子裏綠樹花叢中圓形的泳池,院外逶迤的金色沙灘;那沙灘上一片片花朵般蘑菇式的洋傘和傘下赤裸的人群也曆曆在目。這正是瓦爾納最美麗的風景。細軟的沙灘、充足的陽光、平均27度的海水,源源不斷的礦泉水,加上漂亮的旅館、酒店和風格各異的私人別墅,構成了神話般的世界。每當夏季,成百萬的外國遊客來到這裏遊泳、曬太陽,此時的瓦爾納成了各種膚色旅遊者的天堂。
當地記者協會主席喬治·卡拉格拉斯基先生正在賓館的大廳等我們,他是瓦爾納的“自由大學”的新聞係的教授。教授在中國當記協主席的還沒有先例,可能喬治先生“桃李滿天下”――學生都在新聞界任職,他因德高望重而任其職。喬治先生也和老巴一樣滿臉的憂鬱,不知是和老巴一樣的憂國憂民,還是因為接待我們的費用難以籌措。喬治為我們安排的第一項公務活動是參觀他任職的“自由大學”。黃昏時分,我走進十分冷清的校園,就在離我們很近的海邊,規模不大,一棟教學樓,一棟宿舍樓。我們參觀了新聞係的教室,看到成排的電腦。令我們驚奇的是,他們和我們的新華社有合作項目,總社派的記者還在這裏任教。在學校的禮堂裏,我們見到正在上音樂課的學生,本想聽他們演唱一段,可惜他們不願意在外國人麵前亮相。我記得,上海的歌唱家施鴻鄂在保加利亞學的聲樂。那大概是五六十年代的事,那時很多中國的優秀青年在蘇聯和東歐學習,後來成了精英。保加利亞曾經是個落後的農業國,但教育並不落後,全國早就普及了12年製義務教育,高等教育也比較發達。識字人口占總人口的94、5%,顯然要比中國高。在學校的走廊裏,我看到去年總統來學校視察的圖片。現在這位總統已經下台了,保加利亞經常換總統,但每一個總統都願意往大學裏跑。聰明的政治家都想在興教育人方麵有所建樹。
也許解決吃飯問題比教育更迫切。走出學校,我們走進比那熱鬧得多的小商品市場。和在中國任何一個城市看到的市場一樣,一排排的裝飾漂亮的小房,門前擺著掛著讓人眼花繚亂挑不勝桃的各種商品,吃穿用的無所不有。老巴說,在這裏經商都是一些失業者。我們被小販熱情地呼喚,一會兒被當成日本人,一會被當成韓國人,當我們說明是自己是中國人時他們非常吃驚,因為沒聽說過中國人能到黑海邊渡假的。但是中國人真的來了,我們還真的在攤上買了幾條遊泳褲,每條都十多歐元,好一點的,二十多歐元。中國旅遊城市的海邊也是這個價。真是天下同此涼熱。我們仔細一看那泳褲上的商標分明是“CHINA”。我們並不遺憾,中國的紡織品就是天下第一,物美價廉。整個歐洲都離不開,人為的設限很難檔住商品流通的規律,正如抽刀斷水水更流。
寧靜的瓦爾納
我們像回到港灣的水兵,在波濤聲中漸漸入睡,又在波濤聲中漸漸醒來。望窗外,天上雲層濃密,透過雲的縫隙,太陽在海麵上灑下一片片金暉。昨夜肯定下了雨,我沿著濕漉漉的甬道向海邊走去,海上無風無浪,海水格外地寧靜,竟像一片湖泊,也許因為黑海是內海,如嵌在陸地中的一個水盆。我用海水洗了一把臉,感到格外的清爽,也嚐到了海水的一點苦澀。
瓦爾納的陳舊的國際記者賓館的早餐要比羅馬四星級飯店的還要實惠,特別是那一罐罐的酸奶灑上沙糖讓我格外受用。早餐後,我們又坐著老巴的“老爺車”進城參觀。車行半路,辛梅突然想起,自己的幾千美元放在桌子上。我們下車逛街景,辛梅隨車回去查找。當然是有驚無險,房間已打掃過,錢還放在原處。老巴說了:“保加利亞很窮,但人很誠實!”
我們在瓦爾納一個專門接待國際療養者的小城參觀,整個城市就是一座美麗的花園,修長的街樹,整齊的樹牆,妍紫嫣紅的方型或圓型的花圃,把小城裝扮得清新秀雅。無論你身心如何不適,走進這個花園,你的病就好了一半。在這裏我們還可以看到社會主義時代福利主義的痕跡,當年這些療養院都是各個行業為自己的勞動者建設的,每年最好的季節,勞動模範和領導人分批來這裏療養,享受製度的優越性。現在這些場所都市場化了,全麵對外開放,來這裏療養的多是外國人,最多的是有錢的阿拉伯人和以色列人。我們進入一座星級賓館參觀,幾十層的大廈,實際也是一家療養院。一位漂亮的女醫生領著我們走進一間間設備先進的理療室,水(礦泉水)療、電療、光療、泥療、草療的各種設備和器械,我們在國內還沒有看到過。她說,用草藥薰和泡,還是從中國學來的。她還告訴我們,黑海底的泥對許多病有特殊的療效,美容的效果最好。她邀請我們試一下,遺憾的是,誰也不好意思脫光衣服,讓黑泥塗得一塌糊塗。天生麗質的青島姑娘辛梅大概更相信嶗山的礦泉水。
賓館的身後就是成片的海灘了,我們看到了在沙灘上打排球的年輕人,在陽光下享受溫暖給自己鍍色的少女,在遮陽傘下喝酒和讀報的老年人,他們膚色不同,年紀不一,但都一臉的愜意和舒坦。我分不清這其中有多少的保加利亞人、瓦爾納人,但我肯定為他們服務的都是瓦爾納人,他們在沙灘上擺起各樣的商亭,頂著烈日向遊人兜售各種海產品、工藝品,為遊人送上飲料食品。他們不辭勞苦、熱情洋溢,有時還陪著笑。旅遊渡假從來就是富人的遊戲,也為窮人提供了生機。現在神密的東歐成了西歐最大的旅遊市場,滿世界走的西歐富人,最想看一看自己的鄰居,那裏的山水和那裏的人過什麼樣的日子。於是東歐的所有國家都把興辦旅遊當成擺脫經濟困境的重要出路。做為旅遊資源豐厚的“玫瑰王國”保加利亞當然不甘人後,有“黑海之珠”美稱的瓦爾納更是保加利亞發展旅遊的重點。受保加利亞記協委托,這次出資接待我們的保私人旅店協會抓住機會讓中國記者參觀了許多飯店和賓館。在長4公裏的著名的“金沙灘”上,那十幾家國際一流的豪華賓館像排著隊向我們展示風姿的模特兒,每一座都亮麗非凡。館內的設施,更是應用盡有,我們看到了可以舉行國宴的富麗堂皇的餐廳、如夢幻般效果的歌舞廳和如拉斯維加斯一樣的賭場。主人特意告訴我們,這樣的場所是專供外國人使用的,因為保加利亞是禁睹的。這一點和我在越南亞龍灣看到的台灣人開的睹場、在朝鮮平壤的羊角島上看到的香港人開的睹場一樣,都是專供外國旅遊者用的,但是在那裏揮金如土的最多的是中國人。因為沒有中國人來,這裏的賭場真有些冷清。也許過不了多久,有錢的中國人就會跑到黑海之濱的瓦爾納了。在這個世界上,中國人無處不在,有揮金的富人,也有淘金的窮人。
和中國的許多旅遊城市不同的是瓦爾納的幹淨和寧靜。這個城市和海水一樣一塵不染,路是幹淨的,街是幹淨的,簡陋的旅店的房間裏也是幹淨的,連進行水療、泥療的房間裏,你也聞不到令人不愉快的怪味。在中國的一些名城,隻有主要街道是幹淨的,領導經常光顧的地方是幹淨的,有外國人出入的地方是幹淨的。除此之外都是髒兮兮的。借口是因為中國人太多,本質是中國人的衛生習慣太差。太多的中國人衛生習慣太差,中國必然很難幹淨了。瓦爾納更讓人喜歡的是它的寧靜,海邊是寧靜,花園是寧靜,賓館是寧靜,餐廳是寧靜的,市場也是寧靜。而中國無論那個城市,這些地方都是熱鬧的,甚至人聲鼎沸。中國人特別愛熱鬧,既使海濱大道也能建上熙熙攘攘的市場。在寧靜中體味自然,在寧靜中休養身心,這旅遊度假中的最高境界如果都破壞了,誰還願意到你這個地方來。
遠離祖國、遠離紛忙的中國記者們終於在寧靜的黑海裏感受自然、享受生活了。那深深的海洋比海邊沙灘上流動的“三點式”、“一點式”和“天體”的風景對我們更有吸引力,我們劈波斬浪向大海的深處遊去。我想起在前麵遙遠黑海的那一邊,有一個著名的療養地索契,蘇聯作家尼古拉·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大部分創作生涯是在那裏渡過的。他以重病之身,在此完成了巨著《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並構思了《暴風雨所誕生的》初稿。帶著與奧斯特洛夫斯基相見的夢想,我們向遠海遊去。北京的肖培在前,顯示時代先鋒的勇往直前,我和老杜緊隨其後,表明當年老知青的“宜將剩勇”。海鷗在我們的頭上呼叫,白帆是我們前進的旗幟。我們在風浪中博擊,放鬆身心,貼近自然,感受自由。徐書記不肯像我們一樣冒險,海邊長大的辛梅更迷戀海灘上的勝景,他們都在淺海處戲水。
每一次在大海中泳遊,都是對人生的一次洗禮,和大海比我們太渺小了,如那無邊汪洋中的一滴水,如那漫漫沙灘中的一粒沙。每一個人都是很平凡的。而當自己看到別人或者自己也在風浪中激流勇進,你又感到人的力量和智慧――可以戰勝一切艱難險阻而有所前進。敢與大海博擊的每一個人都是偉大的。
大特爾諾沃大在何處
告別瓦爾納,像告別久別又剛剛重逢的老朋友;告別黑海,像告別新婚的戀人,那滋味那情景,當然是可想而知的――訪問保加利亞的五天就是都安排在瓦爾納我們也不反對。我們還是狠了狠心,上了老巴的“老爺車”,然後東行,再次穿越保加利亞,回索非亞。
山重重,水複複。山是還是巴爾幹的支脈,漫山的綠樹和植被遮不住它的陡峭和嶙峋,那是大山的骨格。水是多瑙河的支流,她們像山林裏跑出的野姑娘,一路歡笑,又把懷裏的鮮花灑向河畔。看著山的風骨,聽著水的歡歌,數著原野上的花朵,我們心情愉悅,盡管陽光還是那麼嚴酷,車廂裏還是那麼悶熱。老巴還是喋喋不休的訴苦,老百姓的生活到了穀底,知識分子的狀況最差。
