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多,千年鬆柏也會變成枯木一根兒。可是鬆毛蟲卻怕天上飛的

小鳥,小鳥是吃蟲的能手,可小鳥又怕主宰藍天的老鷹,而老鷹

一多,食蟲的鳥兒就少,食肉的鳥類便會“自然減員,’。大自然

中植物、動物彼此製約又彼此依存的關係才形成了豐富多彩的美

妙、和諧。滿地野草可怕,滿天老鷹也可怕。自然界不需要霸

主,否則恐龍一定能活到今天。

不能讓一種植物、一種動物無限地瘋狂是大自然的物種生存

準則。紫莖澤蘭在烏拉圭僅僅是一種普普通通、平平靜靜、安分

守己的一個植物品種,不顯山,不露水,因為紫莖澤蘭的生存是

在象甲蟲的控製之中。

我們人類社會其實是在效仿著自然界的生存規律,實行著權

利與權力之間的互相製約與平衡的關係,所以才有了我們今天的

和揩、秩序。

在古代社會裏,由於權力得不到民主和法律的製約,人們怕

統製者為所欲為,便創造出了上帝、上蒼,讓統治者有敬畏的

“天敵”,想以此來製約一下強權的膨脹和瘋狂,雖說這是無奈時

的渴望,但逐漸演化為宗教後,它也能起到一點讓強權收斂的作

用。人類社會經過不斷發展和革命,逐漸懂得了讓權利和權力相

互製約的道理。到後來找到了用民主和法律來製約權力的辦法,

所以,才保證了社會的健康、有序、和諧發展,每一個人都獲得

平等和自由的生存空間。

若沒有強權製約,社會上就會大魚吃小魚,弱肉強食,弱勢

群體便無法生存,貪官汙史便會滋生蔓延。今天我們有些地方之

所以腐敗現象嚴重,那肯定是那裏的為官者脫離了他本該正常運

行的軌跡,就像生在中國的紫莖澤蘭,擺脫了烏拉圭的象甲蟲,

所以才瘋狂。

讓每一個物都活動在自己的生物圈之內是我們人類已經認識

了的自然規律,可是認識了的規律有時卻無法讓每一個物種就

範。就像紫莖澤蘭在中國,那麼讓權力也都不超範圍行使,都活

動在有製約的規則之內就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但是我相信,紫蓮澤蘭再瘋狂,它終歸是有極限的,它的天

敵隨紫莖澤蘭的瘋狂遲早都會出現,無非是雲南、四川的農民先

多受些苦了。

我們權力之中的腐敗再瘋狂也會有個終結期,我就不信在當

今的社會裏找不到根治腐敗分子的天敵。

自己是個啥?

一個人其實很難認清自己,人人都會說:我自己最了解我自

己。其實那不過是一句多半是自信、少半是自謙的話。

每個人都有些過髙地看自己,連窮困潦倒的阿Q,還覺得自

己咬虱子的聲音比王胡的響,即便到了死的那天畫圈,還相信自

己,若有機會,再畫一個會更圓。

人若有點地位和名氣,就更容易看不清自己了。先說老夫我

吧,寫過幾篇文章,人家在名字前邊標上了一個“雜文家”,開

始不太習慣,時間久了,倒覺得也正常了。是不是雜文學家呢?

