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3——敢為人先
對北大荒的建設者,從點火開荒、人肩拉犁、插棍播種,到機械作業、汽車運輸、飛機撒藥,讓亙古荒原和前人撂荒的土地上長出豐收的莊稼,並不難。難得是如何調動起所有勞動者的積極性,建立起一種新的生產關係,創造更好的經濟效益,讓國家增收,讓職工過上有尊嚴的幸福生活。
為此北大荒人走過了曲折艱辛的探索之路,在這條路上,綏濱農場的創業者一直走在前麵,而且形成了自己的“開拓進取,敢為人先”的企業精神。
和北大荒的所有農場一樣,綏濱也一直實行以生產隊為基礎,農場高度集中,統一計劃、統一指揮、統一經營的管理模式,這種學習蘇聯老大哥的吃國家“大鍋飯”的辦法效果並不好,從1948年建場到1982年的34年農場18年盈利,16年虧損,盈虧相抵淨虧損達到1851.8萬元。
其實,綏濱一直是個先進場,情況還算不錯,整個墾區問題更嚴重。1973年10月6日,時任國務院副總理的李先念同誌在反映黑龍江建設兵團糧食總產和征購糧減少的報告上批示:“這個兵團的生產情況,真有些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了。再不過問,恐怕要吃國家的糧食了。問題在於方針、政策是否正確。方針、政策不正確,人們的積極性是調動不起來的。希望農林部和黑龍江省委抓一下這個兵團的工作。”
以安徽鳳陽小崗村的家庭聯產承包破曉,開啟了中國農村改革的曙光。而綏濱等農場1983年實行機務的大組承包也拉開了農場改革的序幕。但阻力重重,有機戶和無機戶的矛盾尖銳,土地承包後,又趕上嚴重的災害,許多職工生活困難。有人說,這不是今不如昔嗎?國營農場不是農村!農場不能搞承包!是前進還是退回老路,整個墾區都麵臨艱難的選擇,在這關鍵的時刻,時任黨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同誌來到墾區視察,在前進農場時,他問農場總局黨委書記趙清景:
“家庭農場辦得怎麼樣了?辦了多少?”
“目前辦了4000多個家庭農場,但群眾有顧慮,阻力還是不小,甚至有的說,辦家庭農場行不行,還要試一試看。”
趙書記這樣回答。黨中央胡書記堅定地說:
“今年中央1號文件已經寫明白了,要辦好家庭農場,還試什麼?我們有些工作就是慢吞吞,建國35年了,全國農業改革也5年了,還不能把家庭農場辦好嗎?不要再等了,什麼怕兩極分化,都是冠冕堂皇的言辭,黨的強國富民政策,是最大的群眾觀點,不領導群眾致富,是最沒有群眾觀點的。”
這一天是1984年8月14日。
84歲的李世穎是綏濱農場改革的見證者,也是推進者,當時他是場工會主席,負責家庭農場組建的工作。他18歲參軍,1958年轉業來農場,當過放映員、場宣傳部長、場政研室主任、場工會主席和副場長,他深知現有體製的優勢和弊病,是場裏堅定的“改革派”。
李世穎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基層的農業經濟學者,為從理論上搞清家庭農場的曆史必然性,他研究了從唐朝的“貞觀之治”到美國的羅斯福新政,從列寧的新經濟政策到我國建國初期的征購糧政策……幾年來他涉獵了美國、德國、加拿大、墨西哥和蘇聯的農業方針和分配政策,他的思路逐漸清晰,那就是生產關係適應生產力的水平,是一個永恒不變的規律。他認為在北大荒開發的初期,軍事化的組織形式,集體化的勞動方式,曾發生巨大作用,但在市場經濟的形勢下,這種舊的生產關係已經成為發展的桎梏,必須打破,因為它最大的弊病是調動不起勞動者的積極性。當改革起步麵臨困難時,他的觀點是“好馬不吃回頭草,明白人不走回頭路!”
