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確實隻能自我開解,常居鬧市,這回徹底回歸了自然——舒暢!梁三深深為自己血脈中湧動的力量而激動,一時徜佯不已。雖然說身心被放逐,大多欲望也都退而求其次,生存又成了第一位。讓自己活下去至關重要,但是生存以外的欲念淡化歸淡化,形象還是要兼顧一下,想到此處,梁三匆匆爬到河邊,大有對河梳理一番的衝動,可是水中的自己著實嚇了他一跳:一張超越年齡的蒼桑白臉,舒展不開的緊蹙眉頭,承載過多悲傷而顯得空洞的雙眼,極佳地詮釋了他靈魂出竅的神情,以及強大內心被燃盡的疲憊。他盯著這張臉看了似乎很久,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雖然略顯憔悴,不過體感還算舒適。”
正在自我感懷,忽然身後一聲厲喝驟然響起,“可逮住你了。”梁三心頭一驚,可是不等他回過頭來,已然被來人一把將肩頭抓得牢牢。梁三順勢沉肩,轉身一個上勾拳衝天而起。來人被打得原地轉了一圈,等轉回來再一看,已經鼻血直流一臉的血汙,眼見搖搖欲墜就要倒地,嘴裏卻還在兀自逞強:“我要帶你去見官。”
“我還從未見過官哩。”
“凡事總有第一次。”
梁三見他贏弱,始覺他人好笑,見其身後並無他人於是也就沒有再行動手。那人粗布皂衫,圍裙似地裹挾著下體,一看就是個窮酸,倒是這份扮相讓人起疑。忽地又想起剛才那群孩子以及那名美婦的裝束,梁三立時又是一陣恍惚,不禁脫口問道:“你哪兒來的你?”
那窮酸立時一臉苦楚沉痛道:“日落長安遠,湣帝光膀子,坐了在牛車之上,口裏還銜著玉璽,向那個劉曜投降了,山河破碎,晉國亡矣!”(公元316年晉建興四年,漢劉曜攻陷長安。晉湣帝出降,西晉亡。公元317年,琅琊王司馬睿在建康即晉王位,自此史稱東晉。)那窮酸本是流民,打劫不成反受其害,不由得又泣道:“兄弟,你知不知道怎樣才能沒有痛苦地死去?”
“跳河呀,”梁三身有感觸道:“我可以幫你的。”說著拿腳去踢那個窮酸的屁股。
那個窮酸立時有了生氣,閃展騰挪瞅個空檔順勢逃脫了,嘴上卻依然不忘叫囂:“你這惡人,著實歹毒。”
梁三忽然良心發現,哈哈一笑高聲提示道:“攔路打劫風險高,這種買賣回報率很低的。我本是劫後餘生,已被打得心如死灰,但願你能想開些,死灰可以複燃。”
窮酸撒開腳丫子跑了一程,還不忘回頭答謝威脅:“承你好意。別再讓我看到你,不然有你的好看。”說完再次轉身,一溜煙兒地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