不敢細想,細想自己不過是一個寫稿的人,稿子還時常句子不

通,錯字常有。如果我也是雜文家,那中國的雜文家就比腐敗分

子都多了。所以迄今為止,我從未在任何一個表格中、名片中、

小傳、簡介中寫過自己是雜文家。如此這般是否就認識到了自

己?自然不是。別人標榜我為雜文學家的稱號我也從未反對過,

這說明我靈魂深處還認可了那一頂頂紙糊的帽子。從本質上說我

還是過高地看待了自己,可是你不送我高帽子戴,我也不失落,

不悲哀。

知識分子這種圖虛名的虛榮於人於已沒多夫危害,就像一個

女人無論多麼醜,你誇她漂亮她也不罵你。讓每個人都有陶醉

感,生活會更美好。

可是有些人由於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就活得太累,太苦了。

我的一個朋友與我是同窗,畢業後從政,這次機構改革退到二

線,先是好一陣子難過,抱怨上級有眼無珠,恨自己“朝廷”無

人,後來見上邊有人的人也都紛紛退了下來,又開始抱怨世態炎

涼,老百姓都是勢利眼,這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嗎!你在位時

人們前呼後擁,那是你的“位置”高,不是你高。矬子站在泰山

頂上是提升了海拔,可那不是銼子長個了;巨人坐在山穀,看你

時須傾視瞻望,可巨人也不會萎縮;泥菩薩供到了神靈的牌位,

當然有人叩拜,有人敬香,若把它從那個牌位上拿下來,它不過

是一個黃泥和草包楦填的泥像罷了,連“一尊”的單位量詞都可

省略了。這不是人們眼睛的勢利,而是人們的視覺這時才恢複到

正常。一個人沒有官位可坐,沒有架子可擺,沒有虛名可戴時,

人們看你時、說你時,其準確度會提高五十個百分點。當然這也

要看是當麵,還是背後。

自己是個啥?隻要記住一句話:自己啥也不是。就像這世上

沒誰都行一樣。自己是個啥?你就想想自己的牙,牙長在牙床上

有用,若從牙床上下崗,你說它是個啥?不就是一塊小骨頭。有

用的時候不過幾十年,嚐點酸甜苦辣,咬點筋頭巴腦,沒用的時

候把它放在曆史博物館它也不過是一塊小碎骨。

千萬別太看重自己,即使真有人抬高了自己,也千萬別把它

當回事。三皇五帝又怎麼著了,無非是死後多占點兒地皮,骨頭

照爛,都是碳水化合物的合成嘛。曆史名人怎麼著了,其學說其

觀點也不會永恒,後人永遠踩著前人走,誰看重自己那就背著那

份重量吧,受累的可是自己,那就活該了。

II

大海?女人?我

所謂地球,其實是水球、海球。從宇宙的高處

往這裏看,崇山、大漠、森林、平原、長河、城

市,無非是懸浮在海平麵上那麼一丁點兒的東西。

人類自大海的胯下誕生之後,曆經大約五十

萬年,不無驕傲地宣稱:“我們征服了地球!”在

許多堅硬的山體上,勒石記功,顯示他們的作為。

但大海對此卻不屑一顧,沒有留下多少人為

的痕跡。世世代代,一批批船舶傾覆了,一個個

城市沉淪了,連曆次慘烈的海戰,明察秋毫的考

古學家也找不到當時的漩渦。哪怕最具威力的切

割與衝撞,也休想在海麵上刻下固定的幾何圖形。

而大海,卻能把陸地劃成大大小小的板塊,

不經意地拋擲四方,任其飄流,又很分明地創下

了一係列的“海洋文明”。如地中海文明、大西洋文明、太平洋

文明,或許將來還有南北極文明。這些人類自鳴得意的陳跡,不

過是大海隨心所欲的賜予。它們變遷、延續和泯滅的神秘,都操

縱在大海看不見的手中。

也許與水是“自由元素”有關,凡是被海洋文明的波濤拍擊

過的地方,關閉和封鎖的鏈條或遲或早都會脫落,藩籬會拆除,

大門會洞開。看似不可逾越的海水,實在是最便捷的通道,終有

一天各民族走出山的隔離,河的隔離,人為的隔離,各種膚色隔

合在一起,逐漸衍成明潔的蔚藍。令人畏懼的水的窒息,孕育的

卻是無比活潑、無比新鮮的生命。把灰暗的專製條石,浸潤成寬

鬆的黑土,可以耕耘,可以播種,長出的不是什麼酸硬的學說,

而是一棵結著進步與繁榮果實的常青之樹。

評說大海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的壯觀和活力是無與倫比

的。她的源頭何處?她的質量幾許?她的聚合與分裂是否可造出

無數地球?我放棄了站在上帝的門檻前提出一萬個“海問”的癡

想,深情地生活在海邊,日複一日地讀著大海的天性:她涵複無

邊,但不泛濫恣肆;她深邃難測,卻又亮麗清純;她呼風喚雨,

倒是動靜有度。哦,若是說都一樣是“水做的骨肉”,大海與我

們女人又何其相似!她極肖那千千萬萬為了生活而辛苦勞作,為

了生育而不怕墜人深淵,為了今生與來世的幸福而掙紮前行的女

人。她極肖那千千萬萬已經做定了母親或者要做母親,承載著無

數美麗與汙穢,生命與寂滅,永恒與短暫的女人。

多少次,我如同一片落葉,沾著鬧市喧囂和人際怨喃的塵

土,無奈地來到海岸。很遠,很遠,便聽到了大海的呼吸。那是

一種自在的節拍,一種天然的音響,一種不受狹窄感情所支配的

演說,一種擺脫了原始欲望的愛的呼喚。這種音色,不像花的幽

怨,不像泉的凝噎,不像山穀的怪詭,不像雷電的粗暴。在我人

生的體驗中,隻有兒時母親那散發著乳香的腋味的呼吸相類比。

每每,我會很快覺得釋然,還產生通體透明的感覺。難道大海的

叱吒與咆哮是由於名利而引發出的憤怒嗎?為什麼我們不能在無

為中去尋找平衡,以獲得美滿和愉悅呢?