在場部為我采訪召開的座談會上,李世穎說,胡總書記的指示真是及時雨,接著農場總局在紅興隆管局召開會議傳達胡總書記的指示精神,決定加快推進家庭農場的組建,以此為突破口,全麵推進農場經營體製改革。這之後,我們農場組成工作組深入到第九生產隊調研,接著場黨委下發了《綏濱農場經濟體製改革實施方案》,職工興辦家庭農場全麵推開。這一年我們共辦了2599個,其中無機械戶2289個,占總數的88%,承包土地16.4萬畝,占耕地的39%;有機戶310戶,占總數的12%,承包土地25.6萬畝,占總承包麵積61%。
1985年1月1日,是綏濱農場值得紀念的日子,從那一天開始,生產隊結束了沿襲30多年的工資製,從“借、貸、墊”的形式興辦的家庭農場,進而過渡到“兩費(生產費、生活費)自理”的真正含義的家庭農場。
家庭農場在艱難中前進,因為每家的勞動力不同,經濟狀況不同,貧富差距出現了,許多農戶在農場掛帳,有的人提出要退地,還懷念“大鍋飯”,想重回生產隊。
李世穎說,又到了關鍵的時刻,1986年5月8日,省委書記孫維本和省委農工部部長王玉生領著26人的工作組進入綏濱農場調研。當時,農場條件很差,招待所連室內廁所都沒有,可孫書記一行在農場呆了3天,還跑了好幾個生產隊,聽取各方麵對家庭農場的意見。在8隊,一個叫閆發財的農工家庭農場辦得不錯,一年就脫貧了,真正嚐到了甜頭。孫書記握著他的手說:“閆發財,你真發財了!要帶動大家一起發財!”孫書記代表工作組對農場領導說,要堅持改革,不改革就沒有出路。改革可能出問題,要用“穩定、完善、提高”的辦法解決。
接著,7月8日,中共中央農村政研室主任杜潤生一行10人,又來綏濱了解家庭農場情況,他肯定了興辦家庭農場的大方向,並提出了“要先講效益,後講公道”的思想。1986年10月,黑龍江農墾總局印發了《關於進一步辦好職工家庭農場,完善“大農場套小農場”雙層經營體製的通知》和《黑龍江墾區經濟體製改革的總體設想》兩個文件,為進一步推進改革提供政策準備。
據當時總局體改辦主任孫仁鬆回憶,1987年,黑龍江墾區在王強局長兼書記的領導下,經過幾個月的調查研究和準備,於春播工作結束後的6月,在寶泉嶺農場管理局召開有總局、管理局機關和農場領導同誌參加的工作會議,會上大力宣傳、推廣綏濱等一批堅持改革不動搖並取得顯著成績的農場的經驗,特別是綏濱農場建立家庭農場“協作體”和由“兩借”變“兩自”的經驗,會議進一步強調堅持興辦家庭農場、繼續推進和完善“大農場套小農場”的雙層經營體製。與此同時,經黑龍江省政府上報國務院批準,將綏濱農場列為全國農村改革試驗區之一,而且是全國農墾係統唯一列入全國農村改革試驗的單位。
在這次會議的推動下,這年冬天,墾區再一次掀起興辦家庭農場的熱潮。到1988年3月墾區共興辦家庭農場16.4萬個,參加勞動力32.8萬人,承包耕地149.1萬公頃;大中型拖拉機和聯合收獲機轉讓和自購的比例分別達到79%和72.2%。在種植業家庭農場中,獨戶家庭農場比1985年增加了4萬個,獨戶家庭農場的個數、勞動力數和耕地麵積已分別占種植業家庭農場的98%、90%和82%,實行“大包幹”的分配形式占承包勞動力的92%,在一些農場開始推行“兩費”自理的辦法。