中午時分,我們到了保中北部的大特爾諾沃省的首府大特爾諾沃市,這是揚特拉河穀中的一座山城,那分明是掛在山坡上的風景畫,房舍順山勢而上,層層疊疊,錯落有致,多是尖頂的紅色的小樓。在山城的中間,我們隱約看到了高聳的教堂和宏偉的宮殿,那是大特爾諾沃往日的輝煌。說起這些,老巴又興奮起來。現有居民不到7萬人的特爾諾沃,曆史上曾是保加利亞的首都,那時才稱其為“大”。十二世紀末葉,保加利亞貴族阿森兄弟在這裏組建武裝脫離拜占庭帝國統治,創建新王國。他們在揚特拉河畔的察雷佛茨山和特拉佩濟察山上建築城堡,以山壁為城牆,用河流作城池,形成易守難攻的山城。特爾諾沃定都時曾十分壯觀。據十四世紀作家格裏戈裏·察姆勃拉克描述此城“雄偉蓋世,華美絕倫,城郭環抱,堅不可摧。其富無敵天下,其民群居若雲。宮殿遠近馳名;而教堂宏偉輪央,亦譽滿全國。”其壯麗使我們想起了中國的秦阿房宮。中世紀,大特爾諾沃是巴爾幹半島的第二大城市,僅次於土耳其的君士坦丁堡。可惜好景不長,1393年此城被奧斯曼的土耳其人侵占,遭到洗劫又被燒毀。不屈的特爾諾沃人民在18-19世紀奮起反抗,趕走了土耳其人,使古都重新崛起。但已很難重現往日的勝景了。我們現在望見的隻是古城的廢墟而已。
未進城先進了城郊的一座院落,石塊壘砌的院牆,綠樹和草坪間紅磚紅瓦的房舍,房前屋後有水井、炊房,隨意擺著的老式馬車、農具,還有蜿蜒在院中的小溪。一派溫婉濃鬱的斯拉夫農家的風情。昔日這裏是躲避戰亂的大戶人家的莊園,現在是一家私營的旅遊賓館。總經理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筆挺的西裝,掛著耳機,拿著對講機,自信地指揮著這龐大莊園的運轉。他領著我們在前院後庭參觀,這看似樸素的房舍,內部都是國際一流的現代化豪華裝飾,鍍金的洗浴設備顯示著總統套房的水準。不一會兒,大特爾諾沃的市長魯曼·拉謝夫也從城裏趕來和我們會見。在院子裏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一位穿著鮮豔民族服裝的姑娘端著一個金屬的盤子,上麵放著剛剛出爐的金黃色的麵包,旁邊擺一小盤鹽和一小盤蜂蜜。隨著主人的引導,由徐書記帶頭,我們一個個掰下一小塊麵包蘸點鹽或蜂蜜品嚐。我們感受到了斯拉夫民族對朋友的純樸和真誠的最高禮儀。
拉謝夫市長的祝酒辭,像餐桌上濃濃的葡萄酒一樣,滋味綿長。他說,保加利亞和中國一樣都是古老的國家,向現代化進軍的道路頗為艱難。現在保加亞利和中國一樣向世界開放了,希望已經取得改革經驗的中國來我們這裏投資,更期望更多的中國人來曆史悠久的大特爾諾沃參觀遊覽。他高興地告訴我們,上海廣電集團已在這個城市建設電視機生產廠了!在保加利亞所住的賓館中我們看到的都是14英寸的小電視,老百姓家用更不用說了。現在海爾的電器廣告已做到了我們去過的保加利亞的所有城市。中國正在成為世界最大的家電生產基地,東歐當然是最好的市場。
席間,大特爾諾沃市的私營飯店協會的主席喬治·瓦列夫也趕來見我們,這位幹練的年輕人,在德國留過學,說著流利的英語,他在這個城市經營了30多家飯店。其中還有一家中國餐館,員工都是當地人,中國人很少,他雇不起,所以這家飯店隻算是中國風味或中國品牌的飯店了。他渴望了解中國,我們相約在北京見麵,請他品嚐北京烤鴨和許多正宗的中國風味。臨分手的時候,這家莊園賓館的小老板熱情地送我們每人兩瓶自己釀造的白酒,後來我們都轉送給好酒的老巴了,他高興地說自己成了地主了。
到索非亞還有大半的路程,我們走馬觀花地看了這座1965年挖掘和修複的古城,國王宮殿、古城牆、塔樓和佩特爾宮廷教堂。在那次發掘中還在教堂裏發現了一口石棺,可能是沙皇伊凡·亞曆山大(1331-1371)之棺。考古工作者還發現了保加利亞卡洛揚國王(1197-1207)的墓地和他一枚重達61克的戒指金璽。也許更值得紀念的是,大特爾諾沃王國的創建者阿森下令刻在皇家教堂大理石柱上紀念克洛科特尼察村大捷的銘文,經此戰役後保加利亞成了巴爾幹半島最強大的國家。也是在這座教堂,保加利亞國王1908年宣布脫離土耳其而獨立。值得大特爾諾沃人自豪還有保加利亞從土耳其的統治下解放出來,這一次立憲會議在這裏召開,第一部憲法在這裏產生。還有保加利亞最早宣傳社會主義的報紙在這裏出版,第一個馬克思主義小組也在這裏誕生。大概大特爾諾沃在保的地位相當費城在美國的地位。多年前我曾寫過一篇散文《費城不是廢都》。看來,此城也不是廢都。
大特爾諾沃的朋友一定請我們看一看察雷佛次山的夜景,入夜時分,宮廷音樂響起,山上的各個景點星光燦爛,流光溢彩,使遊人在如夢似幻的境界中領略皇宮的輝煌。我們說,不用了,大特爾諾沃在我們心中足夠輝煌的了。
你好,普羅夫迪夫
昨晚下榻在索非亞郊區的“茉莉花賓館”,這家由三座小樓組成的舒適幹淨的賓館的主人是位民營企業家。他邀來了保加利亞國家旅遊局長巴西爾·亞拉莫夫和私人飯店協會的兩位主席,一起招待我們。豐盛的宴請就在“茉莉花”的小院的樹下進行,比葡萄酒還熱烈的話題,是歡迎更多的中國朋友到保加利亞來。現在保旅遊的收入占GDP的12%,要想再增長,非請中國人不可。在山東姑娘辛梅的進攻下,這家賓館的老板滿麵紅光,他慷慨地歡迎辛梅全家來保旅遊,就住在這兒,在保的費用他全包。我們看得出,他說的不是酒話。和中國一樣,財大氣粗的老板,對漂亮的女人都很大方。
今天我們還是沒進索非亞城,老巴拉著我們向西南方向150公裏處的保加利亞第二大城市普羅夫迪夫進發。大約兩個小時後,我們進入高山峽穀中的一座修道院。歐洲的修道院和中國的廟宇一樣多,那裏是宗教的場所,又是文化的標誌,每一座都充滿了神秘和神奇!沿著粗石鋪就的甬道,我們走進這深深庭院,隻見尖塔形和圓錐形的兩座教堂並肩而立,那教堂由石塊堆砌而成,粗礪而陳舊。教堂內燈光昏暗,聖像摸糊,有人在合十祈禱。我們還鑽到地下參觀了當年修士修女的一座食堂,觀賞那穹頂和牆壁上的聖畫,圖像斑駁色彩脫落如中國的莫高窯,但繪畫水平還說不上藝術,隻有施主的粗糙的畫像,有一張國王的畫像,也並不精彩。這座修道院大概建於中世紀,這個時期的歐洲的文化藝術既不如以前的古希臘古羅馬時代,更不如以後的文藝複興時期。
離開修道院,我們走過山穀中一條旅遊品的銷售大街,一家接一家的小攤上擺著各種具有民族特色手工藝品,有的精巧,有的拙樸。 我買了一個色彩斑斕的掛盤和一個造型獨特的陶罐,它們將坐在我的書架上,引發我對一個遙遠國度的懷想。保加利亞的商販真誠實在,你買不買,他送給你的都是微笑。而決不像中國商販那樣的熱情,在拉拉扯扯中把你的浪漫和興致消耗殆盡。
吹著“蓋伊達”羊皮風笛的老者和端著麵包與鹽的姑娘,把我們迎進了峽穀中的酒店。那酒店背靠著青山,腳踩著嘩嘩流淌的河穀。手扶那餐廳的欄杆,我們看得見山中的鹿跑,聽得見林中的鳥鳴。普羅夫迪夫市私營飯店協會的主席也趕來,和這家酒店的女老板一起招待中國客人。主人精心安排了中國口味的煮雲豆、茄子醬、烤玉米麵餅讓我們品嚐。更讓我們驚奇的是,這家山間酒店設計得講究,布置得古樸,而環境衛生和服務標準的國際化。這些方麵中國的許多風景區的酒店就大相徑庭了,要麼外表豪華內容粗俗,要麼價格嚇人環境惡劣,實在讓人望而生畏。請讀者原諒我在文化比較中經常的自我批評,但和東歐的比較絕不是崇洋媚外!
下午,我們才走進擁有71萬人口的保加利亞第二大城市普羅夫迪夫市。它相當中國一個中等城市的水平,新建築不多,道路也很陳舊。我們左拐右拐找到這個城市最大的報社《瑪利查報》,這家以這座城市的母親河瑪利查命名的報紙,已經有125年的曆史了,曾經是這個城市的黨報,15年前在社會“劇變”中成為民營報紙,由三個記者組成的董事會負責經營和辦報,沒有黨派傾向,靠廣告維持生計。日發行量3萬份,每天40個版。我們在樓裏轉了一圈,擁擠而簡陋,采編和印刷設備不如我們的地市報社。就在院子裏的涼棚裏,徐心華書記接受了《瑪利查報》記者羅森·薩拉莫夫的采訪,這個留著精心修飾的小胡子穿著紅色的T恤衫的小夥子,作了精心的準備。他用英語提出十幾個問題,好在李秉新處長是英語翻譯出身,徐書記又是中共十六的發言人,這些問題對他都是小菜一盤。但從這些問題,我們知道了,東歐關心中國什麼:中國發展為什麼這麼快,老百姓能感覺到發展變化嗎?中國人能自由來往香港嗎?中國產品為什麼價格這麼低?對美國和歐盟限製中國的紡織品,中國什麼態度?中華民族在世界曆史上曾經十分輝煌,21世紀是中國的嗎?你們能成為超級大國嗎?台灣問題是怎麼形成的,你們準備怎麼解決台灣問題,實現祖國統一?……
中國不了解東歐,東歐更不了解中國。東歐人更多地是從西方的媒體上知道中國,那是經過過濾和染色的信息,當然是不準的,有的是被歪曲了的。聽了徐心華的回答,薩拉莫夫感歎說,我們對中國的了解太少了,我們的報紙上登載的中國的消息也太少了。我們歡迎他和更多的保加利亞記者能到中國看看,他們的感受會更深刻。“百聞不如一見嗎!”
