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曹元英部長陪著到祥和公園走了一圈,其設計之周到,建設之優美,真讓我歎為觀止,我問了幾個散步的人,竟有從幾裏趕來的湯原縣城裏的人,他們說這裏比城裏清靜,在這裏走上幾圈,一整天心情都好。

祥和公園的建設隻是場縣共建的一個外在表現,其實,湯原農場領導者在創新思維的過程中,對此是有戰略考慮的。他們要讓湯原農場的經濟發展融入“大湯原”的範疇內,經濟發展中要利用“大湯原”內的所有資源,場縣真正形成一張區域規劃圖。在小城鎮建設中,場、縣本著統籌規劃、共建共享的原則,雙方統籌協調編製城鎮建設總體規劃、體係規劃和控製性規劃,雙方共同投資建設城鎮基礎設施及場縣交叉共用道路,推進道路、各功能區、綠化和各類基礎設施、服務設施的建設。

思想一變天地寬,觀念一新財富來。“大湯原”的理念讓老百姓先得到了實惠。過去,湯原農場6萬元難以出售的住宅樓,現在賣到8萬多元,特別是過去無人問津的門市房,如今價格暴漲後還搶不到手。

場縣共建力度的加大,讓一些頭腦靈活的人從中看出了商機。祥和公園還沒有動工,旁邊一處90多平方米的平房便被湯原縣開飯店的戚老板以5.7萬元買下,他自信地說:“我看中的是農場經濟的發展潛力,如今農場的人氣這麼旺,飯店的生意一定錯不了。”在農場開飯店的白明夫婦也一下子拿出20多萬元買了兩個門市房。

“解放思想,黃金萬兩!”有人這樣讚揚場領導。

按照“大湯原”的理念,湯原農場擴大了對湯原縣在農業方麵的服務範圍,從機械跨區作業擴大到良種輻射、示範園區建設、農機更新、農業陽光保險示範、科技服務、畜牧業等7個方麵,尤其是雙方籌資500餘萬元,建設高標準農業綜合項目示範核心區和農機管理示範區,已成為“大湯原”區域內農業農機新技術展示、發布、推廣的最佳平台。

按照“大湯原”的理念,湯原農場有關部門與湯原縣文化體育局聯合成立了文化體育活動交流中心,建立了場、縣優秀文藝體育人才、隊伍檔案,組織他們在場、縣開展了多場廣場文化演出和體育比賽,極大地豐富了群眾精神文化生活。農場還充分利用湯原縣師資力量雄厚的小天鵝藝術學校等藝術資源,在農場學校開辟了第二課堂,為農場培養了100餘位舞蹈、聲樂、器樂等藝術人才。

與湯原縣共建的大手筆是共建新型工業園,共同招商,利益共享。我在哈肇公路旁看到了“湯原新型工業園區”的大牌子。這個“湯原”既沒有說是湯原農場,也沒有說是湯原縣,而是兩家共同辦的工業園區。雙方合辦工業園區,被省裏有關部門領導稱之“湯原模式”。

當時湯原農場場長任世軍是佳木斯市人大代表,他在一次人大會議上提出了雙方合作建設新型工業園這一議案。這一方案立刻得到湯原縣的響應,雙方很快達成協議,場縣共建工業園區由雙方共同規劃、共同招商,園區歸農場管理。農場負責提供建設用地、道路、綠化、河流治理(含橋涵)、副業區動遷、人員安置等;湯原縣負責給水(自來水)、排水、汙水處理、供電、供熱、服務配套設施等,並負責出台財稅扶持政策。湯原縣把入駐工業園區的企業稅金上繳國家後返還縣財政部分拿出50%返還給農場,用於發展工業和城鎮基礎設施建設。

現在這個場縣共建新型工業園區,基礎設施及配套服務設施總投資達650萬元,規劃總麵積將達200公頃,重點發展高質量、高附加值、高效益、無汙染的各類加工業。目前,湯原縣場已經為這個新型工業園區投資2100萬元,7家企業已經入住,其中就有將投資過億的番茄加工廠。