我想,古今中外的任何改革,都是向舊體製的挑戰,其陣痛是不可避免的。從軍事共產主義起步的北大荒開發,長期以來以同甘共苦、官兵一致為榮,突然有了貧富差別,一時難以接受。當年我們在兵團當知青,無論你在連隊當農工,還是在兵團機關當黨委常委,都是每人32元的工資,大家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合理。連隊的老職工雖然有工資級別的差別,但差距並不大。結果一成立家庭農場,過去的都變了,有錢的把拖拉機都買回家了,沒錢的種地要自己想辦法。這一切,連我們過去的老知青都在感情上接受不了。來自我們曾撒下汗水和淚水的農場“今不如昔”的消息,也讓我們憂心忡忡。大概前後有十年的時間,先是“遍地哀鳴”,後來就是佳音不斷了,都說農場的日子好過了,職工有錢了,還買樓了。
一直到2010年我重回北大荒,為人民日報寫那篇《仰視你,北大荒》,我才親眼所見家庭農場給墾區帶來的天翻地覆的變化。我在老知青葛柏林的莊園裏,知道了他每年給國家生產1420噸糧食,自己可以提供10000人的口糧。他對我說,家庭農場應該是現在最好的農場經營方式了,再吃“大鍋飯”那是不可能的了。當年美國西部開發,也試驗了許多形式,最後還是選擇了家庭農場這種形式。美國搞了一百多年,農業世界第一,中國隻要堅持下去,吃飯沒問題,糧食和農副產品還可以大量出口。他說,我們北大荒的家庭農場更適合中國國情,比美國的還完善。
後來,我在我的文章中說了這樣的話:“農場職工如此歡迎曾被他們拒絕的家庭農場這種形式,道理並不複雜,他們把自己的命運和那片土地連在一起了,那裏有他們的幸福生活,有他們的美好前途,隻有傻瓜才不好好幹!”
“還是中央英明!由於上級的態度明確,我們也穩住了陣腳。”李老說,政策對,加上天幫忙,1986年綏濱農場大豐收,糧食總產突破7萬噸大關,比1985年增長18.6%,同時創下單產276斤的最新紀錄。家庭農場人均收入852元,比1984年增長88%。這一年農場竟一下子湧現出222個萬元戶。因為指導家庭農場建設有功,場工會主席李世穎先後榮獲總局特等勞動模範、全國“五一”勞動獎章和“中國改革功勳獎章”。
鄭加真先生在《北大荒六十年》中說:“在北大荒墾區,隻要提到‘綏濱模式’,可以說是家喻戶曉。這是綏濱農場廣大幹部和職工在經濟改革大潮中,對家庭農場不斷探索、不斷完善中創造出來的一種經營管理模式。1987年,由於創立了統分結合的‘大農場套小農場’雙層經營體製,綏濱農場被國務院批準為全國農村改革試驗區之一,是全國農墾係統唯一的改革試驗農場。”
鄭先生還在這篇報告文學中說:“改革以來這個農場職工自籌資金總計購買新農機具1816台件,總值2880萬元,其中包括聯合收割機97台,鏈軌式拖拉機119台,膠輪拖拉機76台,小四輪685台。全場農機具由於家庭農場的興起而更新了一遍。改革後的9年,農場連年盈利,共獲利2760多萬元。現在農場固定資產9066萬元,而改革前的1984年是2233萬元。”
這是2007的老黃曆了。現在的綏濱農場場長李思軍告訴我,從2011年以來全場籌資4000萬元,引進國內外一流的各類農機具970台套,投資320萬元擴建高標準的農機停放場一個,現有先進整地機械2586台套、插秧機2718台,收割機622台套。現在和改革初期相比,農機肯定是“鳥槍換炮”了。當時的農機水平是保證能種上地收回農作物,現在我們的全套設備是為了搶農時和標準化作業,也大大減輕了農業勞動的艱辛。
農業科科長李曉明給我算了一筆賬,現在職工農業勞作時間大大縮短。種水稻比較費時,從種到管到收,全部機械化,前後大概也就一個月的工時。種玉米就更簡單了,種管收全算起來,也就十多天的時間。
我笑著說:“這樣,我們的北大荒的人不都變懶了嗎?”
