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青人見馬小可跟在身後張望,心中很是惱火,狠狠地將水桶朝後揚了下,海水打濕了馬小可大半條褲腿,驚悚地跳了起來後退了幾步,“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的胃酸,失散的魂魄似乎重新拉回體入,清醒了許多——怪不得小時候常聽老人們說不能看死人的眼睛,會帶走魂魄,這一刻馬小可還真有那麼些感覺,看來還得感謝冷水的冰醒!
“你……”鄭友競見副指揮受辱,正要上前護主訓斥。
“砰!”年青人猛地甩掉水桶,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牛眼,繃緊健子肉,握緊鐵錘般的拳頭,一言不發,空氣猶如猛獸捕食前瞬間暴發的停滯。
馬小可急忙趕前一步按下鄭友競的手。胃裏上來的東西終於被壓了下來,但臉色有點蒼白,深深地喘了口氣,放慢聲調緩緩地說道:“我看,還是先不要衝洗了,等警察來了再說,要不然容易破壞案發現場。”說完又回身對著幾個工作人員和圍觀的人群叫嚷著:“你們幾個維持下秩序,不是家屬的都往後退退,配合下,不要破壞案發現場……”
有人指揮,現場規矩了許多,人群正在竊竊私語地往後退。年青人的拳頭慢慢地鬆開,目光又回到了沮喪,默默地撿回丟棄的水桶,低著頭蹲在父親的屍體前,似乎在念叨著什麼……
遠處的堤壩上,傳來呼天搶地的哭叫聲,一位老婦在幾個婦女的攙扶下,連跑帶拖地趕來,人群匆匆散開。年青人早已用席子蓋住了父親的屍體,跪在一旁,老婦看見席子更是激動不已,猛地振起往前一衝,撲爬著跌在席前,頭不停地搖著,手用力拍打著地麵,哭天抹淚,令人振容。年青人低著頭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馬小可過去拍了下年青人黝黑的臂膀,貼耳輕聲說道:“勸一下你媽,老人家這麼哭不行的,找塊幹的地方,不然會出事。”
年青人抬頭用無神的眼睛看了下,輕輕地“嗯”了聲,用力攙著老婦勸慰道:“媽,別傷心了,咱們先到旁邊坐一下,警察還得來看現場呢。”
老婦驚醒般地愣了下,突然伸手向年青人的臉打了過去,“啪”的一聲很響,年青人急忙退後了些,又低下頭跪著,老婦的巴掌雨點般地落在厚實的楊梅頭上,忽而又使勁拉扯著他的衣衫,歇斯底裏地叫罵著:“都是你啊,都是你,你喝酒就喝酒,吵什麼架啊?”
“你這不孝子,我,我打死你!”
“你氣死你爸你就甘心了?”
……
馬小可皺皺眉頭,看來這場麵可能有些麻煩,拉著鄭友競走出人群,說道:“你開車到標準堤壩上看看,警察來了沒有,好帶一下路。”
“行。”鄭友競急急忙忙地離去。
人群還在“看大戲”般地往裏擠,馬小可無奈地搖搖頭,唉,這中國人哪裏人多就往哪裏擠,都是計劃經濟時排隊買東西給害的,現在都成遺傳了,心想還是等警察來了再說吧!
馬小可透過人群間隙看著被席子蓋住的屍體,心中不禁對屍體身上發現的大量高密度撕劃血痕感到疑惑——究竟是什麼造成的呢?他望著排汙區裏布滿深腳印的黑泥灘,心想應該是從這裏打撈上來的,這麼近的距離,是什麼原因讓他上不了岸呢?順著土堤漫步走去,腳印區域的周邊可以明顯看到散落的碎布條,深褐色的淤泥隨著延伸逐漸變淡,碎布條也隨之減少,淤泥中的洞穴逐漸變大,多了起來。
台風過後的水閘一直開啟著,水已接近於退完,淤泥中還有少量的小生物在奔跑,偶爾有幾條跳跳魚快速地滑過,看起來很大條,馬小可急走幾步,警覺的跳跳魚逃得很快,不見蹤影,應該都是台風的大潮帶進來的吧。因為汙染,排汙區及延伸水道區域平時已基本上看不到生物,可憐的小生命,當水閘再次關上,它們將在烈日曝曬下發酵的惡臭中死去。
一路來到標準堤壩上的水閘邊,馬小可靠在水泥護堤上望去,海水正在退潮,浪小了許多,正拉扯著岸邊的雜物回到海洋深處。奇怪!在雲縫間透射出的陽光照耀下,水閘旁的水域出現成片遊動的閃光,偶爾還有魚兒躍起。細一看,原來是魚鰭,跳跳魚的魚鰭,很大條的跳跳魚……馬小可心中一顫,朦朦朧朧地有著一絲聯想,但又不是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