作為一個資源小場,必須大力發展畜牧業,湯原農場大打區位優勢牌,借助地方力量,引資上畜牧項目,實現了由種植業向畜牧業的“華麗轉身”。

雪後初霽,春光明媚。穿行在湯原農場的第五和第十一管理區,一排排藍色和紅色的彩鋼房在初冬的陽光下十分耀眼奪目。這裏就是湯原農場引資建設的兩個5萬頭生豬養殖園區。

過去,湯原農場的畜牧業基本上是一家一戶的“小打小鬧”,還停留在傳統的畜牧業階段。湯原農場領導認為,區位優勢就是引資的最大優勢,湯原農場與佳木斯、鶴崗、伊春三市相鄰,場部與湯原縣城連在一起,獨特的依市臨縣的地緣優勢和順暢便捷的交通優勢,既有市場又能節省運輸成本、縮小運輸半徑。那些開發商們會打這些“如意算盤”的。認識到了,就要行動。農場加大基礎設施投入,加快了畜牧業標準化建設,出台了各項優惠扶持進場發展畜牧業的政策。

栽下梧桐樹,引來金鳳凰。果然,很快就有哈爾濱旺盛畜牧養殖有限公司和正通牧業有限公司聞訊而來,投資1.1億元在第十一、第五居民組新建了兩個年出欄5萬頭的規模化生豬養殖基地,豬舍全部采用彩鋼材料建設,養殖模式采取“自繁自育式”、“發酵床”技術,目前,土建項目全部完成,開始投入使用。在新建的兩個5萬頭標準生豬養殖基地的拉動下,湯原農場的生豬養殖基地的建設將迅速提速,實現母豬存欄7250頭,出欄生豬10萬頭。同時,奶牛存欄達到1600頭,鮮奶產量達到4550噸;肉牛存欄2500頭,出欄2000頭。

這些年農場和地方的利益之爭,時常令人糾結。長期以來爭論的焦點,是誰領導誰,誰幫助誰,誰掙了誰的錢。其實在世界經濟全球化的今天,國家之間都在努力創造條件合作共贏,何況我們土地相連的農村和農場呢?湯原農場打破“犁底層”,轉變觀念,場縣共建,天高地闊,真是讓人耳目一新。

26、像南泥灣開墾,像上甘嶺鏖戰

在五百萬分之一的黑龍江省地圖上,三江平原的邊緣地帶,有一條細如發絲的藍線,那是一條河,叫蒲鴨河。它發源於沼澤地大蓮花泡澇區,蜿蜒35公裏,潺潺流入鬆花江。

這是一條古老的河。蒲鴨河的姐妹河傲來河與鬆花江彙口處,有座一千多年前的北國都城——奧裏米古城。它又是一條悲壯的河。日本帝國主義占領我國東北後,抗日聯軍第6軍第5師以蒲鴨河為根據地,與日偽軍浴血奮戰。1937年後,抗聯戰士大部分犧牲,蒲鴨河河水,滲入了戰士們殷紅的鮮血。它又是一條神奇的河。蒲鴨河地區是鬆花江、黑龍江流域衝積平原,土質肥沃。早年美國花旗銀行與江浙財團合營組成的“火犁公司”和日本“開拓團”曾經涉足這裏,但終被憤怒的洪水衝的無影無蹤。

1970年深秋,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二師師長楚永興,帶著八團團長王強(後來擔省農墾總局局長)和十七團(普陽農場)團長呂全盛一行進入寂靜的蒲鴨河。他們是在十一團(軍川農場)乘小汽船逆鬆花江而上,至284號航標處上岸,徒步朝北向岸邊的腹地探進。隻見茫茫荒原,薄霧繚繞,無邊無際。離岸百步就是密密層層的草叢,每向前走一步都要撥草而行。他們這樣艱難地向前走了一陣,然後用腳踏平一片草。攤開地圖,對照方位,然後采取土樣。返回岸邊時,已盡黃昏,他們拍掉滿身的蘆花,滿臉的喜悅。

“老呂呀,這回你可找到一塊肥肉!”楚師長對呂團長說。

“從自然環境和土質條件看,這裏可以開發一個大農場。”曾在地方擔任過縣長的王強也看好了這個地方。

“好!好!請師部快批,我們馬上進點!”說著呂團長大笑起來。那笑聲驚起草叢的一群大雁,它們哇哇叫著飛向天空。

“你們看這個地方,叫什麼名字呀?”