李場長說:“地裏勞動的時間短了,但學習的時間增加了,幹自己事的時間多了。這不是好事嗎!”
從“藍領”變成“白領”,農場正在發生著深刻的變化,當然也麵臨考驗。終日辛勞的“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勞動者;但遊手好閑、養尊處優,更不是新一代勞動者的日子。北大荒人要有更高的人生追求。農業現代化不難實現,而農業勞動者的現代化還要相當的時日。北大荒人既要繼承傳統,又要不斷學習,努力提高自身的素質,才能跟上農業現代化的步伐。
李場長陪同我參觀了東井管理區的農機服務中心,讓我眼界大開,這裏表麵上看是個大型的車庫,碩大的院子的四圈都是連起來的庫房,打開一看裏麵停放著一台台大型的拖拉機、收割機和小型的水稻插秧機,排放整齊,如待售的新產品。這裏簡直成了國際農機博覽館了,美國、法國、意大利和日本的最先進的農機具在這裏都能看到。這些農機具都是這個管區的三百個家庭農場主的私人所用,進口的每台都上百萬元,一般由國家和農場給四分之一的補貼。這些農具,農忙時自家使用,農閑時集中這裏停放,並由專業人員提供維修和保養服務。在這裏服務的技術人員,多數是農機專業的大學生。
說起綏濱這些年巨大的變化,李思軍說,我們是改革的受益者,現在職工享受的是改革的紅利。改革初見成效的1986年222個“萬元戶”,當年糧食總產才7萬噸;2013年全場職工人均收入2.65萬元,可以說家家都是萬元戶。因為這一年糧食的總產已是35.75萬噸了,增長了5倍多。現在一個普通的家庭農場年純收入十幾萬元是很平常,純收入百萬元的也為數不少。我們全場的城鎮化率達到93.2%,樓房化率達到86.8%,農場職工多數都住在場部的樓房裏,農忙時再開車到自己包耕的土地。也有的職工在作業點上有原來的老房,在場部有新樓房。這樣一來,私家驕車在農場已很普遍了。
我問,農場私家車有多少台?李場長說,農用運輸車幾乎家家都,小驕車到底有多少台,不好統計,每天都有買車的。
如實地說綏濱人確實富起來了,富裕的程度不同,但大家都為國家做出了重大的貢獻,10年來共為國家生產糧豆17億公斤,創產值38億元,現在擁有的資產總額從改革初期的2233萬元,達到兩億多元。
“我們是改革紅利的享受者,更是更大紅利的創造者,改革仍然是我們永恒的動力。我們不會小富即安,在改革的路上不進則退!”這是李思軍和全場職工的決心。
綏濱農場的改革步步推進,不斷深入。
1985年,綏濱開始舉辦職工家庭農場,改革了經營體製,建立了農場生產協作體,生產和生活費從“兩借”開始向“兩自”轉變。
1987年,綏濱農場成為國家農村改革農場的試驗區,經過7年的探索和試驗已經建立起來了“大農場套小農場”的雙層經營體製。
1995年,國家又批準綏濱農場開始了建立現代農墾企業製度的改革,經過5年的試驗,已經完成管理體製、產權製度改革和產業結構的調整。
2001年,綏濱農場又開始了“率先實現農業現代化綜合改革”的試驗。
戰鬥未有窮期。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改革中,綏濱人破浪前進,指引他們勇往直前的是“開拓進取,敢為人先”的燈塔。正是這種精神薪火相傳,讓一代又一代的人在黑龍江畔的這片熱土上,書寫中國農業發展史上輝煌的現代化、工業化和城鎮化的史詩。
可惜呀,李先念副總理沒有看到我們日子從一度的“一年不如一年”到現在的一年比一年好。但他的話我們應該永遠記住:“問題在於方針政策是否正確。”現在的方針政策正確,所以調動起了職工的積極性,什麼奇跡都創造出來了。好的方針政策一百年不能變,而且不斷的發展創新,我們的日子會更好。
14——龍抬頭
我們告別江濱趕到綏農場采訪的那一天,正是農曆二月二。這真是個好日子。有農諺為證:二月二,龍抬頭。小倉滿,大倉流。聽說,李思軍場長領著一幫人,在渠首搞“開耕節”活動,我們驅車趕去看熱鬧。
在江南一帶,此時正是花紅枊綠的季節,農事活動也全麵展開了。可靠近黑龍江的北大荒,大地還是冰雪世界,滿眼一片白茫茫。雖然農場在水稻田邊,也破雪搭起育秧大棚,但還真不到開耕的時季。
我知道李思軍點子多,可這開耕節?我們趕到渠首時,這裏已經集聚了許多人,在鑼鼓聲中,花枝招展的秧歌隊已經扭了起來。隻穿了一件薄棉襖的李思軍,連帽子也沒戴,他跑過來和我們握手,滿臉的喜氣,好像他家在辦喜事。
“思軍,你又搞什麼名堂?”