老巴一再向我們提示,普羅夫迪夫是個很大的城市,從1933年起每年都舉行國際博覽會,建有一個很壯觀的博展中心。而我們更感興趣的是瑪利查河南岸的建於公元2世紀的古城。我們沿著坡度很大石徑向城裏尋找曆史,狹窄的小巷旁那一棟棟石砌的老房子裏居住過創造這個城市和國家輝煌的許多名人,他們已走出老房子變成了街頭的雕像,和他們合影也能感受到他們讓世界了解自己民族的願望。在古城的最高點我們竟看到了建在1500年古希臘式的劇場,和我十多年前在雅典看到古劇場一樣,高壯挺拔的廊柱,精細的大理石人像,半圓形的劇場和3500個大理石的坐席。
我看到幾個留長頭發的年輕人正在古劇場的舞台上安裝大音箱,在台下支起一排照明裝置。看來,當晚將舉行一場流行音樂會。我想對他們說:您好,普羅夫迪夫人,祝你們在古老的城市演出更壯麗的現代化的交響!
窈窕的索非亞
終於和索非亞擁抱了,是在和她分別的前一天。索非亞古老而年輕,古老是因為她是一座有1000多年曆史的城市,苦難和輝煌寫滿維托沙山下和伊斯克爾河畔的這片土地上;年輕是因為城市的建築多是穿著白色和淺黃色的衣裙,再加上滿城的綠樹環繞和花卉簇擁,索非亞真像淑女般地豔麗。更吸引人目光的是索非亞的姑娘。有人說,最時髦的裝束在巴黎,最美麗在女人在保加利亞。果然名不虛傳,也許因為飲食結構合理,秀麗山水滋潤,保加利亞女孩身材窈窕,麵容姣好,皮膚白晰。而索非亞的姑娘又穿著講究,看似簡樸的短裙繡衫卻把最有美感的部位顯露出來了。特別是掛在胯上肚臍下“搖搖欲墜”的短裙,更吸引人的目光。她們是索非亞流動的風景,讓旅遊者大飽眼福,也讓人春心萌動。
我們更關注索非亞血與火的曆史。公元前1000年到500年這裏居住著色雷斯人的農牧部落,公元前3世紀野心膨脹的羅馬帝國伸來了擴張的黑手,使用戰俘在這裏建起一座羅馬式的新城。而後英勇崛起的古保加利亞人又趕走羅馬人建立起自己的首都。1018年從羅馬帝國分裂出去的東羅馬即拜占庭帝國,由皇帝瓦西耳二世率兵出征,圍城88天,終於使之陷落。14世紀末命運坎坷的索非亞又被奧斯曼帝國的土耳其人占領,以後500年整個保加利亞民族被殘酷地統治。1876年,保加利亞人民舉行了空前規模的反抗奧斯曼帝國的四月起義,使土耳其人受到重創。次年4月,俄國沙皇亞曆山大二世乘機發動俄土戰爭,1878年光複了索非亞。在市區國民議會廣場,我們看到了高高聳立的“解放者紀念碑”,紀念碑的大理石座上立著青銅鑄造的一匹昂首翹尾的駿馬,馬上坐著威風凜凜的亞曆山大二世。他左執韁繩,右手拿戰書,正在向奧斯曼宣戰。在亞曆山大像下還有“勝利女神”和將領們的群像。亞曆山大占領這個城市之後,建立了聖索非亞教堂,又把這個城市命名為“索非亞”。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又是蘇聯紅軍解放了被法西斯奴役下的保加利亞。和東歐的其它國家不同,保加利亞人對俄羅斯很有感情,保的語言中也有許多俄語單詞。這次訪問中,因為我也會幾句俄語,走到那裏受到當地人的青睞。
和歐洲的所有國家首都一樣,街頭上隨處可見雕塑和紀念碑,它們記錄了這個城市不該忘記的光榮和創造這些光榮曆史的人物。在伏加爾等四條街彙成的街心公園裏,我看到了樸素的列夫斯基紀念碑,那花崗岩砌成的棱錐體上,鑲著青銅的男人的浮雕,那男人長著一頭濃發,麵部剛毅,兩眼炯炯有神。他就是被保加利亞人稱為“自由使徒”的列夫斯基,這位出身貧寒的修士,為把祖國從災難深重的奧斯曼帝國的統治中解放出來,他走遍全國,到處宣傳革命思想,組織武裝鬥爭,成為保加利民族解放運動的領袖。1872年末,因叛徒出賣,他被包圍在巴爾幹山區的一家小酒館,經過激烈的戰鬥,列夫斯基受傷被捕。嚴刑拷打沒有讓他屈服,1873年2月19日,他被土耳其人絞死在索非亞東郊的荒野裏。列夫斯基的名言是:“如果我獲勝,獲勝的是全體人民;如果我犧牲,犧牲的隻是我自己。”他的理想實現了,犧牲了自己喚起了人民,三年以後全國爆發了人民反抗奧斯曼帝國的戰爭,保加利亞終於贏得了民族的獨立。
作為同行,我在索非亞的街頭尋找被稱為保加利亞“文學之父”的伊凡·伐佐夫的足跡。這位1870年出生在“玫瑰穀”中的小城索波特的商人的兒子,把自己的一生獻給了祖國的文學事業,1876年他出版了反映保加利亞民覺醒的第一本詩集《旗與琴》,1887年又寫出了謳歌人民起義悲壯曆程的長篇小說《軛下》,這篇小說被譯成中文。1921年,魯迅翻譯了伐佐夫又一篇革命小說《戰爭中的威爾珂》,後來又譯了他的《村婦》,在後記中稱他“不但是革命的文人,也是舊文學軌道的破壞者,也是體裁家”。說伐佐夫是體裁家,大概是因為他精通各種文學體裁,並都寫出了這個民族的奠基之作。我在聖索非亞教堂前100米的那片小樹林裏找到了伐佐夫的雕像,他坐在一塊石頭上,手裏拿著一本書,注視著遠方,他穿著西裝,留著和高爾基一樣的胡子。伐佐夫麵對的方向就是維托沙山,這一生中他流亡過許多國家,晚年回到了祖國,定居在索非亞。他幾乎每天都拄著拐杖到維托沙山散步,坐在山上的一塊大青石上,靜靜地欣賞山下的風景。1921年9月伐佐夫逝世了,人們遵照他的遺囑,把這塊青石作了他的墓碑。在最後的日子裏,有人書麵詢問伐佐夫:“您願到哪國生活!”他毫不猶豫地寫到:“保加利亞!保加利亞!”他一再勸導新一代的詩人:“要作保加利亞人,作本國人民的兒子!”我不知道,保加利亞的作家、詩人們還記得前輩的囑咐嗎?
當天,我還真的見到了一位作家,還是這個國家的作家協會主席。保記協主席米蘭·沃爾柯夫招待我們是在作家協會辦的飯店裏。我在這座陳舊的二層小樓裏轉了一下,也許為解決經費問題,一樓辦了飯店,兩樓是辦公室,走廊和樓梯的牆上掛著這個國家著名作家的照片,他們默默地注視自己的外國同行,也許會用自己的作品回答我關心和問題。
沃爾珂夫回答了中國同行的問題:保記協已經有百年曆史了,過去和現在,領導人都是選舉產生的,國家的經費沒有了,我們靠經營產業維生,你們在瓦爾納住過的賓館,就是我們的產業。會員也要交會費。曾擔任過保國家通訊社社長的沃爾珂夫很樂觀,他說,經費少並沒有影響我們在社會中發揮作用。他們團結首都和地方的媒體,保護自己的權宜,也約束自己的行為,還加強了與國外同行的聯係,中國記協就是他們經常走動的朋友。
在分別的時刻,我和保作協那位健壯的主席熱烈的擁抱,我感到了他的力量。
新城區的紀念碑
據傳說,布拉格的總設計師是捷克的第一位女領主裏普謝公主。大約公元928年的某一天,她站在伏爾塔瓦河西岸的懸崖上,遙望森林密布的對岸,對臣民說要在那裏建起一座與日月同輝的城市。1100多年後的現在,我們站在下榻的伏爾塔瓦河畔的希爾頓飯店大廈,俯瞰這座橫跨兩岸、錯落山間的宏偉城市,不能不佩服裏普謝公主的氣魄和遠見,那閃爍在無數教堂和宮殿的尖塔上金燦燦的光彩,正是她的理想之光。這座城市1230年成為捷克王朝的第一座皇城,並成為13-15世紀中歐重要的經濟、政治和文化中心。1918年這裏又建立了捷克斯洛伐克國的首都,1993年1月1日,捷克和斯洛伐克分立兩國之後,布拉格成為捷克的首都。
許多名人把布拉克美譽為“北方的羅馬”“東歐的巴黎”“建築博物館之城”“音樂之城”。捷克人自己說:“布拉格像一個珍貴寶盒,藏滿了建築、藝術和文化的奇珍異寶。”作為一個對歐洲文化頗有興趣的旅行者,我以為在歐洲眾多名城中,布拉格確實是一塊讓人過目不忘的瑰寶,它雖沒有巴黎的壯麗,卻有著自己獨特的精美和典雅;它雖不如羅馬古老,但也曆經千年風雨,寫滿了一個民族為獨立和自由付出的血淚。波瀾不驚的伏爾塔瓦河雖然沒有塞那河的寬闊、萊茵河的秀美和多瑙河的源遠流長,但它蜿蜒曲折,寧靜清秀,還保留著中世紀風貌的紅色屋頂的街道在兩岸延伸,那街道上帶有不同時代風範的建築各領風騷。11-12世紀的古羅馬建築顯示著自己盾形的窗戶和圓筒形的身軀,12世紀中葉至13世紀末的哥特式建築用聳入雲天的尖塔和繁細的裝飾表明自己的不同凡響,13世紀末到15世紀中葉的文藝複興式的建築以曲線的簡潔和豪華的裝飾代替了前輩喧耀的尖塔,而17世紀初到18世紀的巴洛克建築以漂亮的圓蔥頭式的屋頂為其標誌,19世紀後半葉出現的新藝術派建築以精細的花卉和藤蔓植物的裝飾以其生機盎然獨具一格。當然在偏離市區的街道上,我們也不難看到建在20世紀五六十時代的蘇聯式的火柴盒式的住宅樓(在德國被稱為斯大林式大板房)。無論怎麼說,布拉格真是名副其實的歐洲建築的博物館,如此豐富的平等的有層次地展示歐洲建築的發展曆史和風格標誌,這是歐洲任何一座城市所不能比擬的。但是布拉格沒有出現埃菲爾鐵塔、盧孚宮金字塔和篷皮杜藝術中心那樣“怪異”的建築,大概是因為捷克人不如法國人的浪漫和後來長期的文化封閉。