楚師長這回發揚了一下民主,議論半天,不知誰說了一句,就叫“普陽”吧!

“好好,叫蒲鴨太直白了,叫‘普陽’,普陽高照,前途無量啊!”楚師長大聲地說,老呂呀,今天晚上要請我們喝酒啊!

據普陽場史記載,這一天是1970年10月3日,楚師長親自帶隊實地勘查農場新址。

接著,11月二師向十七團下達了《建設新團設計任務書》。

呂全盛以軍人的迅速動作,馬上命令師部給調撥的10台拖拉機和湯原農場的4台拖拉機開進蒲鴨河荒原。一時間馬達轟鳴,蒲鴨河從大夢中蘇醒。拖著五鏵犁的拖拉機竟像打衝鋒的坦克一樣勇猛,突突地向伏在雜草中的荒原衝去,望著身後翻起的滾滾黑浪,開荒戰士們高呼:

“第一犁!第一犁!”

到這一年的大地封凍時,他們開出1.8萬畝耕地,還用重耙整地2000畝。

1971年1月23日,呂全盛帶領十七團司政後機關幹部和各連連長進駐蒲鴨河。這時,大地封凍,白雪皚皚,平坦如砥的大荒原上,新開墾土地上升騰著熱氣。來自小興安嶺腳下曾“一戰荒原”建成了湯原農場的勇士們,要把這片處女地,建成北大荒的新“南泥灣”。

呂團長打開地圖指點江山,各連長跑到指定位置認領家園。他們高興地在自己連的地界上插上一根柳條杆,或縛上一塊手絹,或紮上一件工作服。

“好啊!我們有家了!”他們大聲地對著廣闊的荒原呼喊。

後來黨委確定,1971年1月23日為“建場日”。

這一天的慶祝晚宴十分豐盛,擠在新搭起的帳篷裏,大家搶著吃一盆油炸蒲鴨河泥鰍魚。熱辣辣的白酒管夠喝,酒後呂團長領著大家高唱:

向前,向前,向前!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唱著這支歌,原湯原農場大隊人馬向蒲鴨河進發,他們中有建設湯原的“元勳”鐵道兵九師的官兵,還有1858年4月從朝鮮下來的上甘嶺參戰部隊英雄的15軍的軍人,還有8509部隊、蘭州軍區工程兵二團和公安團等轉業官兵。十年過去了,他們不再年輕,可身上的血還是熱,他們像重上戰場的老戰士一樣,又一次鬥誌昂揚,奔赴新戰場。

令老戰士高興的,跟隨他們進軍蒲鴨河的還有1959年10月,山東蒙陰、齊河、平原和沂水支邊到湯原的青年,還有從1968年起陸續來的哈爾濱、北京、天津、上海、杭州、溫州和佳木斯、鶴崗的城市知識青年。這是一支由軍隊傳統、齊魯文化和城市文明凝聚的堅強隊伍,他們不會向任何困難低頭。

蒲鴨河歡歌吧!這支坐著拖拉機、汽車和馬車,穿越風雪而來的隊伍,將根本上改變這片土地的命運。

這一年的春節,從那些立著標誌木杆處支起的帳篷前樹立起一麵麵寫著連隊序號的紅旗,帳篷裏傳出了歌聲和笑聲,讓久無人氣的荒原永遠失去了寂寞。

然而,不肯屈服的大自然好像有意考驗“二戰荒原”的勇士們的勇氣和力量。災害接踵而至,“一年火,二年蟲,三年又遭大水衝。”但是,這支無往而不勝的隊伍,在和災難的鬥爭中創造了奇跡。

1971年3月31日,八連在打防火道時不慎跑火,全團組織了700多人的隊伍,追火而打,當晚20時將火撲滅。4月2日,狂風中山火再起,團裏又組織800人的滅火隊伍,迎火而上,及時控製了火勢,保住了團部,卻有5人被燒傷,哈爾濱青年靳洪春在滅火中犧牲。

