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在這冰雪還未消融的廣場上,早上活動著晨練的人群,夜幕下一群穿著羽絨服的老人在跳歡快的健身舞。一位熱心的老墾荒戰士告訴我這個外地人:去年7月4日,29年前來我們共青看望老墾荒青年的李源潮同誌又來我們場了。當年的團中央書記處書記現在的國家副主席,先來到這個廣場,又去參觀了新建成的墾荒紀念館。本來要請他為我們共青農場題詞,他隻在留言薄上寫了“青年先鋒 創業火炬”,這八個字,然後寫了自己的名字“李源潮”。

我想,這當然是對中國青年誌願墾荒運動的高度評價,也是對年青一代的熱情鼓勵,希望他們能高舉革命傳統的火炬,在實現偉大“強國夢”的進程中建功立業。

6——楊華和他的戰友

讓我們的鏡頭再回到1955年秋天,那個遍地開滿野花的北大荒。9月4日,一群年青人的笑聲,讓蘿北荒原上的獐子、麅子、野兔和野雞在草叢中東躲西藏。它們驚奇地發現在它們的領地裏,在那片白樺林裏,一座綠色的帳篷支了起來。那是鶴崗礦工贈給青年墾荒隊的見麵禮。北京來的年輕人住進這草原牧人式的房子,男青年躺在鋪著一米多厚的羊草的“席夢思”上,而姑娘們住的是樺木杆架起的“臥鋪”。中間掛著的毯子就是男女宿舍的分界。在樺樹林裏搭起的一座小窩棚,當作食堂,第一頓飯主食是高粱米飯、玉米餷子粥,副食是清水燉蘿卜和煮黃豆。雖然米飯有點串煙,但大家還是吃得很香,不一會兒,就鍋底兒朝天了。

望著眼前這一片“天蒼蒼野茫茫”的大地,楊華不禁感歎“蘿北真是一片好地方!”它北靠黑龍江,南臨鬆花江,西北接嘉蔭河,西南連梧桐河,中間還有兩條美麗的嘟嚕河和鴨蛋河流過,境內的450萬畝的大森林和1000多萬畝肥得流油的土地,是隻有8000人的蘿北縣人民得天獨厚的資源。他們早就盼望著遠方的開拓者,來共同開發建設這片富饒神奇的家園。現在勇敢的北京青年捷足先登了。楊華相信這眼前蒼茫的荒原要滾起稻浪豆海!因為,我們有一雙勤勞的雙手。他真想對著荒原大喊一聲:我們來了!

那是永遠值得紀念的日子——1955年9月10日,中國青年墾荒者,在嘟嚕河畔那片蝴蝶形的荒地上,拉開了第一犁!蘿北縣委書記阮永勝前來剪彩,隨著楊華“開犁”的一聲呼喊,四副八匹蒙古馬拉動著犁杖齊奔向前,可地下盤根錯節的老樹根把他們絆個人仰馬翻,在場的人都笑起來。老鄉跑過來幫忙,那堅實的鐵犁終於紮到土地深處、翻起黑油油的波浪。墾荒隊員和來看熱鬧的老鄉都歡呼起來。隊員們爭搶著捧起一把油汪汪的黑土,看著聞著,有的人竟流下眼淚。

那位阮永勝書記高興地和墾荒隊員握手祝賀,還當場賦詩一首:

北京青年破天荒,奔赴邊疆來墾荒。

千辛萬苦踩腳下,青天做帳地當床。

沉睡土地被喚醒,沃野千裏換新裝。

稻穀飄香綠浪滾,塞北變成米糧倉。

然而墾荒者的生活並不像詩歌那樣浪漫,困難和危險如北大荒的風說來就來。那是他們剛在帳篷安家的幾天後的夜晚9點多鍾,有的隊員在看蘇聯作家的小說《勇敢》(那是部記錄蘇聯青年開發西伯利亞建設共青城的故事),有的隊員在看《農業技術》,有的還吹起了口琴,突然在帳篷外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聲,這聲音由遠及近,聽起來好像把帳篷包圍了。