我們參觀布拉格是從新區開始的,其實新區也並不新。這個城市的真正締造者是捷克國王查理四世(1346-1378)。14世紀他在這裏建設了3個市場――馬市場、牛市場和草市場。有城必有市,因為商品的流通,人的集聚,才出現有規模的城市。後來他的兒子瓦茨拉夫(1378-1419)繼位後,又把這裏建了一個公眾集會的廣場。市場是經濟活動的場所,而廣場是政治和文化活動的場所,這是一個完整的城市必備的。廣場的一端是瓦茨拉夫戴盔持槍躍然馬上的青銅雕像,那銅像基座正麵刻著13世紀波希米亞人的讚歌,這個捷克古老民族的民歌至今仍被捷克人傳頌,那歌中的一句讓捷克人永不忘懷:“莫讓我們和我們的子孫滅亡!”這也許就是捷克民族世世代代自強不息的情結。在瓦茨拉夫雕像後聳立著古希臘厚重雄偉的建築,那就是捷克的國家博物館,那裏珍藏著的豐厚的曆史遺存形象真實地告訴我們這個民族的艱難曆程和燦爛的文化。
站在博物館的台階上,我們看清了長750米,寬60米的瓦茨拉夫廣場。說是廣場,不如說是大街更貼切。大街兩旁排列著掩映在林陰中的布拉格最有名的旅店、商場、銀行和娛樂場所。再前麵是車水馬龍的大道,中間是花樹繁茂的街心公園。這條大街有著巴黎的香榭麗舍一樣的風韻,如同北京的王府井一樣熱鬧。與我們同行的北京的肖部長卻想起另外的風景,他說當年蘇聯和華約國家的坦克,就是從這條大街上開進布拉格的,他想起了一張照片。
我們在街中的帶狀公園散步,無意中看到了草叢中低矮的墓碑。那是在黑色大理石板上雕刻的人像,兩個年輕人青春勃發的麵容――布拉格查理大學哲學係學生揚·帕拉夫和他的同學揚·紮季克。我們的導遊思佳女士幫我們回憶起我們已經淡忘、但捷克人永遠不能忘記的“布拉格之春”――
1968年1月,捷共中央針對國家經濟衰退和社會矛盾加劇的局勢召開全會,選舉新的領導機構並決定進行改革運動。內容有發揚黨內民主和社會民主,確保公民的自由權利,改革經濟體製,增強企業自主權等,這場運動被稱為“布拉格之春”。捷共領導人堅持改革的決心以及改革中表現出的相對蘇聯的獨立傾向,為蘇聯所不容。1968年8月20日夜,蘇聯以及波蘭、匈牙利、保加利亞、民主德國的25萬軍隊隨著轟轟的坦克進入捷克斯洛伐克全境,占領了布拉格,並把捷共領導人挾持到莫斯科。
那是這個民族和國家黑暗的日子。捷克的改革被迫停止,人民生活在苦難中,他們采取各種方式反對蘇聯軍隊的占領。1969年1月16日,21歲的大學生帕拉夫就是在這個廣場上舉火自焚。他在遺書中稱,他是一個青年學生自殺小組的“火炬一號”,他們要震動世界,讓世人都知道捷克發生了什麼事情。幾個星期後,他的同學紮季克也是在這個地方,用同樣的方式自殺。……
思佳告訴我們後來發生的事情:20年後的1989年11月,布拉格的大學生從這裏遊行示威,並演變為全國的“天鵝絨革命”。12月捷共中央為“布拉格之春”平反,接著蘇聯等五國承認出兵捷克的錯誤。不久捷共解體,全國實行多黨製、私有化。捷克實現了一次社會變革。這是被我們稱為“東歐巨變”的一部分。
和保加利亞老共產黨員巴思儒的“今不如昔”的結論相反,思佳認為捷克人民的生活比過去好,雖然還有困難,但不再壓抑了,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了。她是50年代出生的,蘇聯的坦克開進布拉格時,她十幾歲了。她目睹了這個國家的變化,在她看來,“布拉格之春”是早晚要發生、一定會發生的故事。
也許我們一時還難以評價捷克的社會變革。但可以肯定,一個民族和國家選擇什麼樣的製度,走什麼道路,最終是由自己的人民決定的。用武力把一種製度和價值觀強加給別國的人民,必然會失敗的。可惜,這樣的事件當今世界還在發生。於是每天都有帕拉夫這樣的好青年“殺身取義,以身殉國”,這是人類的悲劇!
舊城區的雕像
參觀了新城區再看舊城區。舊城的核心是其廣場。布拉格人說,這裏不僅是一個令人歎為觀止的建築藝術聚寶盆,也是城市的靈魂所在。布拉格千年曆史上的一幕幕悲喜劇都曾在這裏上演。
舊城廣場是由周邊精典的建築圍成,其中最華美的要數蒂恩聖母教堂,那是哥特式建築最典型的代表。兩座並肩而立的80米的高塔直插雲天,每座塔身上還立著9個小塔。兩座塔的中間是三角形的門楣,上麵豎著十字架,正麵是金色浮雕的聖母像。教堂主體由深褐色的磚砌成,已掛滿厚重的曆史煙塵。這座教堂建於1135年,擴建於1365年,當年是外國商人所建的自用小教堂,以後成了這個城市許多人的精神家園。
蒂恩教堂前更引人注目的是一組青銅雕像,為首的一個人身披教袍,麵對青天,作慷慨陳詞狀。他的周圍有戰士、逃亡者和抱著嬰兒的母親組成的群像。那站立者就是15世紀捷克宗教改革的先驅胡斯(1373-1415)。他出生在波希米亞南部胡希內茨的一個貧寒的家庭。在布拉格查理大學學習時他靠參加教堂的唱詩班維持生活。後獲博士學位並留校任教,講授亞士多德的哲學。擔任查理大學校長後,還在布拉格的伯利恒小教堂做布道,以民眾易懂的說教得到廣大市民階層的支持。胡斯對於當時教會利用權力對平民進行殘酷的壓迫和剝削深表憤懣,提出了一係列改革宗教的理念和主張。他認為,《聖經》是至高無尚的,要求當時的教廷放棄物質、財富和濫用權力,對平民的困苦應多加體恤。結果,胡斯被控以異端邪說蠱惑人心的罪名,被教廷判處焚刑,活活地把他燒死了。胡斯的死喚起了人民紛紛加入胡斯派和天主教會進行鬥爭,後來發展成持續了15年的武裝戰爭。捷克人民雖然失敗了,但對於保存捷克的文化傳統,維護民族生存起了重大作用。胡斯死後500年的1915年,雕塑家拉基斯拉夫·夏羅恩創造了這組雕塑,呼喚著正義的鬥士為祖國母親的重生而戰。這組雕像的基座上刻著的銘文是:“真理終將勝利”。
我在胡斯的雕像前靜默,深深地感受一個民族的靈魂。我以為舊城廣場的這一組雕塑,才是捷克人不屈的靈魂的安托之地。導遊思佳告訴我,當年蘇聯的坦克在布拉格橫行時,有人給胡斯的雕像披上黑沙,後來發生了兩個大學生在新城廣場自焚的事件。
舊城廣場還有一座高聳雲端的建築,就是市政廳大樓了。這座初建於1338年的老樓,經過數百年的擴建、毀壞、再重建,渾身掛滿了不同時代的金屬的標牌,如一位身經百戰的將軍胸前掛滿了勳章。最早的標誌上的銘文是:“王國都城布拉格”。市政大廳前麵的廣場上鑲在地上的27個白色的十字架,引起了我的特別注意。思佳告訴我,這裏記錄著一段悲慘的曆史――
多災多難的捷克和斯洛伐克16世紀起又淪於奧地利的哈布斯堡王朝的統治之下。捷克的貴族在布拉格發動起義,要自主選舉捷克國王,推翻外來統治者,以此開始了三十年的抗擊外族的戰爭。1620年11月8日,在布拉格附近的白山,貴族領導的軍隊和侵略者決一死戰,結果捷軍大敗,貴族的27個將領被俘,無一人投降,在市政廣場上被敵人全部斬首。廣場上那27個白色十字架的位置,就是每一個被殺頭的貴族的站位。白山戰役失敗後,捷克成了奧地利的一個省,貴族的土地被沒收,農民全部淪為奴隸。奧地利的德語取代捷克語成了國語,捷克的書籍被燒毀。從此捷克陷入奧匈帝國的長期奴役。一直到1918年10月28日,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奧匈帝國崩潰,捷克斯洛伐克才宣布獨立,成立了自己的共和國。二戰中這片土地又被德國法西斯占領,1945年再次被解放。就是在這座廣場上,布拉格人民歡迎解放了這座城市的蘇聯紅軍,向他們拋去鮮花。可是1968年,也是在這座廣場上,布拉格人民向蘇軍的坦克投擲莫洛托夫雞尾酒(燃燒彈)。飽經千年曆史蒼桑,屢經外族蹂躪的民族,養育了“寧為自由死”的不屈的鬥爭精神,這是1000萬捷克人民最終勝利的法寶。我看到了鑲在市政大廳牆上紀念白山戰役的27位烈士的銅牌,那牆下擺著許多束鮮花。人民當然不會忘記為民族的自由而死的先輩!