1972年6月,新播種的萬畝小麥長勢喜人,正在吐穗揚花。這時如黑雲壓頂的粘蟲撲麵而來,一平方米的地裏竟有200多條粘蟲,它們風卷殘雲般蠶食麥秧葉麵。全場動員,人工滅蟲和藥物滅蟲齊上陣,隻有幾天就把蟲害消滅,保住了麥田。

而更嚴重的考驗是1973年的大水的滅頂之災。普陽農場地處鬆花江下流,東有敖來河、南臨鬆花江、西界嘟嚕河,北連蓮花泡,四麵環水,是一片重沼澤濕地。早春時節,普陽人正在備耕,源於長白山和大小興安嶺的千百條河流融化,發瘋似地湧入鬆花江,席卷著剛剛融化的冰淩,奔騰咆哮,一起衝向普陽的土地。

據作家樓芹在《大堤 ·長城· 糧倉》一文中記述:“淩洪過後,普陽大地滿目瘡痍,新開墾的16萬畝土地,隻剩下星星點點的高地。道路衝毀了,低矮的臨時房屋被衝得歪歪斜斜,幾頭老牛被衝陷在泥潭中,發出絕命前的悲號,巨大的冰塊擱置在田間,流淌著汙濁的淚水,像在為自己造成的災難而懺悔。職工們匆匆忙忙在住房前搭起架起近似農村常見的苞米樓般的建築物,自建起“保命樓”。普陽幾乎失去了再生產的能力!”

置死地而後生的普陽農場開始和向水害開戰。首先自救恢複生產和生活,然後按著當時的方式,於1971和1972年連續兩個冬天組織了人機齊上陣的千人水利大會戰,聲勢雖大,但效果不明顯。在水利專家的指導下,他們製定了長遠的防洪工程建設計劃,並成立了專業的水利工程隊伍,集中大型機械設備,按規劃逐步實施。

人潮滾滾紅旗招展的場麵被機聲轟轟堤起水退的場麵代替了。

據場史記載:經過幾年努力,普陽地區由西北起自嘟嚕河,南沿鬆花江,東止303號航標處的沿江大堤,北沿軍川分界線,北沿綏濱縣向陽公社分界線的防洪圍堤,以及蒲鴨河、傲來河回水堤的第一期工程全部完成。沿江防洪大堤提高2米,頂寬2米,迎水麵1:3,長77、7公裏。全部堤長123公裏,加上其它工程,總土方量為1541.11萬立方米,在整個普陽地區圍起一條高達3米的大堤,群眾稱它為“普陽長城”。

“用我們的血肉,築起新的長城。”長城為勤勞勇敢的普陽人民擋住了災難。1981年伏汛,鬆花江高水平持續了82天,普陽大堤無一處滲漏,全場安然無恙,全場災年盈利200萬元。呂全盛場長被總局授予“抗洪模範”。1985年,黑龍江洪水暴漲,與鬆花江洪峰彙合,附近農場災害嚴重,可普陽堤外一片注洋,堤內收割豐收的莊稼的康拜因正常作業,拉到新糧的汽車一路奔跑。來此檢查抗洪工作的總局朱文熹副局長感慨:普陽長堤了不起,真正的“普陽長城”!總局黨委副書記鄧燦為農場題聯:

當年征戰曾伏虎 今朝拓荒又降龍

我以為前一句概括他們在湯原“一戰荒原”的精神,那麼第二句就是他們在普陽“二戰荒原”的精神寫照。後來普陽又經曆了多次災害的考驗,無論是大水壓境,還是連續幹旱,他們都依靠自己的水利設施化險為夷,連續豐收。

那麼,普陽人又是怎樣“三戰荒原”的呢?