他沒有直接回答,卻介紹起了渠首。這裏是國家投資建設的大型引黑龍江水的澆灌農田工程的水源部分,如水利發電站一樣宏偉的渠首灌溉站,內裝9台水泵機組 ,每秒可引進32.09立方米的水,可灌溉30多萬畝土地。總投資2.58億元。這個“龍江第一渠”的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以水田為主的綏濱農場了。
李場長說,黑龍江真是母親河,她的水含有豐富的礦物質和多種微生物,要比地下水營養物質多,另外水溫也高。用黑龍江水灌溉,減少了肥料的投入,又為水稻爭取了有效的積溫,減少了曬水池占有的土地。當然也減少了地下水的消耗,現在各場都在擴大水田麵積,地下水抽太多了,也不利於生態平衡。2006年這個工程正式交付使用後,我們才擴大了水稻的種植麵積,真正實現了水稻生產的高產、高效,最重要的是綠色和優質。不信,你們就嚐一嚐我們綏濱的水稻,又香又甜,那是黑龍江的味道。
我說,聽你這麼一說,你們的水稻應該上《舌尖上的中國》呀!李場長說,央視記者來過好幾次了,收集了不少資料,不知什麼時候播。
北大荒人就是有文化,本來就是個引江灌溉渠首工程,綏濱農場卻把它打造成了一個公園。高大的青楊簇擁的大道一直通向江邊廣場,帆型的雕塑聳立中央,側旁還立著一座古代烽火台樣式的“語台”,順內梯爬上去,看見了上麵設的祭台。這裏是人和天對話的神聖之地。站在這至高點上黑龍江盡收眼底,還可以看見兩側的植物園和餐飲、遊樂設施。那裏是春夏秋季節,遊人歡樂的地方。
這時,我看見一些人登上“語台”,在祭台上擺好祭品、點燃香炷,然後雙手合十,對著黑龍江方向,口中振振有詞,神情十分虔誠。然後他們從祭台上下來,又走到黑龍江麵上鑿出冰窟窿,把黑豬頭、黑豬蹄放到江水中,供“水龍王”享用。這時廣場上人潮湧動,冷清的黑龍江畔喧囂起來。
敬畏自然,尊重生命,感謝上天的賜予,企盼來年的風調雨順,萬民安康。這種在冰雪黑龍江邊舉行的頗有祭祀儀式的活動,讓我也有幾分感動。人類對自然的破壞已遭到上天的嚴懲,應該有點敬畏之心了。對大自然的頂禮膜拜,並不丟人。
我對李場長說,你是當最大的“地主”,怎麼不去主持祭典?他說那是民間活動,參加者多數是附近蘿北和綏濱縣的老百姓,也有農場職工,你沒有看還有幾台大客車嗎?那是鶴崗市徒步運動協會的,他們來了兩百多人呢!我們是借勢而為,搞了個“開耕節”,讓還想貓冬的人趕快備耕。主會場在場裏的科技園,還等你去剪彩呢!