有時候,我如同一聽折了翅膀的彩蝶,帶著愛情的落寞和青

春的惆悵,疲憊地歇腳在一艘擱淺了的小船上。小船如我,是搏

擊後的傾仄,是風光後的老化;我如小船,是擁有後的休閑,是

瀟灑後的慵懶。我愛慕大海,她是何等的自信,何等的雄視,何

等的胸懷嗬!南國五月的大潮,把一艘艘商船護送上銀白色的大

道;把來自陸地的白色汙染、黃色汙染、黑色汙染卷入海底;讓

幾個滑浪的孩子,經過多次的顛簸之後,終後在浪尖上發出怡然

的大笑;將一對握著舊船票的癡男怨女送上闐無人煙的海上釣魚

台,去體會發酵過了頭的愛情那種獨特的酸味。偶然和必然其實

都屬於同一法則,地球要是有什麼可以算作“不老”的話,那就

是海!她是永恒的運動,永恒的變幻、永恒的光輝。

大海在不懈地改變地球,她養成了宜人的氣候和環境,培育

了新的物種和群落,提供了豐富的物資和能源,增添了美麗的城

市和廣闊的人類活動空間,甚至,還變更了我們的思維方式和就

業觀念。

大海也不忘記懲罰和警戒:她絕不容許任何霸主控製海洋。

許多海上霸王的衰亡常常是由於偶然,那純碎是大海的惡作劇。

她還不斷製造麻煩,如風暴潮,如厄爾尼諾現象,都是對人類無

知與妄為的嘲弄。

大海自有她的本色,在蔚藍的底板下,並不缺少赤橙黃綠青

藍紫。大海自有她的風度,波的跌宕,浪的回蕩,動靜間儀態萬

千。自然,她聽不懂我們的說三道四,不會因媚俗而曲意取悅我

們。她不可能談論人類,也不可能指摘婦女。

但是,我絕對相信,生命無處不在,靈魂無處不在,在海魂

的引導下,我和我的姐妹們一定會成為有高度意義的生命!

永遠的蔚藍

原先,我住在一座大樓的頂層。陽台向西,不遠是海,房門

向東,不遠也是海。當時城市新建,山海寂寥,大街、樓宇以至

車輛,反倒成了浩蕩無根大海邊的點綴。記得,我對存在的第一

聲呼喚是:哦,好一片蔚藍!

其實,我很少觀察景物,更不要說從樹葉的脈絡去探求生命

的本原,從殘垣斷壁去推斷人類的進程了;一雙眼,常常不是在

回憶中沉默,就是在希望中遠眺。但就在不經意地接觸到“這一

片”時,海的遼遠,海的深邃,海的柔和與鮮明,形成了一種驚

豔的美麗,甚至是一種不可輕言的莊嚴,刹那間就攫住了我的

心。從此之後,我便有了牽掛大海的情愫,無論是四季更替,雲

蒸霞蔚,風風雨雨,我都把它注視,為它遐思。

許多個清晨,總有喧笑聲把我從夢中吵醒,那是趕海人無忌

的笑。她們——多是中年婦女,間雜著少女和老婦,衣飾古樸而

不失現代風采,手提或肩扛簡單漁具,打鬧、逗趣,相親相擁的

從大街上走過。這些城市的土著居民,她們有的是港務局的機械

工人,有的已是大賓館的禮儀小姐,但一旦有了假日,就忘不了

回歸大海,耙螺,敲蠔,挖沙蟲,從事一種單純卻充滿生趣的勞

動。她們熟悉海的氣味,海的色彩,海的韻律,遠勝於擺弄商品

和電器。我曾隨她們走進大海,模仿過她們的勞作,哪怕最簡單

的一項也不輕鬆;體察到她們似乎慵懶、但很有舞蹈韻味的行動

中,並不缺乏利索、敏銳及堅韌。但她們不像農民那樣汗流浹

者,也不像工人那樣機械呆板,臉上總帶著一*股自得的神氣,洋

溢著任其自然的喜悅之情。我以為,那是因為她們麵對的是一道

道風景??藍天、碧水、銀沙;享受著貴婦們花錢才能買得到的東

西:光浴、海浴和沙浴啊!