“狼!這是狼群!”楊華馬上帶領了幾個同誌在帳篷周圍點上了幾堆火,然後他們又騎上馬在帳篷周圍巡邏。狼群向後退去,但並沒走遠,一直嚎到天亮。那是所有隊員的不眠之夜。

第二天,又是這個時間,那群狼又來了,還是圍著帳篷嚎叫。這時楊華率領著幾個隊員主動出擊了,他們拿著團中央發給他們的兩支步槍和鐵鍬、鎬頭、木棒衝出門外。這時槍聲、喊打聲和狼的叫聲混成一片。經過一夜的人狼大戰後,狼群在天亮時跑了。這次戰鬥中,他們共打了200多發子彈,雖然一個狼也沒打著,但增加他們與狼戰鬥的勇氣。沒想到胡書記提出的“鬥爭”要求,首先用在和狼的戰鬥上了。

第三天,人狼大戰再次進行。楊華發現了一支瘸狼領頭嚎叫,“擒賊先擒王”,楊華認準它是組織者,然後把槍對準它連續開槍,它被嚇跑了,其它狼都跟著跑了,從此狼群再也沒來過。楊華對大家說:“真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啊!”這是隊員第一個戰鬥經驗。

可是還有比狼更凶殘更可怕的是荒原裏的蚊子。這荒原裏久不聞人味的嗜血小蟲如瘋子一樣向墾荒隊員襲來,讓他們無處躲藏。無論是在荒地還是在帳篷,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蚊子、小咬和瞎蠓三班倒,拚命在你的臉上、脖子、眼皮和手腳上不斷叮咬,你一把掌打下去,可以拍死七八個,弄得你滿手的血。有的青年幹脆用泥把臉全部塗上,可還是擋不住大瞎蠓的叮咬;有人被咬傷的臉上滿塗上了紫藥水,像鬼一樣嚇人。

在疼痛和奇癢的折磨下,任何堅強的人都可能精神崩潰。可誌向高遠的墾荒先鋒們忍受著戰鬥著,絲毫不會動搖。在戰鬥中,他們也學會了保護自己的辦法。在“中國青年誌願墾荒”展覽館裏,我看到鋤草的女青年竟帶著像防毒麵具一樣的防蚊帽的照片。天津莊的青年們還發明快樂的防蚊方法:被蚊子咬得睡不著覺,就起來點起篝火跳舞,蚊子被煙熏跑,他們也跳累了,然後倒頭就睡,蚊子也咬不醒了。

十月剛過,滾滾的寒流和漫天的大雪又向墾荒隊員們撲來,進山伐木的楊華和戰友又迎來了更嚴峻的考驗。隻有一層苫布的營房難以擋住風寒,他們點起的大鐵桶晝夜添柴,可還得穿著棉衣戴著棉帽睡覺,醒來時被頭嗬出的熱氣凍成冰坨。大家形容當時的生活是“窩窩頭要用鎬刨,棉鞋棉褲用棍敲,虱子臭蟲用火燒。”

楊華回憶:“記得那年的12月13日,氣溫下降到零下40多度。隊員們趕著車到江邊拉木頭。剛出門的時候還沒覺得風有多大,不一會兒,就覺得臉上有無數的小刀子在割。十裏路下來,有的隊員的腳都被凍傷了。我們趕到一家大車店吃飯。一個叫周俊的隊員到爐邊烤腳,覺得腳溫和了想脫鞋子,不料脫鞋的時候十個腳趾甲都跟著掉下來了。隊員孫敬賢的耳朵也凍出了大水泡。有人鼻子也凍黑了。我當時心疼得直掉淚。當地的老鄉和店友們都氣得責怪我失職。於是老鄉們教我一些防凍的經驗,如腳凍僵了,不能用火烤,要用雪搓或用冷水洗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等等。後來我們逐漸也學會了抵禦風寒、防止凍傷的辦法了。”