場史上是這樣記載的:如果說普陽農場一戰、二戰荒原是廣大墾荒者在極其惡劣的自然條件下,靠艱苦奮鬥、流血流汗,靠人拉肩扛、陳舊簡陋的機械裝備,一塊土地、一塊土地“啃”下來的。那麼,“三戰荒原”一開始,開發柳北荒原的原則是時代賦予了新的內涵,全部采用先進的外國大馬力機械,以大開放、大氣魄、大手筆濃墨重彩地描繪了氣勢恢宏的新篇章,僅僅用了兩年時間,就建成了擁有10萬畝土地的柳北、柳西兩個現代化的分場。

普陽“三戰荒原”的曆史正是整個墾區開發建設的寫照,從人工到機械,從小機械到大機械,從自力更生到引進國外設備和資金,從指揮戰爭式的生產方式到按經濟規律和自然規律組織生產,從軍墾式的計劃經濟到全球化的市場經濟,我們在進步,我們在發展,但我們在初創時期形成了“艱苦奮鬥,勇於開拓,顧全大局,無私奉獻”的北大荒精神是不變的,而且不斷發展。

在新時代的“三戰荒原”中,我們仍然看到了普陽人在發揚“北大荒精神”。無論什麼時候開墾荒原,都要解決“一水、二路、三開荒”的問題。用來排水的從國外引進的大型挖掘機,開始並不適應蒲鴨河的沼澤地,5台挖掘機全部陷到泥潭裏死機了。建設者們想到了北大荒泥水中機械收割的土辦法,為每台挖掘機穿了木鞋。這時你看到了這樣的奇觀,一台台龐大的挖掘機穩穩當當地坐在爬犁上,在泥濘中慢慢滑行,同時伸展著靈巧的鐵手,疏通著渠道。用這樣北大荒特色的方法,28條長33600米的排水鬥渠修築成功,10萬畝黑土從水中解放出來。而在第二步修路時,他們發揚的是連續作戰的精神,克服許多困難提前完成了場部通柳北的砂石公路,保證了耕種機械和物資及時到位。

而參加開荒的百台機械都是從各連隊統一調動的,這些已經個人承包的機車,參加開荒是不合算,但是場部一聲令下,人人服從全局。在開荒現場召開的誓師會後,百台機車在荒原一字擺開,隨指揮員一聲令下,吼叫著向前奔馳,車後一條條黑浪翻滾,場麵極為壯觀。這就是我們的政治優勢,我們有極強的動員能力,調動各方麵力量,完成必須完成的任務。

普陽人在“三戰荒原”時,還創造了一個奇跡,用107天建設了一座總投資180萬元日處理600噸小麥的糧食處理中心。按常規建設這樣一座中心,從設計到建成投產要二年的時間。但是,他們等不及了,1985年當年開墾的3000畝荒地收獲了600噸小麥,卻因為沒有曬場,100噸發芽變質了。結果他們隻用了107天就建成這座“救命設備”,保證了所有糧食的烘幹任務,被稱為“107效率”。北大荒人什麼奇跡都可以創造出來!

我翻看了寶泉嶺管局13個農場的場史和場誌,特別看重《普陽農場史》在呂全盛和王文撰寫的序言中寫下的這段話——

普陽的開荒史,是北大荒戰天鬥地、征服自然的進軍史;是人民戰士永遠進擊,所向披靡的征戰史;是中華兒女熱愛祖國,開拓邊疆的創業史。這部曆史,是大批轉業複員官兵、支邊青年和知識青年共同用血汗寫成的。他們始終堅持南泥灣道路,發揚上甘嶺精神,艱苦奮鬥,團結友愛,尊重科學,實事求是,無私奉獻,自強不息。雖然他們來自五湖四海,有各自不同的經曆、稟賦、個性、愛好和不同的方言、習慣,但都是由一種巨大的內聚力——共產主義的思想而集合起來的,以振興中華,獻身邊疆的熱忱,熔鑄成的一個鋼鐵整體。

我收集了寶泉嶺管局所有農場的場歌,而最為珍愛的是《普陽農場場歌——開拓者之歌》(馬丁詞),因為那歌有一股永遠激勵著我們的力量——

汗雨紛飛浸透黑色土地,

心靈的火焰融化冰雪嚴寒。

金色種子播綠了白山黑水,

莽莽荒原開拓出萬頃良田。

風霜雨雪聽從我們的召喚,

解放的雙手迎來了新紀元。

金豆玉粒綴滿鬆花江畔,

北大荒人創造了北國桃園。

像南泥灣開墾,

像上甘嶺鏖戰,

英雄父輩流下的血汗,

化作我們創業的心願。

開拓,開拓,

拓開人類的淨土,

奉獻上一個美麗的春天。

27、英雄照

1958年4月的一天,一列軍用火車停靠在佳木斯火車站,從悶罐車廂裏跳下一些年輕的軍人,他們整理一下行裝,就進入市區的一座大樓。在五層的大禮堂裏,從密山趕來的王震將軍正在等待著這從朝鮮戰場上歸國的1200名軍人。

