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攏(1 / 3)

牧敏懷揣著“捉奸在床”的心理,也悄悄潛入撫琴院,卻發現於明遷並沒有進入主院,隻是站在前院一麵鏤空雕鶴的牆體前,從切磚的縫隙朝內看去。他右手緊攥著一個瓷瓶,瓷瓶身上有斑駁的藏青色蓮華紋。

這個瓷瓶怎麼會這麼眼熟,牧敏暗自思忖道。她猛地一拍腦門,想起來了,這瓷瓶是她腳踝受傷時,從太醫那裏索要的治療外傷是金創藥。他鬼鬼祟祟的將這瓶傷藥帶到撫琴院是什麼意思啊?

牧敏放輕腳步,朝於明遷那邊靠近,走到他身後,牧敏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手覆在於明遷的肩膀時,明顯感覺到他身子顫栗了一下。牧敏壓低聲音說道:“別動。”

於明遷身子一僵,想要回頭行禮,卻不敢動,又不敢出聲。相對於明遷的緊張,牧敏便顯得愉快趣味的多了。她抽回放在於明遷肩上的纖手,饒有興致的學於明遷一般朝院內瞧去。

“不要以為進了撫琴院,你們便可以麻雀變鳳凰,一步登天的與我們姐妹平起平坐。”說話的是一個衣著華美長相嫵媚的女子,她手持一根粗藤,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旁邊不遠處,跪著的珠兒與若兒。

此時若兒她們被一根拇指粗細的麻繩絞纏綁縛著,雪白的臉上有著掌摑的紅痕,皓齒被一團黑布緊塞著,隻能發出“恩恩”的聲音。

“姐姐,你可要為妹妹做主,昨日這兩個小賤人敢用言語刻薄於我,他日還不知如何責難姐姐你呢。”這時從屋內走出一女子,她摸樣乖巧柔弱,手拿一方絲帕緩緩走來,一副黛玉妹妹的嬌媚樣子。

“你們這兩個賤人,不給你們幾分顏色瞧瞧,隻怕你們不知道撫琴院是由誰做主。”那嫵媚女子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個音拍,在這庭院顯得異常突兀刺耳,她舉起藤條朝珠兒她們揮去。

“我還真是不知這撫琴院是由什麼人做主。”說話時,牧敏已經走到主院,她冷冷的瞧著那嫵媚的女子,聲音讓人聽不出是喜還是怒。

現在的情景,與上次在仿香閣救若兒時倒是很相似。唯一不同的是,此時的牧敏早已不是,初到深宮處處小心驚俱的的外來者。經過時間的洗練,她的意誌更加堅定,心思更為縝密。而對方也不是,刁蠻持寵的七公主李秀瑩。一個侍妾,還是不足為俱的。

持藤條那女子瞧見牧敏腦袋空白勒幾秒,慌忙跪下。先前盛氣淩人之態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誠惶誠恐的畏意。六殿下本就不喜她二人,自落水之後性情更是大變,將她們掃出尚莞閣配落到這院內。她承認,對這兩人的確心存敵意。雖然她們也沒有親近過殿下,但多一人便多分薄一分殿下那原本給的就不多的愛。

“殿下,妾絕無此意,隻是想…”跪在地上的嫵媚女子,邊說邊偷眼觀察牧敏的神情,瞧見她一副很仔細聽的表情時,才壯了壯膽,繼續說道:“妾隻是想代殿下教訓這兩個不懂規矩的新侍妾。”

牧敏一直保持緘默,微笑的傾聽完那侍妾的說辭,隨後臉色一凜道:“於明遷,在尚莞閣給珠兒與若兒安排兩個房間,剩下這兩人便送出宮。”

許是牧敏表情變幻的太快,讓人一時無法轉換過來。又或許是她行事果斷淩厲得令人瞠目結舌,隻是簡短的幾句話,便就此決定四女的命運。直到牧敏走出撫琴院,院內的幾人也未反應過來。

牧敏也並不想將此事做得如此絕情,隻要“他”那兩個侍妾安分守己,她養她們一輩子又何妨,反正衣食住行的費用又不用她出。但牧敏卻忽略人類最本質的一個問題:安逸的生活是飼養不出安穩之人!尤其是宮中的女人,越安逸的生活她們便越不安己。攀比爭寵是她們的強項,持強淩弱是她們的本性。

俗語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四個女人還不鬧翻天?一個驕橫刁蠻,兩個軟弱可欺,再加一個喜愛煽風點火的好事之人,這四人的組合不得不讓牧敏憂慮,她這後院隨時起火的可能。

從古至今,女人誤國誤事之例比比皆是。夏有妹喜,商有妲己,周有褒姒,當然滅國跟國君昏庸也脫不了幹係。但女人的力量是絕對不能忽視的,看似是個很小的漏洞,牧敏卻不敢保證不會被有心人當作治她與死地的突破口,所以她一定要趁“後院”火勢尚小時,及時熄滅。

所以牧敏在抉擇她們去留時,並沒有猶豫。其實有太多的時候,女人比男人有擔當,能決斷。女人的內在是男人,而男人的內在是女人。尤其是在女人的問題上,男人會心軟會憐香惜玉,但牧敏不會,在威脅到己身利益時,她不會手軟!

至於讓若兒與珠兒搬到尚莞閣,則是為了掩人耳目。試想一個正常男子,若長期不近女色,他人會如何想,如何看待?萬一憲仁帝再以為她有個什麼難以啟齒的隱疾,派太醫給她瞧病,或者直接開些壯陽的滋補藥品,那她還不如一頭撞死在豆腐上。

思量之後,還是留下兩個能製造桃色新聞的美人在身邊好了,即使背上“喜新厭舊”的罪名,也總要強過那種烏龍。

於明遷站在緊閉的房門前,清秀的眉間含著沉思之色。遲疑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氣,換上恭敬的神色,緩緩開口道:“殿下!”