也許我該說些輕鬆的話題。隻要你向市政大廳的側麵看,來自世界各地的旅遊者在觀賞隻有在布拉格才能看到的最精彩的表演。大家仰望鑲在市政大樓上端的那麵有2米直徑的大鍾,用不同語言喊著:1、2、3、4……等待著整點的到來,凝視那一刻出現的奇觀。原來靠近鍾麵的兩旁各有一具雕塑,左邊的是死神,手托著一個骷髏;右邊的是吝嗇鬼,手裏緊握著錢袋。每到一個整點的時刻,死神便搖著腦袋,拉響自鳴鍾,而鍾麵之上的兩扇小窗,應著鍾聲自動打開,緊接著耶穌的十二個門徒輪流出現,向窗外投以一瞥,然後閉窗而去。這時鍾上的一個小窗中突然跳出一隻雄雞,引吭高啼,正好同最後一聲鍾響相合,這時廣場上一片歡呼!這報時鍾下還有兩麵大小相同的天文鍾和農時鍾也鑲在市政大樓上,分別標明這一時刻,地球、月亮和其它天體運行的位置,以及當時的農曆月份。
這全世界絕無僅有的溶技術與藝術為一體記時器是誰在什麼年代製造的?布拉格人有兩種說法:一說是在1490年前後由鍾表匠米庫拉什製造的,一說是由15世紀前後由布拉格天文學家、查理大學教授哈努什所造。關於他還有這樣的傳說,其他城市也向向哈努什定貨,布拉格的一些議員不想讓別人爭得自已城市的光榮,派人毀了哈努什的眼睛。據說,他去逝後,這隻古鍾停止了工作,後經數次修理才運行到現在。
參觀後,我又杜撰了第三種說法,這座古鍾是哈努什教授設計的,因為他懂科學;然後是鍾匠米庫拉什製造的,因為他會技術。也許,我這一說才是真的。
古城堡與卡夫卡
“城堡之於布拉格,如同梵蒂岡之於羅馬,同樣在遊人心目中是一個非去不可的地方。”凡是到了布拉格的旅行者,都有這樣的認識。看來,時間就是再緊,布拉格城堡,我們是非去不可了。其實城堡也不遠,就在伏爾塔瓦河西岸的拜特申山上。我們舉目可望,那樹叢中藍天下的尖塔和宮闕閃放著異彩。從我們住的希爾頓酒店,到城堡隻用了半小時的車程。
拜特申山雖然不算高,但是站在山上的城堡上,如練的伏爾塔瓦河,紅色屋頂的布拉格城盡收眼底。皇權和教權的所在地,總是高高在上,讓統治者總攬天下和被統治者仰視上天的願望都得到滿足。這一片巍峨壯麗的宮殿、教堂始建於9世紀,是捷克波希米亞皇室的宮邸。17世紀,捷克淪為奧匈帝國的一個省,這裏成了省長的宮邸。1918年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國成立後,總統府和布拉格最大的教堂使老城堡又恢複了往日的輝煌。我們是從貴人院的正門進入城堡的,那門上立著“巨人與神戰鬥”的雕像,那是兩個分別揮舞大棒和尖刀驅趕魔鬼的巨人。門旁站立穿著藍色服裝的兩位軍人,他們肅穆平和,目不斜視,顯示著禮儀的風範。不遠處一個四人組合的小樂隊在邊奏邊唱,他們不是迎賓樂隊,是在推銷自己的CD盤。浪漫的樂曲,讓我們放下參拜總統和主教的莊重神情,輕鬆地觀賞這座被羅馬、哥特、巴洛克、文藝複興等不同的曆史年代的文化風格所裝飾的建築藝術的宏大博物館。
穿過貴人院和聖十字教堂廣場,我們來到了城堡的核心部位――聖維特教堂廣場。盡管我看到過世界上最恢弘的梵蒂岡聖彼得大教堂,最華麗的巴黎聖母院和最高聳的科隆大教堂,還是被眼前的聖維特大教堂所震撼了。大教堂的正麵和巴黎聖母院相似,兩座典型的哥特式的尖塔直向雲霄,塔的中間築著圓型花窗,下麵是環著圓型花飾的富麗的大門。門楣上雕著精美的耶穌受難圖,每一個人物都呼之欲出。側麵的鍾樓有99米高,是全城的最高點,每到整點時刻,那鍾聲回響在城市的上空,每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回望一眼老城堡。那鍾塔下層的四角聳立著四個巴洛克式的洋蔥頭形狀的小塔。
這座建築是捷克的波希米亞王朝查理四世的傑作。他1316年出生,從7歲留學法國,學會了六種語言,後來成為歐洲知識最淵博的皇帝。他1346年繼承王位後,推行獎勵商業,努力發展經濟的政策,同時積極引進先進的宗教和文化。在其治下,布拉格迅速崛起,一躍成為神聖羅馬帝國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進而成為帝國的首都。即位後,查理四世下令在布拉格城堡建造輝煌的聖維特大教堂,他從法國請來的建築師達拉斯從法國的哥特建築中汲取靈感,從祭壇部分著手建築大教堂。達拉斯去逝後,接管工程的帕爾勒又依照德國式哥特風格繼續建造教堂的其他部分,建成了以震撼的姿態雄距教堂之顛的鍾樓。16世紀後,其他工程師又為鍾樓加蓋了文藝複興樣式的屋頂。這座紀念碑式的大教堂的建設持續了600年,到1929年才告完工,成為歐洲第四座最大的教堂。說到查理四世的紀念碑,還有他1357下令修建,1402年完成的布拉格標誌性景觀――查理大橋,現在那上麵印滿了各國遊人的足跡;1348年,他創立的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學之一布拉格大學,目前仍是世界名校,也有來自中國的學生。在當地的華人報紙上,我看到在6月10日揭曉的“最偉大的捷克人”的全民評選中,查理四世名列第一。看了聖維特大教堂,我才理解了為什麼捷克人還把650年的封建君主評選為最偉大的人。他們崇拜著讓捷克強大讓人民在全世界揚眉吐氣的領袖。
走進大教堂的主殿,那宏闊的氣勢攝人魂魄,長124米、寬60米,高33米的空間,迷漫著莊嚴和神秘的空氣。由28根圓柱支撐的高大的拱頂下,主祭台上金色燦然,蛀光搖曳。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的巨窗在大理石地麵投下斑斕的光環。信徒們坐在長椅上閉目合十,默默祈禱,深深祝願。祭台兩側的那兩幅木雕畫引了我的注意,那是17世紀的作品,記載了1620年捷克人民反抗哈布斯堡王朝的“白山戰役”,那次戰爭失敗後,捷克民族陷於奧匈帝國的長期統治下,人民開始了曠日持久的前赴後繼的武裝鬥爭。也許這木雕的作者在告訴祈禱者,人民才是一個民族自己救自己的上帝。把教堂變成喚起人民覺醒的課堂,這是聖維特教堂給我的最深刻的印象。在教堂裏還陳列著14世紀以來捷克曆代國王所用的王冠和權杖、國王的肖像油畫和雕塑,以及宮廷中珍貴的用具和擺設。大殿的地下室是皇室的陵寢,在昏暗中分兩排擺放著形狀各異大小不同的石棺。這些並沒有引起我的興趣,隻是匆匆一過而已。
走出聖維特大教堂,我看到了對麵的那一棟掛著紅藍白三色的捷克國旗,那裏就是總統府了。我記起1989年捷克劇變後,入主這棟大樓的哈維爾是位劇作家。他從20歲時發表劇本,後來在紮勃拉德利劇院當編劇和導演。他是六十年代“布拉格之春”的參預者,擔任過獨立作家俱樂部的主席。由於從事反政府活動,他曾三度入獄。1989年12月,他在捷克的各派政治力量舉行的“圓桌會議”上當選為總統。1990年連任總統。作家當總統的,還絕無僅有,據說哈維爾的口碑還不壞。他任總統13年,在東歐算資格最老的了。現任的總統克勞斯2004年4月曾訪問中國。也許他正在辦公室工作,因為門前是掛著國旗的。他的日子還好過。捷克的經濟在劇變後也曾衰落,現在已全麵回升,今年初被世界銀行組織列入發達國家行列,人均GDP約為9406美元。在東歐還有波蘭和匈牙利的經濟狀況較好。在布拉格我們經常看到捷克人開心的麵容,導遊思佳說,現在的日子比改革前好多了。盡管貧富差別很大,但沒有吃不上飯的。
在老城堡,還有一個地方是必看的,那就是黃金小道,它在城堡大牆的後麵,短且窄,兩個人並行都有些擠。小道兩旁擁著十幾間低矮的小屋,據說18世紀這裏住著許多術人,專為哈布斯王朝的魯道夫二世煉長生不老藥。後來這裏又住了一些守衛城堡的弓箭手。現在這些小屋變成了琳琅滿目的店鋪,出售各式各樣的紀念品。我發現22號小屋的門前掛著作家卡夫卡的名牌,原來1916年到1917年,他曾借居妹妹的這間小屋寫作。我擠進去一看,這是家專門賣卡夫卡作品的書店。在書架上,我發現了那部驚世駭俗的《變形記》――主人公在某一天突然變成了蟲子的奇思怪想的小說讓卡夫卡名揚世界,被稱為現代派文學的祖師。後來我在舊城區的聖米庫拉教黨背後的一條小街上找到了1883年7月3日卡夫卡出生時的故居。這裏曾是老猶太居住區,詭秘的街巷、緊閉的窗戶、肮髒的庭院、噪雜的酒館,曾深深地刻在一個憂鬱少年卡夫卡的心裏。那座猶太商人的老房子,現在成了卡夫卡的小型博物館,裏麵陳列著這位隻活了41年的布拉格作家的生平。門外的牆上掛著卡夫卡臉部的銅像,那是一張俏瘦痛苦的臉,隻有那雙眼睛大而清亮。他的一生很痛苦,文學創作受到父親的壓抑,長期被疾病折磨,疾病讓他失去公職和婚姻,他的作品發表的不多,隻被一小部分文學界的人士賞識。臨死前他留下遺囑,讓他的朋友傳記文學作家布羅德燒毀他未發表的手稿,其中就有《變蟲記》。而布羅德正好采取相反的作法,結果卡夫卡名字和作品流傳後世,並引發了世界範圍內的“卡夫卡熱”。評論界認為,卡夫卡是幻想小說的創造者,最有影響的現代德語散文大師。他的作品象征著20世紀的憂慮和滲透於西方社會的異化。卡夫卡自己說:“我被瘋狂的時代鞭打以後,用一種對我周圍的每一個人說來最殘酷的方式進行寫作,這對於我是地球上最重要的事情。”
也許,卡夫卡的故居是黃金小道最有意義的傳奇,它讓布拉格城堡也熠熠生輝。
伏契克,不該被忘記
一千萬人口的捷克卻是一個文學的大國,這片飽經苦難屢遭外族奴役的土地是滋生文學藝術的沃土,一批批名揚世界的作家出生在這裏,用自己的作品影響了人類,並為自己的祖國、自己的家鄉爭得榮譽。少年時代看過電影《好兵帥克》,那個讓全世界發笑的幽默正直的列兵,讓我知道了捷克作家哈謝克(1883-1923)的名字,這次在布拉格的查理大橋上我看到了他的雕像。據說在舊城區有一家叫烏卡利恰的小酒館,是哈謝克經常和朋友聚會的地方,可惜我沒有找到。過去我曾讀過捷克作家基希的作品,他一生從事報告文學創作,遊曆過許多國家,著作甚豐,被稱為“報告文學的大師”。這次訪問,我知道了基希是在《布拉格日報》開始自己的文學活動的。在老城堡,我和卡夫卡邂逅――在黃金小道的故居裏,我看到了他的《變形記》;在舊城區的那座猶太的老宅的牆上,我看到了他痛苦得變了形的麵容。在訪問中,我才知道流亡在法國寫出了警世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米蘭·昆德拉,他1929年出生布拉格,大概是60年代的布拉格事件後,他出走的。後來以那部小說創作的電影,也是以“布拉格之春”為背景的。在訪問中,我還知道了那個有作為的當過總統的劇作家哈維爾。
意料之外的大喜過望並沒有化解我要訪問伏契克而失敗帶來的失望。大概中國許多人都知道捷克偉大的作家尤利烏斯·伏契克和他在法西斯的監獄中寫下的絕筆之作《絞刑架下的報告》。我從青年時代就崇拜伏契克,也許我們都從事過記者這一職業。我崇拜他忠於人民,堅持真理;崇拜他的寧死不屈;崇拜他的品格和文采。這次訪問捷克的最大願望是拜謁伏契克的故居並了解更多關於他的事情。為此我還通過使館向捷克的接待部門提出了要求。在捷克的魯濟涅國際機場一下飛機,我就向我們的導遊思佳女士打聽在布拉格的訪問日程,很奇怪,其中並沒有關於伏契克的安排。我問,這是為什麼?她說,沒有保存伏契克的故居。我又詢問關押過伏契克的龐克拉茨監獄在什麼地方,她聳了聳肩,攤著手說,我也搞不清。我又問,聽說布拉格北郊的伏爾塔瓦河南岸,有一座全市最大的公園,是以伏契克命名的。她還是在搖頭。在希爾頓酒店等行李裏時,我問她知道《絞刑架下的報告》嗎?她說,那是他自己說的事情,不一定真實!我很驚訝,我很失望,我很憤怒!捷克人真的把他們的英雄伏契克忘記了嗎!?