他披著黑呢子大衣,鄭重地給風塵仆仆的戰友致了一個軍禮,然後用濃重的湖南鄉音對即將奔赴新戰場的軍人們說:

“我是解放軍上將,鐵道兵司令員兼政委,我現在轉業了,來北大荒開荒種地。你們也要轉業了,我們一起來建設邊疆,保衛邊疆!”

就這幾句說得在場的許多軍人流下眼淚,接著又是熱烈地鼓掌。這一時刻,對於解甲歸田的軍人來說,終身難忘。

“同誌們,你們來自英雄的部隊,一定要發揚上甘嶺的那種壓倒一切的大無畏精神,在開發北大荒的戰場上再立新功!”

王震將軍的這幾句話成了1200個軍人的行動指南,他們記了一輩子,以此為力量“三戰荒原”,建成了湯原農場和普陽農場。這種大無畏的英雄主義精神,也成了他們留給這片土地最寶貴的精神財富。有了這種精神,這個農場的職工成了新一代的建設者。

在湯原和普陽采訪,幾乎每個人都說到15軍,說到上甘嶺戰役。15軍誕生在1947年的解放戰爭中,它的前身是鄂豫皖紅軍的黃麻支隊,到陝北後整編為徐海東領導的紅15軍團。新成立的解放軍15軍從誕生起就具有光榮的革命傳統和鮮明的骨氣、正氣和霸氣。在淮海戰役中,圍殲黃維兵團的艱難時刻,15軍突破敵人防禦,首先占領兵團司令部,對最後的勝利起到關鍵作用。在朝鮮戰場上,15團的兩個連隊守衛上甘嶺,敵人先後動用六萬多兵力,使用最現代化的軍事裝備連續進行了43天的強攻,在3.7平方公裏的戰區內我軍抗住了每日30萬發炮彈的狂轟濫炸,殲敵二萬五千多人。上甘嶺戰役其慘烈程度舉世罕見。就是在這次戰役中湧現了黃繼光、邱少雲等烈士。

那麼在“三戰荒原”這場也舉世罕見的與自然困難的戰鬥,英雄的戰友們又有什麼樣的表現呢?在普陽的文化中心的二樓“軍魂展室”我聽到了他們的故事:

呂品慶是邱少雲所在營的參謀長,是親自率領邱少雲所在連的戰士們在敵人的眼皮底下潛伏的,當烈火燒到邱少雲軀體時,他近在咫尺,聞到了嗆人的焦煙味。但是為了勝利,為了和平,他必須向邱少雲一樣遵守紀律,忍受極大的心靈痛苦。當我軍的大炮轟鳴發起進攻時,他一躍而起,舉槍掃射,恨不得把陣地上的敵人一掃而光!在參加北大荒的戰鬥中,已經擔任領導的呂品慶,還保持著困難時打衝鋒的精神。1958年冬天,他帶隊到新華搶修鐵路,風濕病犯了,每天把炒熱的砂子灌進布袋,綁在腿上熱敷,忍著疼痛和大家一起刨凍土、挑大筐。當三年自然災害最嚴重的時候,看著他的身體一天天地垮下去,司務長想法從外地買回幾斤肉,要給他補一下,他卻拒絕了。

“我是領導,群眾沒有肉吃,我有什麼資格吃肉!”