重重的困難讓勇敢者更堅強,也讓懦弱者退縮。在最嚴峻的時候,有人動搖了。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在那一個晚上,楊華咬破手指,當著全體隊員的麵,用鮮血寫下這樣的誓言:“向黨和毛主席表示:

一、我決心戰勝困難,堅持到底,絕不中途動搖妥協做逃兵;

二、我決心戰勝困難,用勤勞的雙手在北大荒建設社會主義的新天地;

三、我決心戰勝困難,保證刻苦學習,提高政治熱情和農業技術水平,把北大荒變成北大倉;

四、我決心戰勝困難,永遠前進,絕不後退,永遠走在社會主義的道路上。”

這份連蓋了三個楊華印章的一百多字的血書,現存在東北烈士紀念館,成了一代墾荒者赤膽忠心以身許國的寶貴見證。

在墾荒隊員最困難的時候,他們不斷收到來自全國各地青年的來信,剛到北大荒一個月就收到三麻袋的來信,寫信的有工人、農民,也有在校大學生和科技人員。甚至還有外國朋友,一個位叫闊澤列娃的蘇聯姑娘,也在西伯利亞墾荒,她希望和中國同行通信,介紹對方的工作和生活。最讓隊員們高興的是,他們竟收到了他們崇敬的蘇聯英雄卓婭和舒拉母親的來信,她祝賀“我黑眼睛的孩子們”,戰勝一切困難,在荒原上奪得豐收,不久將來也在黑龍江畔建設起中國的“共青城”!

英雄的北京青年墾荒隊的戰士們,把自己辛勤的汗水、痛苦的淚水化作無窮的力量,開墾出5580畝土地,並種上了穀子、小麥、大豆和蔬菜;他們告別冰雪紛飛的冬天、迎來河水流淌的春天和山花遍地的夏天,把全國人民及國際朋友們的期望,化成了1956年金色的豐收!

他們向“總領隊”胡書記和團中央報喜:北京青年墾荒隊當年糧食總產99萬斤,超過團中央給他們提出的80萬斤的任務。還收獲土豆35萬斤、大紅蘿卜一萬斤。

胡耀邦同誌和團中央發來賀電:“親愛的同誌們:收到你們10月24日的來電,我們感到很高興。你們以勇敢堅韌的精神,克服各種困難,取得了墾荒第一年的勝利。你們所做下的實際成績,對於那些熱烈向往社會主義而貢獻力量的青年,是一個有力的鼓舞。”

也許更讓耀邦同誌高興的是北京莊不僅有雞鳴狗叫之聲,而且有了孩子那動人的哭聲。秋收之後,青年們搬進了自己進山伐木蓋起的房子,隊長楊華主持了6對青年的集體婚禮,和他們一起在荒原上奮鬥的團中央幹部、墾荒隊黨支部書記陳啟彬作證婚人。後來劉玉鎖和柴會珍生下了北京莊第一個小公民,父母給他起的名字叫“墾荒”。那孩子第一聲哭聲讓大地也喜極落淚——那一天下了一場好雨。

聽吧!這是荒原上最動聽的音樂,這是墾荒精神代代相傳最宏亮的號聲。

比莊稼豐收更重要的北京墾荒隊的創業者們創造了“忠誠祖國、艱苦奮鬥、無私奉獻”的精神。他們的精神是值得中國青年世代相傳的寶貴財富。而他們的精神體現在可能當下的人難以理解的“小事”上。

為了多開荒,隊黨支部征求全體墾荒隊員意見,竟一致同意:三年不開工資,實行最低條件的供給製,剩下的錢全部用來打家底。三年每人隻發三套單衣、一套棉衣、棉單鞋各一雙和一頂狗皮帽子。連續三個春節,每人發五角錢。大家商量好了,你買糖,我買煙,他買鞭炮。全隊職工家屬除夕夜一起吃了一頓餃子。大家過得也很開心!

1956年蘿北縣要把墾荒隊員全部納入移民管理,這樣按國家政策,每個人可發給七八百元的安家費。墾荒隊員火了!我們是誌願來墾荒的,怎麼要這個待遇。再說現在國家還有比我們更需要救濟的人!