清晨時分,布拉格還在沉夢中。我在伏爾塔瓦河畔走過,我仿佛聽到了伏契克一個少年稚嫩的歌聲,他的父親是一位熱愛歌唱的鏇工,他的叔叔是位作曲家。他熱愛音樂又熱愛文學。十五歲開始寫詩,十六歲參加左翼社會民主黨的青年聯盟,十八歲在查理大學讀書時加入捷克共產黨。他閱讀了能收集到的馬克思主義書籍,開始為黨的報刊撰寫評論。1923年,十九歲的他擔任了左翼雜誌《社會主義者》的記者。1928年他成為黨刊《創造》的總編輯和捷共黨中央機關報《紅色權利報》的編輯,從此開始了壯麗的人生。
在布拉格我們曾想訪問《紅色權利報》,人家說捷共解體後,1990年11月6日,《紅色權利報》已改名《左翼報》繼續出版,具體辦公地點,他們也說不清。後來我們訪問了一家最大的經濟報,那是一家由德國的某公司和美國道瓊斯占主要股份的報紙企業。和他們根本說不起關於伏契克的事。
我的手頭一本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的《絞刑架下的報告》,序言中介紹:三十年代,伏契克受捷共中央派遣,兩次秘密訪問蘇聯。回國後他將自己的經曆和感想寫成兩本通訊集《明天成為曆史的國家》和《在我親愛的國土上》,他多次在群眾集會上做訪蘇講演,被當局指控犯有宣傳蘇聯罪,三次被捕後被關進龐克拉茨監獄。但這一切並沒阻止他宣傳真理的決心和行動。在那個時代蘇聯是社會主義革命的燈塔,向往蘇聯就是追求光明。也許後來的蘇聯的霸權主義踐踏了捷克的主權傷害了捷克人民的感情,但伏契克無罪。在社會變革中失去了領導權的捷克共產黨,也讓共產黨的英雄失去了榮譽,這真是讓人心痛!在原蘇聯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傍晚時分,走在布拉格鋪滿陽光的街道上,看著那公園裏悠閑漫步的老人和長椅上忘情親昵的年輕人,我想,人們真的忘記為了人民的幸福和安寧獻出生命的戰士嗎?!連為抗議蘇軍坦克進入布拉格而自焚的大學生,人們都為他們修碑,難道為反法西斯獻身的伏契克不更值得懷念嗎?1939年3月,德國法西占領了捷克,在艱苦卓絕的鬥爭中,捷共的42名中央委員和25000名共產黨員先後犧牲了。1941年伏契克化名霍拉克教師,勇敢地建立並領導了第二個黨中央,他秘密出版《紅色權利報》,鼓舞人民起來鬥爭。他在《在共產主義旗幟下》的文章中說:
“希特勒匪徒入侵後,對所有共產黨員開始了最殘暴、最野蠻的迫害。我們被投入監獄,被折磨蹂躪,被打死,千方百計地消滅我們,從肉體是消滅我們。但我們被消滅了嗎?沒有!相反,我們的力量日益壯大,來自人民的新戰士團結在我們的旗幟下,在最後的戰鬥的前夜加強著我們的隊伍。”
1942年4月24日,由於叛徒的出賣,伏契克又一次被抓進龐克拉茨監獄,他繼續領導難友和敵人鬥爭,麵對法西斯的酷刑,他寫道:“我並不後悔,我絲毫也不悔恨。我做了一切我能做的,並且我是甘心樂意地做了。”他以驚人的毅力的勇氣,克服了獄中的種種困難,寫下了《絞刑架下的報告》這部不朽之作。伏契克1943年9月8日死在了德國法西斯劊子手裏,他是在布拉格的龐克拉茨監獄關押了411天後被押解到柏林之後被殺害的。他就是在那四百多天裏,在一個捷克獄守的幫助下,用鉛筆頭在碎紙片上寫成那部偉大的《絞刑架下的報告》。他在寫給夫人古斯塔的信中說:“決不投降,決不讓步,我也決不讓我的生命的另一部分,在白色的267號牢房裏不留痕跡地完全毀掉。因此,我在從死神那兒竊取的時間裏寫著捷克文學的劄記。永遠也不要忘記把這些劄記交給你的那個人,正是他使我能夠不完全死掉。”1945年5月也被捕的伏契克夫人從集中營放出來後,找到了那個獄守,找到了分藏在不同地方、不同人手裏的寫滿小紙片的遺稿,按著上麵標明的頁碼,整理出這份“報告”,並把它交給了黨組織,使這部鮮血凝成的文稿得以出版。在這部7萬多字的報告文學中,伏契克揭露了法西斯野獸般的殘暴,也歌頌了英雄們頑強不屈的鬥爭,這是一部用鮮血書寫用心靈凝鑄的永存曆史讓人回腸蕩氣的戰鬥詩篇!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伏契克的這部“報告”作為無產階級文學的經典和反法西斯文學的代表作,感染了一代又一代的讀者。從中我們看到一位偉大的愛國主義者、一位傑出的共產主義戰士高尚的情操和鋼鐵般的意誌。也許作為同行,我還特別要記住伏契克說過的:“作家寫作不是為了活著,作家活著是為了寫出真理。”
捷克人民更應該以伏契克為自豪,因為他代表自己民族的最寶貴的精神。在紀念反法西斯勝利60周年的時候,我想捷克人民更不應忘記,伏契克在報告中最後的一句話:
“人們啊,我愛你們!你們要警惕啊!”
布拉格的旋律
“捷克人的生命在音樂中。”到了布拉格,才真正理解了捷克偉大的作曲家斯美塔那(1824-1884)這句話的深刻含意。布拉格是名副其實的音樂城。這之前我曾訪問過奧地利的“遍地都是樂符”的維也納和莫紮特的故鄉薩爾斯堡,那都是久富盛名的音樂城,搞音樂的人到了那裏聽音樂就如同到聖城朝覲。布拉格與它們相比毫不遜色。捷克與音樂發達的奧地利和德國都是近鄰,布拉格和維也納又咫尺之遙。音樂文化之流如江河之流一樣是沒有國界的,如捷克的伏爾塔瓦河和德國的易北河是相通相連的。歐洲文明之水也在布拉格澆灌出了燦爛的藝術之花。首先表現在建築上,被稱為“建築博物館”的布拉格,彙聚了歐洲各個時代不同風格建築,而音樂、美術和建築的風格是對應的。有古羅馬、巴洛克、文藝複興時代的建築,也有這樣特征的音樂和美術。不同時代風格的建築傳入布拉格的前後,同樣風格的音樂、美術也傳入了。布拉格是“建築的博物館”,當然也是“音樂的博物館”,不是有人說過“建築是凝固的音樂,音樂又是流動的建築”嗎?
我以為從建築上看布拉格真是有音樂感的,如同一部充滿了節奏、旋律的經典的交響樂。古城堡、老城區、小城區和新城區是不同的樂章,每一樂章都有自己的旋律。古城堡的凝重深沉、老城區的舒緩柔情、小城區的活潑跳躍、新城區的華美壯麗,而主旋律是伏爾塔河的婉轉曲折奔流向前。從總體上看,布拉格是一部交響樂,如果你走進每一個街區,走進每一條小巷,你會感到這又是一部輕音樂,是一部歌劇的選段,是一首小夜曲,是一支詠歎調。甚至你還可以分得出,這是鋼琴、小提琴還是中提琴的演奏,還是男高音、女高音還花腔女高音的演唱。當然全憑你自己的聯想和感受了,你什麼也聽不著,就怨你自己了。
作為“音樂城”的明顯標誌是有滿足群眾音樂需求的場所。我覺得布拉格的音樂廳和劇場比維也納還要多,大大小小不計其數。如可以看歌劇和芭蕾舞的國家歌劇院、民族劇院和莊園劇院(斯塔洛夫斯凱劇院)。能聽管弦樂音樂會的藝術家之宮、市民會館、德沃夏克音樂廳。能舉行小型室內音樂會的聖阿內日卡修道院、石鍾之家、聖米庫拉什教堂、克萊蒂門大樓、鏡子小教堂、列支敦士登宮。還有能看戲劇的國家木偶戲劇院、切爾內劇院、巴洛克式魔法劇院……其實,布拉格眾多的教堂,每一座都是音樂廳,每天唱詩班都在演唱,讓整個城市都縈繞的縹緲的音樂之中。而在重要的節慶活動中,每一座大的廣場和宏偉建築前都搭台演出莊嚴的音樂會。在周末,大小廣場和公園都成了穿牛仔褲超短裙的流行音樂的“發燒友”的天下。在平日在每一個普通的街口,都可能有一個小型樂隊在忘情地演奏,有一個人(或者是們白發蒼蒼的老者,也可能是個活潑的小姑娘)在拉小提琴,水平還相當不錯。
不能忘記,捷克人民為了堅持自己的文化傳統,為建設自己的劇院還進行過頑強的鬥爭。在奧地利的哈布斯堡王朝統治時期,布拉格人曾被迫說德語,不準用捷克語演出和演唱。1849年,一個民間的“民族劇院籌委會”成立,在全國範圍發起建設“捷克人說捷克話的舞台”的募捐活動,全國人民積極響應,1881年民族劇院用捐款建成。就在舉行落成儀式時,劇院因不明火災被燒毀。不屈不撓的捷克人民再次募捐,兩年後民族劇院以其雄姿重新屹立起來,在華麗的劇場內首演了自己的音樂家斯美塔那的歌劇《被出賣的新娘》,在整個歐洲引起轟動。我懷著景仰之情在這座宏偉建築的門前流連,鍍金的方形屋頂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輝,裝飾精美的深褐色的牆麵上寫滿曆史的痕跡。這座建築的設計者是捷克建築師約瑟夫·日萊克,內部的雕刻和繪畫也是出自捷克的藝術家之手。最顯眼的是刻在劇院正門上的那幾個字:“民族,自己靠自己”。十分有趣的是的哈布斯堡的統治者,不甘心捷克文化在布拉格的勝利,他們又建設了一座“德語劇院”和民族劇院對抗。我也看到了這座在新城區的國家博物館附近的比民族劇院更壯麗的建築,現在是捷克政府20世紀60年代全麵裝修後的麵貌,已改名為捷克的“國家歌劇院”,主要上演世界各國的經典作品,而民族劇院主要上演捷克藝術家創作的有自己民族特色的作品。
最值得“音樂之城”布拉格驕傲的是音樂神童、使歐洲古典音樂在全世界經久不衰的奧地利偉大的音樂家莫紮特在這個城市生活過,並寫了傑出的作品;還因為這個城市產生了兩位世界級的音樂大師捷克人德沃夏克(1841-1940)和斯美塔那,他們讓捷克音樂走向世界。在布拉格的莫紮特街上的一座小公園的前麵,有一處叫貝爾特拉姆卡的兩層樓,是17世紀一個啤酒釀造者修建的,1783年被捷克著名的女歌唱家宰菲娜·德休科瓦買下。她和年青的莫紮特私交親密,當莫紮特來到布拉格,就安排他住在了這裏。環境的優雅,居住的舒適和宰菲娜的理解,迷住了莫紮特,他進入了創作的高峰。1787年在布拉格的莊園劇院上演的給莫紮特帶來巨大聲譽的歌劇《唐璜》的序曲,就是在這座房子裏寫成的。據說完成時就在公演的前一天,發給樂隊的樂譜墨跡還未幹。現在這座房子已成了莫紮特的博物館,常常飄出莫紮特的音樂,隨著音樂你可以看到他用過的物品和樂器,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架他在這個城市演奏過的大鍵鋼琴,最寶貴的是安放在玻璃櫃裏的莫紮特的那一縷金黃色的頭發,和我在薩爾斯堡的糧食街9號莫紮特的故居看到的那縷頭發是一樣的。