這種借勢而為,別人搭台,自己唱戲的事兒,李思軍幹的就不隻是這一回了。去年同一時間,也是二月二的日子,我跟著“兩極冰雪汽車拉力賽”的隊伍意外地進入綏濱農場,認識了這位精明善幹的李思軍。
我們從“華夏東極”撫遠的黑瞎子島出發,沿著黑龍江的冰雪江麵前進,目的地是北極漠河。過了同江,下一個上岸地點為“龍門福地”。我在地圖沒有查到,賽事的組織者告訴我,那裏是綏濱農場引黑龍江水澆灌農田的“渠首”,在綏濱縣和蘿北縣的交界之處。“龍門福地”是綏濱農場自己命名的。當賽車隊從江道衝上堤岸時,受到數百人的夾道歡迎,他們敲鑼打鼓,還扭起了秧歌。北大荒人的熱情讓賽車手們大為感動。
綏濱農場的李思軍場長站在專門搭起的歡迎台前,熱情地和賽車手握手,還向每一個人贈送了“龍門福地酒”,他說,美酒獻英雄是全場職工的心意。那酒是他們場的名牌產品。在簡短的歡迎儀式結束後,李場長開著車引領著賽車隊,到農場參觀做客。賽車隊後,跟著自發趕來觀賽的本場職工的上百台大小車輛,一路上旗展車鳴,浩浩蕩蕩。這成了農場曆史從未有過的汽車大巡遊。
按原計劃,“兩極賽”從同江下江道直奔蘿北,是沒有進入綏濱農場這一安排的,是好客的李思軍場長主動把賽事請進來的。說來此事有些偶然,第一次賽前探路時省汽車摩托車協會秘書長李沅龍一行住在同江一家小店,綏濱的一個朋友把“兩極賽”之事告訴了綏濱農場的李思軍,他連夜驅車百裏趕到同江招待哈爾濱來的朋友,盛情相邀,一定讓賽事在綏濱落腳,他們將以貴客相待!他還主動承擔了為賽事開路的艱巨任務,組織精幹隊伍,動用大型機械,把從同江到他們農場的這段江道的障礙排除。當李沅龍第二次探路時,李場長還委派熟悉江道的葛連波師傅為他們帶路,在江上跑了三天,摸清了路況。這位葛師傅是農場的老漁民,這一帶江裏的情況,他了如指掌。
正如歌裏唱得一樣,“美麗北大荒,塞外魚水鄉。富饒北大荒,中華大糧倉。”綏濱農場,這片黑龍江畔昔日大荒原,現在已經建了現代化的大農場。白雪覆蓋的廣闊田原,鋪向天際。路旁的農具場地上如變型金鋼一樣的現代化大型機械如等待出航的戰艦。而場部樓群錯落,道路整潔,街樹成行,路燈別致,像大都市的衛星城一樣清雅幽靜。這裏空氣的質量大大優於大城市,環境衛生也是特別的清爽。
在綏濱農場停留的幾小時還發生了一個故事。整個賽車隊40多輛車一下子都停在場部的大道上,雖然壯觀,但也帶來許多垃圾。這時穿著黃色工作服的清掃員都來幫助清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大娘,用掃帚把車棚上還沒落地的雪都掃下來,然後裝到垃圾廂裏。她的這一行動讓參加賽車的撫順市林航集團的總裁孫豔喜和她先生看到了,他們開的是大型“悍馬”車,車棚寬,落雪多,可那位大娘很費勁的都掃下來,又收走了。離開綏濱之後,在整個賽事中,無論在江裏和岸上,孫豔喜夫婦發現垃圾都主動撿起來,裝到自己的車廂裏。因此賽事組織者專門給他們頻發了“環保獎”。當時,他們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是在綏濱農場被環保工人感動後,才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