1959年3月,墾荒隊建立的八個青年集體農莊結束集體所有製,與轉業官兵一起正式並入國營蘿北農場。黨支部再次征求全體墾荒隊員意見,又是一致同意,一分錢不分,將三年勞動創造的集體財產全部無償交給國家,包括40多萬斤糧食、28輛全套馬車、130匹馬、70隻新疆細毛羊、80頭豬、47頭牛和15棟房屋。

當時就有人說,這幫北京青年“太傻了”。

青年們自己說:如果沒有“太傻的人”在戰爭中流血犧牲,就沒有新中國;現在如果沒有“太傻的人”在開發建設中流血犧牲,就沒有強大的現代化的中國!

有人說北京青年墾荒隊中最傻的人就是楊華。他1952年4月1日當選為北京石景山西黃村鄉長,1956年誌願到北大荒開荒,一直幹到退休,職務隻是個農場的副場長,幹了四十年,隻進步了一級。他真是為北大荒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子孫啊!

在荒原最困難、人心出現動搖的時候,楊華讓人把妻子梁淑鳳和兒子從北京送上火車。到了蘿北縣後,楊華去接她們娘倆,要步行了30多裏、路過二裏的沼澤地才能回到北京莊。當時他先背著兒子趟著沒膝深的泥水過來,放在高地上,然後再去背妻子,聽她抽泣著說:“你這是要把我們娘倆背到什麼鬼地方啊!”眼淚滴在楊華的脖子上。楊華安慰說:“你來了,大家就安心安家了。北京莊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整整走了一天,楊華領著妻兒到了北京莊住了半年四麵漏風、腳踏泥水的草棚,後來才搬進新蓋的草房。

楊大嫂跟著楊華幹了四十年,到退休時,還是個臨時工。大概很少有人知道,他和楊大嫂到北大荒生的第一個孩子,因為衛生條件太差,剛出生幾個月就死了。他還有一個兒子也在北大荒的建設中獻出了年青的生命!

在為北大荒獻青春獻終身獻子孫的過程中,楊華渡過了他艱難又光輝的半個多世紀的生命曆程,已經80歲的他身不在位心在崗,北大荒的發展建設是他最大的心事。老人總是愛懷舊的。現在他的耳朵聽力下降,但一見到有人來訪,他總是指著照片給你講那些已故老戰友的故事,那時,他總要流淚的。

——唉!第一個犧牲是我們隊裏最年青的隊員,他叫麻友,那年18歲。他漂亮的白淨臉,愛說愛笑,誰都喜歡他!他愛學習,胸前總別著他心愛的金星鋼筆。他天天第一個起床,爬在帳篷邊上學雞叫,招呼大家早點起床上工。不幸的是,一天在草地上打馬草,他站在高坡上,結果被雷擊中了!全隊的人哭作一團,安葬時,用他的那支金筆,寫了“永垂不朽”的紙條,和他的那支鋼筆一起放到了棺材裏了。當時把他埋在了犧牲的那個山坡上,1958年春天,把他墳遷回北京莊時,那支筆還能寫字。我總覺得小麻這孩子,還活著!

說到麻友,老人很傷心,但從來不對人說起犧牲時也很年青的兒子。他說,我們莊裏第二個犧牲的就是崔挺科了,他比小麻也大不了幾歲。一九五六那年雨水特別大,通往我們北京莊的兩座橋和一條路都被衝垮了。我們組織突擊隊晝夜搶修,小崔總是幹最累最重的活,我們連續幹了五十天總算修好了“兩橋一路”。結果小崔被累倒了,他的病很重,一直堅持著。我們把他送回北京搶救,醫院說來得太晚了。他臨終前的遺言是,一定要把我送回北京莊!現在我最思念的小戰友麻友和崔挺科,都埋在北京莊西北的小山坡上。莊裏的老隊員越來越少了,不知清明節,有人給他們燒紙沒有?