也許我們還應看一看德沃夏克和斯美塔那的博物館。德沃夏克的博物館是一座花樹蔥蘢的院落中別致的巴洛克式小樓,那裏展有他使用過的鋼琴、中提琴、辦公桌和他親自譜寫的樂譜。在斯美塔那的博物館的窗口,能看到他鍾愛的伏爾塔瓦河和河上的查理大橋。後來他把這一切都寫進了自己的交響樂。德沃夏克是波西米亞地區一個小村子肉店老板的兒子,少年時成了有名的小提琴手,16歲進入布拉格音樂學院學習,後來結交的奧地利作曲家勃拉姆斯幫助他出版了他的作品《摩拉維亞二重唱》和《南斯拉夫舞曲》,使他和捷克音樂第一次引起世界的注意。1884年起他10次訪問英國獲得巨大成功,1890年他在莫斯科與柴可夫斯基結為朋友。1892年他在新創辦的紐約國立音樂學院當院長,並創作了以黑人聖歌為主調的《第九交響樂》,使他風糜世界。晚年他回到布拉格,擔任音樂學院院長。1904年他去世時,捷克政府舉行隆重的國葬,布拉格人傾城而出,為自己的音樂家送行。年長德沃夏克17歲的斯美塔那是一位像莫紮特一樣的音樂天才,從小受父親――一位業餘小提琴手的影響,6歲開始登台演出。在匈牙利音樂家李斯特的支持下,他24歲時在布拉格創辦了一所鋼琴學校。1856年他創作了第一批鋼琴交響樂,後被瑞典愛德堡愛樂樂團聘為指揮。1861年返回布拉格創建民族歌劇院,創作了自己民族的歌劇在剛剛建成的民族劇院演出。1874年,在兩耳完全失聰後,他還創作出交響套曲《我的祖國》,在第1樂章《維謝赫拉德》中,以深沉悠長的旋律講述了布拉格古城堡榮辱興衰的故事,以傳說中的吟遊詩人演奏的神秘豎琴之音,精彩地表現出城堡的風貌。第2樂音《伏爾塔瓦河》中,雄渾的交響樂響徹天際,象征著伏爾塔瓦河不息的波滔推動著布拉格前進的曆史。據說,他第一次指揮樂團演奏他的《我的祖國》時,他和全場捷克聽眾都是滿臉淚水,其實他當時什麼也聽不到了。1884年5月12日,斯美塔那因神經錯亂逝世於布拉格精神病院。1939年,一大批世界一流的音樂家發起每年的5月12日舉辦“布拉格之春”音樂節,開始的曲目就是斯美塔那的交響曲《我的祖國》。當然在音樂節中也一定會演奏德沃夏克的《南斯拉夫舞曲》、《新世界交響曲》和《捷克協奏曲》。“布拉格之春”作為歐洲乃至全世界極具聲望的音樂盛會,已經半個多世紀而不衰,這是捷克民族的光榮。
在離開布拉格的前一天,我們找到了青鬆和翠柏環抱的維謝赫拉德城堡裏的公墓,找到了斯美塔那的墓地,那裏立著不高的塔形墓碑;也找到了德沃夏克的墓地,那碑上雕著他俏瘦的麵容。靜默在他們的墓前,在嘩嘩的樹葉聲響中,我們聽到了最強的旋律,隻有兩個字:祖國。
又見多瑙河
從布拉格到布達佩斯,可以乘火車,夕發朝至,即節省時間,又節約路費。可是我們還是先飛到維也納,再飛布達佩斯,隻是因為我們買了奧地利航空公司的通票,隻好聽從他們的安排了。中國駐捷克使館的臨時代辦陶文學先生親自到機場送行。我們來的那天,他把車開到停機坪上接我們;今天又把我們送到班機旁,這位東北老鄉特別的熱情,也讓我們特別的感動。十年前,陶代辦在長春學的俄語,後又學匈牙利語,經過不懈的努力,他掌握了世界這最難學的語言之一,擔任了使館中僅次於大使的職務。他說,在東歐使館工作的東北人很多。
從維也納飛布達佩斯,我們乘坐的是螺旋槳式的小飛機,飛得不高,但很平穩。一個小時後,便透過薄雲看到了那一片散落在綠樹和田野中的建築物,有一條大河蜿蜒著穿越其間。那片建築就是匈牙利的首都布達佩斯,那大河就是聞名遐爾的多瑙河了。這條源於德國黑林山溪流的歐洲大河,流經德國、奧地利、斯洛伐克、匈牙利、南斯拉夫、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和烏克蘭等8國,先後接納了120多條之流,彙合成為長2850公裏的波濤洶湧的大河,最後流入黑海,就是我在保加利亞的瓦爾納遊過泳的黑海。多瑙河廣為人知得益於奧地利作曲家施特勞斯的名曲《藍色的多瑙河》,那華爾茲優美的旋律向我們講述了一條美麗大河的故事。我第一次看到多瑙河是在旋特勞斯的家鄉維也納,多瑙河如處子般地溫柔寧靜,舒緩地在城中流過,兩岸的建築錯落有致,斑斕多姿,如她夢中的海市蜃樓。城外左岸是隨阿爾卑斯山勢起伏的如綠浪般的維也納森林,右岸是田連阡陌的丘陵平原。真是美不勝收。在斯特勞斯的《維也納森林》中你會感受到這一切。
到了布達佩斯才知道,其實多瑙河最美麗的地段,就在匈牙利的布達佩斯。維也納的多瑙河美在幽雅,布達佩斯的多瑙河美在壯麗;維也納的多瑙河是音樂之美,布達佩斯的多瑙河是繪畫之美。登上蒼翠的蓋萊爾特山,站在高高聳立的“自由女神”的青銅雕像下,多瑙河和分布河兩岸的布達佩斯城就盡收眼底了。
這是每一個訪問這座城市的人的第一個節目。這一幕讓人難忘。
多瑙河從斯洛伐克流來,呈大S形從北向南在布達佩斯城區流過,寬700米,長30公裏,可謂浩浩蕩蕩,其壯闊之勢令人驚歎。更奇麗的是多瑙河如一把利劍把一城分為兩半,東岸為布達,西岸為佩斯;東岸山巒起伏,城在山間林中;西岸平原坦蕩,城區建築排列有序地向天邊攤去。東城布達古老蒼勁為兄,西城佩斯年青嫵媚是妹。布達建於12世紀中葉,國王貝拉四世為防範外來的侵略,在地勢險要的臨江山峰上構建城牆,達官貴人和富商巨賈便在城內築屋建店,先有城後有市,布達城初具規模。那時多瑙河對岸的佩斯還是一片荒野。到了15世紀,布達已成為歐洲重要的城市,佩斯才開始向城市發展,到了19世紀隨著匈牙利資本主義的興起,不到四分之一的世紀,奧匈帝國就在這片平原上建成了這座既有現代大都市繁榮,又具歐洲文化典雅的大都市。而真正使布達和佩斯合二為一的是先後在多瑙河上架起的9座橋梁。那橋如練如虹把兩岸相聯,讓兄妹攜手,相得益璋,珠聯璧合,真謂天下奇觀。靠江的城市很美,一江穿城、兩岸繁榮的城市更美。一橋飛架兩岸,讓天塹變通途,為城市之必須。而9橋飛架兩岸,各有其名,各有其形,就使其城因橋多橋美而成其名了。無怪乎,1987年聯合國科教文組織把布達佩斯的多瑙河兩岸的古建築和河上的橋都列入世界曆史文化遺產呢!
這9座橋中最古老也最著名的叫塞切尼鏈索橋,沒建此座橋之前,兩岸的聯係一直靠擺渡。據說有一天,塞切尼伯爵忽然得知父親病故於維也納。他急著要去參加葬禮,卻被多瑙河上的浮冰擋往了去路,於是他發誓要在河上建一座永久性的橋梁。他帶頭捐贈了一年的收入,要建一座堅固的鋼鐵橋梁,並親自到英國考察,請回英國的工程師亞當·克拉克指揮大橋的建設。曆經十年,大橋於1849年建成,舉行了隆重的慶典,為了紀念塞切尼公爵的貢獻,把這座命名為“塞切尼鏈索橋”。這座以鏈索為骨架的三孔橋,長375米,河中設兩座橋墩,相距203米,是當時世界上跨度最大的鐵鏈橋。為表彰英國工程師克拉克,在橋頭建設了以他命名的廣場。克拉克後來又娶了一位匈牙利的姑娘,終生居住在布達佩斯。他(青銅雕像)現在還站在廣場上,自豪地看著自己設計的那巴黎凱旋門式的拱門和橋頭那四頭雄姿勃發的獅子。其實現在的這座大橋是1949年重建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德國法西斯在逃跑前的1945年1月18日淩晨炸毀了鏈索橋。英雄的布達佩斯人隻用了一年時間,又重新建起了大橋,不僅保持了外觀的原貌,還擴寬和加固了橋麵,增加了負荷能力。布達佩斯人民複建的不僅是多瑙河上被法西斯炸毀的所有橋梁,還有被他們夷為平地的整個城市,而且使自己的首都比原來更美麗更壯觀了。
多瑙河上還有幾座橋,也為世人矚目,不僅是因為它們造型的神奇。19世紀末建設的伊麗莎白橋和自由橋,被稱為“夫妻橋”。伊麗莎白橋建於1897-1903年,是布達佩斯多瑙河段中最短也最精美的一座橋,橋名取自人們都喜愛的“茜茜公主”,她就是伊麗莎白,當時她是奧匈帝國的皇後,她和匈牙利人民有著特殊的情感。現在的伊麗莎白橋是二戰之後修複的,變成了精巧的現代的鋼纜斜拉橋。自由橋是1896年為紀念匈牙利民族從亞洲遷居歐洲1000年而建設的,當初是以奧匈帝國的皇帝費蘭西斯·約瑟夫命名的。在建成慶典時,皇帝在布達的橋頭按下一個與蒸汽機相聯的按紐,將最後一根鉚釘打進橋樁。重修後的自由橋仍然是綠色的鐵橋,拱門高高聳起,保持了皇帝的威嚴。從伊麗莎白橋向南,還有一座橋,那是以匈牙利最偉大的浪漫派詩人裴多菲命名的載重車行走的堅固的大橋,戰後複建的,但保持了原來的設計風格。關於茜茜公主和裴多菲的故事,我在後麵還要說到,那都是關於自由和愛情的故事。
我們回望蓋萊爾特山上那高舉著一束橄欖枝的女神,那高大的身軀直插雲天,她仰望蒼天,代表著熱愛自由的匈牙利人民,向全世界呼喚和平!這座“自由女神”碑,是為紀念第二次世界大戰末蘇聯紅軍解放布達佩斯而建的。1945年春天,蘇聯紅軍打進了這座城市,消滅了法西斯占領軍,幫助匈牙利人很快清除了戰爭的廢墟,恢複了生產和社會秩序,並建立了和自己相同的製度。可是1956年這裏又發生了反對現政權的“十月事件”,蘇聯的坦克和軍隊再次進入布達佩斯,卻造成數萬人傷亡、數十萬人外逃的“民族悲劇”。1989年春天開始,匈牙利又進行了新的社會變革,因為人民要自己喜歡的幸福和自由。1000多年前,一個來自東方的遊牧民族經過長途艱辛遷徒,最終選擇了水草豐美的多瑙河中遊的這片大平原定居下來。1000年後,也許,他們還要走很遠的路,尋找水草更加豐美的家園。
黃昏時分,我們從蓋萊爾特山下來,穿過伊麗莎白橋,沿著多瑙河岸向鏈索橋走去。這是布達佩斯最浪漫的地方。從第一次世界大戰前,這個城市的青年男女都到這裏談戀愛。既使在戰爭中前線炮聲轟轟也未能阻擋他們打著洋傘在這裏幽會。現在的這裏風采依然,枝葉繁茂的梧桐樹下,白色長椅上擠滿了愛情,綠絨絨的草坪上奔跑著嘻笑的孩子,清靜的咖啡館裏閑坐著呆望多瑙河的老人。
布達佩斯人很從容,很悠閑,因為沒有戰爭,大概也因為人均GDP達9000美元吧?