“進來”從裏麵傳來這個低沉沙啞的聲音。

“是”於明遷應了一聲,便推悶而進。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名模樣俊秀雅致的少年,他端坐在案桌前伏案習字,神情專注從容,原就生得翩翩,這般神情更為動人。

於明遷收回思緒,微微低頭一副很乖順的模樣,他細聲問道:“殿下方才交待之事,奴才已經全然辦好。”

牧敏未語,甚至連頭都不曾抬一下,這不是她想要聽的。

“奴才請罪!”於明遷曲膝,伏身,叩首,動作一氣合成,隻不過這次並未嚇到牧敏。

想要聽的來了!牧敏放下筆,抬頭看向於明遷。

從於明遷口中得知,自若兒珠兒兩人入住撫琴院,便沒少受到那二人的責打。一日正巧被於明遷撞見,心生憐憫便常在暗地相幫,這次偷偷拿藥也是給她們敷用。

若此事發生在尋常人家,尋常善良百姓所做,牧敏便也信了。可在這個人人自危,處處相爭的深宮皇苑,莫說以身犯險的去救兩個不相幹之人,不落井下石便不錯了。

於明遷,一個宮中待了三年五載的資深太監,明哲保身的道理他會不懂?沒有利益的牽扯,他會冒險從她這偷藥救珠兒她們?

反正牧敏不信,不給出一個合理的原由,她才不信這所謂“見義勇為”的行舉。

在牧敏的細問下,於明遷才道出真正的原因。原來他與珠兒是同鄉,正所謂,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當然這隻是他營救目的之一,最為重要的便是:他日珠兒若一朝成氣候,深得李褚,也就是現在牧敏的寵愛,他也可以沾些福光。

敢情,於明遷當珠兒是潛力股啊!?

牧敏感覺胸口好似堵塞著什麼,足有千斤之重。她想衝破咽喉喊,卻發不出任何音符,她想動想逃,冥冥中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鉗製著她,讓她動不了,也逃不掉。

死亡,那是一種死亡的氣息。

“~啊!”猛然,牧敏驚醒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滴冷汗順著發梢滑下。她雙手抱膝,垂目呆看著膝蓋。

月光透窗溫和地灑進房內,讓整個房間的一切變得似真似幻起來。憑借這淺淺的光暈,牧敏披了一件衣袍走出尚莞閣。

今夜,注定是一個無眠之夜。

從下午得知李椎的死訊,牧敏的心便開始不安起來。失火而死,多麼合情合理的的死亡理由啊!起火的原因,燃燒的過程,以及殃及而死的李椎。整個事情牧敏反複推敲研究了許久,也沒有發現任何值得疑慮的地方。

事情還應從一個名叫錢廣的人說起,錢廣是押送李椎出關中的一個。此人嗜酒如命,酒壺從不離身,走到哪兒都會喝上兩口。這次皇命在身一路上他隱忍著酒癮,到驛站他終是忍不住,喝了個酩酊大醉,不僅打翻酒壺,還摔倒了油燈,便是釀成喪命大禍的疑慮的地方。

事情還應從這個名叫錢廣的人說起,錢廣是押送李椎出關中的一個。此人嗜酒如命,酒壺從不離身,走到哪兒都會喝上兩口。這次皇命在身一路上他隱忍著酒癮,到驛站他終是忍不住,喝了個酩酊大醉,不僅打翻酒壺,還摔倒了油燈,便是釀成喪命大禍。

李椎雖是一個健碩的男子,但自被押解出京便時常風餐露宿,從小便養尊處優的小身板受不住,頭痛,腦熱,染個風寒也是正常之事。鑒於李椎的風寒越來越重,押送李椎的一幹官史便商榷在驛站停歇半日再趕路。

因近日趕路勞碌,又是一步代行,大家都很是辛苦,晚間隻留下一位名叫文哲的男子來照料李椎。文哲早些年曾學過一些粗淺的醫術,深夜他見李椎病寒不退,便去為其熬製湯藥。誰也不曾想及,李椎旁壁的房間已然起火,等大家發現時,火勢大得令他們自顧不暇,誰還會料想到一個昏迷臥床的前皇子?

一件意外的發生,大抵都是由一係列巧合碰撞在一起而產生的結果。牧敏並非因這種種巧合,才生疑這件事。隻是不安,莫名的沒有由來的不安。有種強烈的意識告訴她,事情或許沒有這麼單純。

那是一種天生被賦予的直覺,它說不清道不明,卻橫亙在牧敏腦中,揮不去抓不住。那種感覺,仿佛一滴墨汁落入浩然的海洋,在它沒入大海的瞬間,便立即被揮散,最後無聲無息地淹沒沒在海水裏尋不得半點蹤跡。

她好像忽略了什麼重要的訊息,是什麼?

柔和散淡的月色下,牧敏閑蕩著,清秀俊美的臉容上滿是愁苦之色。疏落的碧葉被夜晚的微風吹拂著,發出極細小的簌簌,好像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哽咽聲。

這麼晚是誰在低泣?牧敏順著那微弱的聲音尋去,行了幾步便瞧見一個人影。月光下,亭欄中,一名少女蹲坐在石台上。她雙臂扶膝,臉容緊緊埋在臂彎裏,雙肩微微顫抖著,隱約可以聽見從臂彎裏傳出的嗚咽聲。

看她衣著華美不像是宮女,所盤的發髻應當是待閨中的少女,也可以排除是妃嬪的可能性。莫非,她是公主?牧敏暗忖片刻,開口問道:“你是誰?”

若真是公主,這深更半夜的不安寢,來到此處拭淚?有隱情,有八卦,值得去挖上一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