——這幾年我常想,過去對我的宣傳是不是太多了,對龐淑英宣傳太少了。她是我們五個發起人中唯一的女同誌,當時門頭溝區石門鄉的團總支書記兼婦女隊長,人長得漂亮又特別能幹,當時已經接到了北京飯店的調令。聽區團委書記說,要組織青年墾荒隊,她搶著報名,成了發起人,本來還有豐台區的一個女同誌,也是發起人,聽說北大荒特別苦,人家就不去了。後來團中央的同誌對龐淑英說,你要有困難也可退出。她說,沒困難,我一定去!其實她的母親不同意,哥哥弟弟都到首鋼工作了,老人真沒人照顧。到了蘿北後,我當隊長,她當副隊長。為了蓋房子,她就領著大夥去打草,被蚊子咬得渾身是包,從來沒聽她叫過苦。凡是隊裏最難最重的活都她領著打衝鋒。被大夥稱為“女丈夫”。她對我們北京莊的貢獻還吸引一位“抗日幹部(抗戰時期參加革命工作)”,當時張衝正以調幹生身份在哈爾濱工農速成中學讀書,經人介紹,他想和龐淑英處朋友。她隻有一個條件:不能拔根!張衝從速成中學畢業時,龐淑英正領著婦女大隊防汛,她托人給張衝發了電報:“同意來蘿,你就來!”這樣張衝真的來了,為了愛情,也為了開發北大荒的教育事業。他和龐淑英在我們農場幹了一輩子,一直幹到在農場中學校長的職位上離休。

“可是曆史對龐淑英不公啊!”聽得出老楊有點傷心。她當了五年的副隊長,因為工作好,被蘿北縣調去當街道辦事處主任。本來可以繼續提拔的,她非要求回農場,後來到名山農場當了基建隊副書記。文革中,因為她曾因參加中國青年代表團訪問過蘇聯,被打成“特嫌”,被批鬥後又下放到生產隊種了七年的菜。落實政策後,她堅決要求回北京莊,本來組織部門給她開了幹部身份的證明,可回來後又當了三年農工。雖然恢複了副隊長職務,還是以工代幹。兩年後,因為勞累過度,渾身是病的她隻好退休了。又是兩年後,農場總局黨委書記來看望龐大姐,聽說她幹部身份問題還沒解決,因為生氣和難過發了火。幾個月後,隊裏領導給龐淑英看上級下來的給她轉幹的批文:“龐淑英同誌定為行政22級,月工資五十四元一角。”她淡然一笑:“已經無所謂了。”

退下來後,龐大姐也沒閑著,她記著他們的“總領隊”胡耀邦書記在北京莊成立30年時,給她和楊華捎來的信:“你們退休了,也不能躺在功勞薄上睡大覺,過去你們是墾荒的帶頭人,如今你們要做新時代勤勞致富的帶頭人。”她成了莊裏第一個養牛的人,先養了三頭黃牛和七百多隻雞,後來又養了三頭奶牛。這錢都是她貸的款。這下子全家都跟著忙活起來。有人勸她,別瞎折騰了,不怕把老本都賠進去?她笑著說,如果我家賠了,有了經驗教訓,大家都學會了本事,都能富起來,我也值了!

在我看來,龐大姐可能是更傻的人了。作為中國青年墾荒者的元勳,她們應該受到更多的尊重,享受更優惠的待遇,但是她們對此並無要求。我想,後人在享受她們用青春和生命換來的豐收和幸福的時候,是否應該為她們做些什麼。我們的文學和影視的作品中歌頌女人的真不少,宣揚皇後、貴妃、名妓的都連篇累牘。誰能為我們這位非凡墾荒女英雄唱一首大歌呢?