這是呂品慶留下的一句讓人想起就流淚的話,這是一種官兵同甘共苦的精神,至今還影響著農場的新一代的領導幹部。

還有這樣一位老戰士,他叫吳敬雲,來自黃繼光生前的團裏。黃繼光當時是三營通訊員,他是二營通訊員。大反攻的那天,吳敬雲被派往團部送信。第二天,當他聽到黃繼光壯烈犧牲的消息時,恨不得立即衝上前線為戰友報仇。在參加北大荒的戰鬥中,他總是以戰友為榜樣搶著幹最苦最累的活。別看他個頭不高,卻能用單臂托起200斤糧袋裝上馬車。他那一雙手,沒幾天就粗糙得如老樹疙瘩。他擔任了第五隊隊長,每天早起晚歸。春天他用這雙手撥開土層,檢測播種的深度、密度;夏天他用這雙手撥開禾苗,檢測雜草的萌發和鋤地的質量;秋天他又用這雙手,搓摩成熟的糧食,查看作物的成熟度和含水量。於是這雙手上的傷口總是破了愈合,愈合了又破,老繭一層又一層。吳敬雲的手成了這位模範隊長的標誌,他領導的五隊成了當時合江農墾局的一麵紅旗。

從槍林彈雨的戰場上凱旋,他們沒有居功自傲,甚至沒有得到應有的待遇。轉業的時候,他們的工資按地方的標準套改,大家普遍降薪百分之三十左右。三十多年過去了,有的老兵退休時還沒有恢複到轉業前的工資。他們轉業時多數是軍官,職務最高的是師炮兵參謀長王文,大多數是連排幹部,而到農場以後許多人去趕車、喂馬、做飯、當農工,可他們從來沒有計較和抱怨。其中,有的人在政治運動中還受到傷害,可對事業的忠誠仍然癡心不改。

張靖宇和李文瑤夫婦就是這樣讓人敬佩的人。他們都在15軍軍部工作,張靖宇是少尉作戰參謀,李文瑤是打字員,他們是在朝鮮戰場相愛的。那時,張靖宇年輕英俊,文化水平高,李文瑤活潑漂亮,辦事認真。1951年她在朝鮮的防空洞裏教戰士學文化時,隻有15歲。他們誌同道合,一起來到了北大荒投身建設,張靖宇是先在湯原農場的7隊當農工,後來被派到東北農學院合江分院,回來後在場裏搞過技術工作,還在普陽農場當過宣傳科長。在文革中,因為對張靖宇家庭出身的錯誤結論,他和愛人受到非人的折磨。落實政策之後,張靖宇走上場領導的崗位,一心要把自己付出巨大心血的普陽農場建成富裕、文明、美麗的現代化農場。1989年,他任場長兼黨委書記,作風樸實,銳意改革,普陽農場的建設突飛猛進。

曾經在農場機關工作的張學軍回憶:當時,我在李文瑤當科長的計財科工作。那時候他們夫婦剛從文革中解放出來,老同誌們說,張場長因家庭曆史問題,被打成“反革命”,關押勞改長達一年多的時間,心靈和身體都受到嚴重摧殘。對於他的一生來說,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屈辱曆程。可是,就是這樣的苦難也沒有泯滅他對理想的追求。他在任職期間,積極引進世界銀行貸款,開發建設了柳北、柳西兩個分場,實施以“以稻治澇”,擴大水稻種植麵積,這兩個分場連續十年為農場創造2000萬元的經濟效益,按期還清了貸款的本息。他還通過調查研究解決了家庭農場規模小發展慢的問題,試辦股份製農場。他還形成以種植業為主,養殖業和加工業為兩翼的“飛鳥型”的經濟發展思路,為全場經濟的全麵發展奠定了基礎。

張學軍還告訴我,現在場中心建設的那座大型“開拓者”的雕塑,是1989年在張靖宇的倡導下建立起來,雕塑的主體是轉業軍人、知識青年和科技工作者的形象。

而張靖宇自己的雕像是他自己樹立起來的。退休後,他用了五六年的時間創作了一部40萬字的長篇小說《眷戀》,小說從朝鮮戰場寫起,寫“三戰荒原”的艱難曆程,一直寫到北大荒現代化建設的驚人成就,時間跨越半個多世紀,那是自己和戰友們的奮鬥之路。因為書的主人公就是他自己和他身邊的戰友。張靖宇在“作者題記”中寫下這樣的話:“我們雖然脫下了軍裝,身上流淌的還是軍人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