懷古城堡山
訪古懷舊,是許多旅遊者的基本活動。到布達佩斯訪古懷舊是必上城堡山了。那是這個城市的發軔之地。那山不遠,就在靠近多瑙河的布達城內;那山也並不高,盤山而上,不要半個小時。13世紀,來自烏拉爾山麓的馬紮爾在這座山上建立了自己的王都,到了14-15世紀,這裏成了匈牙利全國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的中心,其工商業之發達和藝術之繁榮為全歐洲所矚目。以後屢經火災、地震和兵燹之患,1541年又陷土耳其奧圖曼帝國145年的奴役,二次世界大戰中又被夷為平地。1945年,匈牙利政府開始重建工作,現在已基本再現100多年前的風貌了。
在城堡山的古王城中輕輕走過,你會感覺那卵石的小街、曲折的深巷、古老的教堂、幽深的庭院都在散發著中世紀的氣息。那臨街店鋪低矮的簷頭上掛著鑄鐵的招牌,那街角上立著的鑄鐵燈架上支著的方形路燈,都是那個古老年代的標誌。如果你留心街旁那一棟棟杏黃、粉紅、蔥綠的房舍上木雕和鐵製的窗欞,就會發現那些精美的圖案曾流行於文藝複興時代。可惜與我們擦肩而過的行人,沒有著華冠和穿長裙的,否則我們真以為走進了久遠的曆史。
真正給我們曆史感的是舊皇宮,它是城堡上最大的名勝。那一片巍峨的建築,麵向山下的多瑙河,宮門正對著鏈索橋。無論從皇宮前看橋,還是從橋上看皇宮,都是布達佩斯最上鏡的風景。這座皇宮是13世紀末貝拉四世所建,當時隻是有高牆的城堡。到了15世紀,瑪蒂亞斯在位時,再次大興土木,規模和外觀達到高峰,成為當時歐洲最漂亮的皇宮之一。匈牙利被奧圖曼帝國占領時皇宮被破壞得不成樣子。1686年匈牙利重新奪回布達城,皇宮又重新建設,建築風格也從哥特式改變為巴洛克式,建築規模擴大了,布局也發生了變化。現在雖然恢複的隻是原來建築的局部,但仍然十分龐大和宏偉,其氣勢和規模和華盛頓國會山的那片建築相似。在舊皇宮的後院,我還看到露在地麵的那一片殘垣斷壁和那片原來是禦花園的空地。在漫長的歲月中,匈牙利王室的許多代人在這裏享受著豪華的生活,我想那禦花園裏肯定會有茜茜公主的足跡,她曾是奧匈帝國的王後,匈牙利人對這位統治者的印象並不壞。現在這座皇宮每天向遊人開放,正殿是美術館,配殿是曆史博物館和國家圖書館。我在美術館匆匆一過,樓上樓下轉了一圈,看到了與這座建築相對應的哥特式和巴洛克式的雕塑和繪畫,也看到了匈牙利藝術家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的美術作品,分辯不出和其他歐洲國家同期的作品有什麼不同。我知道匈牙利出現過李斯特這樣的世界級的音樂大師,不知道有什麼樣大師級的畫家。但我知道1000萬人口的匈牙利人才濟濟,曾有14位匈牙利人獲得過諾貝爾獎!這是匈牙利華人婦女聯合會會長王少媚女士告訴我的,她對自己在匈牙讀大學的孩子也寄予厚望。
在皇宮參觀時對兩座雕塑印象很深,一座是立在皇宮廣場前那精美的石座上的挺立著的橫刀立馬、威風凜凜的青銅雕像。那馬上的英雄是1686年指揮十字聯軍打敗土耳其軍隊、解放布達和佩斯城的薩沃約依·耶諾公爵。那雕像高聳在藍天間,在多瑙河對岸的佩斯都可望見。源於遊牧民族的匈牙利人特別崇拜馬上英雄。刻在皇宮牆上的那一幅浮雕也讓人難忘,那是瑪迦什國王的狩獵圖。瑪迦什立於山頂,左手叉腰,右手持弓,滿臉的自信。山下有他的寵臣伊洛伽和追趕獵物的士兵、獵狗,場麵十分生動。遊牧民族比農耕民族更驃悍和野心勃勃,標誌性地表現在這個民族的領袖人物經常的狩獵表演上。在這方麵,中國清朝的康熙大帝最為傑出。他在位的每一年的立秋之後都到“木蘭圍場”打獵,一次為期二十天的秋獵,一生參加了四十八次。每次圍獵都極為壯觀:在上萬名官兵的齊聲呐喊下,康熙首先一馬當先,引弓射獵,每有所中都引來一片歡呼。康熙身強力壯,騎術高明,弓箭上的功夫更讓同獵者驚服,每次獵獲總是最多。康熙在位時,中國的疆界也是最大。善獵的瑪迦什國王,也是匈牙利的世盛國王。
馬迦什國王的建樹還有城堡山上的另一處景觀,這座有700年曆史的教堂以其尖塔指向青天顯示著哥特式建築的風格。與同期的哥特建築不同的是,教堂的牆壁牆角的造型變化多端,看上去十分協調雅致。教堂的拱頂由彩色的玻璃拚成美麗的圖案,在陽光的照射下,教堂內光線迷離,更增加了神密氣氛。馬迦什在位時在對教堂修繕時,集中了許多匈牙利傑出的藝術家,他們的才華使這座宗教聖殿成為匈牙利經久不衰的建築藝術的經典。在幾個世紀當中,這個教堂內舉行過隆重的國王加冕、國王婚禮和慶祝軍隊凱旋的典禮。在這座教堂前的一座名為聖三廣場上的謝恩紀念碑特別引人注目,那是1713年為紀念布達佩斯脫離了黑死病的威脅而修建的。那是歐洲大陸最恐怖的年代,1348年從亞洲傳來的黑死病(鼠疫),十年內讓全歐洲的人口減少了三分之一,其中意大利死了一半人,英國死了十分之九的人,冰島和塞浦路斯的人口全部死光。當時的歐洲人采取了一切辦法,也沒能阻擋這黑色瘟神的猖獗。到了17世紀末,這在歐洲持續了三個世紀的瘟災就像無聲無息的來到一樣悄然消失了。1713年布達佩斯和歐洲其他城市一樣,再也沒有發現患這種病的人了。他們要感謝誰呢?肯定不是上帝。有人說,1666年倫敦的大火燒毀了病毒滋生地,有人說是因為氣候發生了變化。專家說,實際上最好的解釋是人們居住和環境有了改善,衛生水平有所提高。具體地說,是清水和肥皂消滅了黑死病。也許,現在我們可以明白了歐洲為什麼比亞洲的衛生環境好,個人的衛生習慣也好,那是以三分一的人的生命為代價換來的經驗。其實人類和流行疾病的鬥爭遠沒有結束,現在世界上不是還“非典”、禽流感,還在向我們挑戰嗎?我們不必向上帝求救和謝恩,而隻能靠自己掌握科學的武器了。
城堡山上還有一處勝景,就是緊靠馬迦什教堂的漁人堡了。那是本世紀初在中世紀城堡的根基上建造的一段100多米的白石的回廊,並由七個圓形的大小不一的塔堡連接而成。那塔的形狀如草原上常見的蒙古包,象征著西遷來的七個部落。匈牙利人的祖先馬紮爾人公元9世紀遊牧於蒙古和俄羅斯境內,也不時侵擾中國邊境,曾被東漢的竇憲率軍擊敗,後來他們遠走歐洲,在烏拉爾山一帶生活,又遷移到水草肥美的多瑙河流域。從史料上看,雖無確鑿的材料證明匈牙利就是匈奴人,但他們肯定有東方的血緣。匈牙利有兩個傳統和歐洲完全不同,一個是日期的表述順序是年月日,而不是日月年。另一個是姓氏的順序是先姓後名,而不是先名後姓。從兩個傳統看,匈牙利人和中國人有著相近的緣源。
漁人堡的建設,是為紀念16世紀時在多瑙河上防衛布達城的一群勇敢的漁民。當年他們以城堡為依托,拿起武器,抗擊土耳其侵略者,戰鬥到流盡最後一滴鮮血。著名的建築師舒勒克根據這段曆史設計了這座既有曆史文化傳統又反映英雄事跡的漁人堡。在漁人堡的回廊裏漫步,是遊曆布達佩斯的最高境界。多瑙河就在腳下流過,河對岸就是那一片紅頂黃牆的壯麗的建築,那就是匈牙利的國會大廈。這座占地1、7萬平方米新哥特式建築,以高96米的拱形圓頂的中央大廈為中心,周圍簇擁著無數尖塔聳立的樓群,正麵由華麗的幾十個拱門裝飾,整個建築氣魄非凡,和任何國家的國會大廈相比都毫不遜色。我們的導遊說,去年胡錦濤主席訪問匈牙利,就站在這裏以漁人堡為前景,以多瑙河為近景,以國會大廈為遠景拍了一張照片。我們每人都仿照一張,不亦樂乎!
不死的裴多菲
“裴多菲,我為你來。你在那裏?請快告訴我!”
其實,裴多菲並不難找。他就站立在多瑙河左岸,伊麗沙白橋邊的那一片綠茵茵的草坪上。到布達佩斯的第一天,我就見到了他。裴多菲還是那麼年輕,還是那麼瀟灑。他站在高高的方形的石座上,右手舉向天空,左手拿著詩稿,卷曲的頭發下一張激憤的臉,他張著嘴,在大聲朗誦。他頭頂的藍天上有白雲飛過。這是一座青銅的雕像,那碑座上鐫刻著金色的字母“BETOFI”。這座雕像和草坪組成了這座城市最偉大的“3月15日廣場”。那廣場上閑散著自由的人群,回響著孩子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