聽說她的二女兒王麗莉為北京墾荒隊寫了一部電視劇,但是目前還沒有攝製。我找到了在鶴崗市的一家企業當辦公室主任的她。她說,母親看我寫過一些詩歌發表,她說你就不能寫寫我們北京青年墾荒隊?當時,我就聽媽媽給我講她們過去的故事,又從她的戰友那裏收集資料,準備寫電視劇本。她總問我你寫完了嗎?遺憾的是她於2009年2月22日,在蘿北醫院逝世了。沒看到我寫完的劇本。根據她的遺願,我們把她和父親的骨灰一起撒到了離北京莊最近的黑龍江裏。後來帶著對母親和逝去的叔叔阿姨的思念,我還是完成了名為《中國第一莊》的二十集電視劇本,我把稿子發在了“劇本網”上了,希望有單位能投資拍攝,以了卻母親的遺願吧!

我讓麗莉把稿子傳到我的電子信箱裏,看得我感慨唏噓,夜不能寐。我記住了王麗莉寫在劇本首頁的話:

這是一部曆經艱苦卓絕的創業史

這是一條充滿荊棘險阻的拓荒路

這是一首用鮮血和生命譜寫的曲

這是一支用堅毅和信仰凝結的歌……

被王麗莉寫進電視劇的還有也可堪稱開荒女英雄的徐世華。這個北京姑娘剛來時才18歲。弟妹五個,她老大,在首鋼工作的父親剛剛去世,首鋼考慮她家庭的困難,決定讓她在托兒所、話務班和工會任選一樣工作,她卻偷偷地報名去北大荒。首鋼工會動員她留下來,工作一直做到了臨走前一天夜裏十二點,徐世華就是一句話:“北大荒更需要我!”

到了蘿北後,徐世華和一起來的北京小夥子羅富榮相愛,他們約定要在北大荒幹一番事業,30歲再結婚。家人不斷來信讓她早點結婚,互相有個照應,她毫不動心;隊裏給她分了房子,她也退了回去。後來她的母親來到北京莊勸她,老人流了淚,她也沒答應,一直到七年後,她才和小羅喜結良緣。這時,徐世華已經成了全墾區著名的女拖拉機手、省勞動模範和黑龍江省省委委員了。

女同誌當拖拉機手困難很多。徐世華當車長的女子包車組開始有9個人,後來因為結婚,一個個的都走了,最後隻剩下她一個人。她的第一個兒子生下還沒滿月,她就重返機車。為保證機車按班作業,她把該給寶寶吃的奶擠在了耕耘的土地上。後來在兒子三個月時,她就把他送回北京,二兒子六個月、三兒子八個月後也送回了北京。為了工作,她犧牲了母愛,白天她開著機車在田野裏奔跑,晚上經常因為想孩子而哭醒。去世前,徐世華對孩子說,我這輩子最大遺憾是,沒有開上世界最先進的大馬力拖拉機!

我的遺憾是在寫這篇文章時沒有當麵傾聽兩位女英雄的非凡故事和她們半個世紀的墾荒感悟。還好,我看到了楊華的自傳《墾荒情》,他在這部書的最後說:

“總結自己50年來的人生道路上經曆的風風雨雨、酸甜苦辣,我內心感慨頗多。在墾荒隊出發時,耀邦送給了我們的八個字:“忍受、學習、團結、鬥爭”。這八個字是我們的座佑銘,它時刻指導我們一往無前,是我們成長過程中的指路明燈。”

“每當回首往事,我都對這一段誌願墾荒的經曆感到自豪。應該肯定地說,北京青年誌願墾荒隊員是新中國第一代青年誌願者隊伍,他們不僅克服了千萬條困難,開墾了千萬畝荒地,打下千萬噸糧食,為國家做出了應有的貢獻,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們體現了誌願者的奉獻精神。這種誌願者高尚的奉獻精神永存!”

晚年最讓這位老墾荒者欣慰的是國家正在實施“大學生村官”計劃、“大學生誌願服務西部計劃”和“大學生服務貧困縣計劃”。他說,中國的青年誌願精神後繼有人了,中國青年大有希望,中國大有希望!楊華甚至記住了誌願者之歌的歌詞:

青春選擇,雄心萬裏,

好兒女縱橫天涯披風沐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