許多個夜晚,我倚門而立。大海退潮時分,海中突然亮起火

把,先是星星點點,繼而蓬勃開來,如星鬥橫空,如街燈縱橫,

如十裏連營篝火燭天。那是男人們在夜漁。聽當地人說,每年都

有那麼一段時間,把月都有那麼幾個晚上,是水族相聚海邊的日

子,熙熙攘攘,把漆黑的海麵翻動出片片藍光。有經驗的漁人,

老遠就能透過藍光,知道馬鮫群在哪,黃魚群又在哪,連小群的

楚。在眾多的鬆明火

把照耀之下,一個通體透明的水族館展現眼前——巨蛘在開合,

觀。人們下網了,有的還揚起漁叉。那熱烈的氛圍,那奮發的場_

麵,會使人想起北方的山林逐鹿,秋原賽馬,但卻沒有血腥的虐

殺,也沒有勢在必得的爭奪。夜漁與其說是一種生產方式,不如

說是一項古老的運動。技巧比力氣更重要,機遇比智慧還勝一

籌。不獨土著的男性居民勤於參與,就是後來的遷入者也津津樂

道。好幾個女孩對我說過,隻要提個衝涼桶去,隨著人流轉,一

兩個小時來回,所獲的魚蝦蟹蚌,足夠一夥哥兒姐兒們大嚼一

頓。這太令我神往了,多次躍躍欲試,又始終沒有去成,熊熊的

漁火,也就成了連續的充滿誘惑力的故事,倚門而讀,常讀常新。

那時,我常把自己置身於海上,每次都會體驗到一種柔和的

情懷和鮮活的昂揚。特別是冬季,暴風,濃霧,驟雨遠去了,炎

熱和濕滯不再纏繞我們。天空清麗,極少彤雲,海麵凝翠已無喧

囂。北風舒暢地從海上經過,帶著銀光與濕潤。大群的海鳥自由

滑翔旋落,時而一齊大聲地鳴叫,如充滿喜悅,也許它們尋覓到

了魚群。是的,這裏就是南中國的有名漁場。傍著船舷俯視,透

過澄徹的水,眼光不大銳利的我,也不隻一次地看到魚中的極

品——鱸魚,濟濟一堂,不可勝數。它們生活在河水與海水的交

融處,其味遠比單純地生活在淡水中的同類來得精美。獲取它們

也不困難,一葉悠然的小舟,一把柔軟的釣竿,一些粗礪的食

餌,加之並不浮躁的心性,就會滿意而歸。這片海真是異乎尋常

得天獨厚的所在,溫暖、平靜、晶瑩剔透而又十分富饒。回望城

市,蔚藍盡頭處,千百幢樓房橫空出世,挾著新奇,伴著氣勢,

或是在天光水影中兀立,或是在山嵐翠微中鋪展,令人由衷地讚

一聲好。十載寒暑,劈山為路,填海成樓,吹沙築港,終於捧出

了一個名港新城,對於一個全副身心投入的建設者來說,誰缺了

自豪呢?於是,便自以為成了時代的弄潮兒,社會的馭浪者。對

自己,多了幾分自信,對大海,少了幾許尊崇。

隨著時間的推移,年功累積,我離開了頂層的鬥室,搬進了

寬敞的套間。住處在樓群之中,又是低層,那片朝夕相見的蔚藍

遠去了。起初,我還是常感到海的存在,尤其是夜深人靜後,那

幽遠的濤聲,輕柔得仿佛帶著嬌羞,廝磨於耳鬢。有時風雨入

夢,半醒之際,?還以為自己身穿泳裝,半臥沙灘,接受大海的愛

撫,寂寞的心間渴望對話,渴望如海的寬厚、眷戀和詩意的安

居。事務後來日繁一日,各種享受接踵而來,席夢思替代了沙

灘,卡拉OK替代了海韻,繽紛的電視畫麵替代了漁火,精美的

菜肴替代了原汁原味的海鮮。不時襲來的欲念封鎖了發自天籟的

靈感,似浪花般鮮麗的詩篇已隨熏風吹散。有時酒醒後驀然記

起,我是很久沒有去看海了!清晨的海女還在嗎?夜半的漁火還

熊嗎?海的話題還有魅力嗎?一些恐懼突然從空冥中穿透了我的

心房,室內雪亮的燈光為之黯淡。

終於有一個下午,我獨自走向大海。市區擴大了幾倍,無論

是向東還是向西,都得走很遠的路。過去這裏流傳著一句話,

“把鍋燒紅了,到海去捉魚回來做菜還不遲”,如今恐怕已成典

故。那一個個含著海邊傳奇故事極富海邊風物的地方,如漁沉、

插排尾、愛情島,已被清一色的水泥鋼筋填滿。偶爾,在兩幢樓

房的空隙間或道路拐彎的疏漏處,生命力極強的海薯藤仍堅守故

土,蓬生著肥厚的葉片,揚起淡紫的喇叭狀的花朵,宛成特種裝

飾。一輛接一輛的大型自卸車轟隆而過,滿載著泥石,繼續向大

海傾瀉,又一塊沙灘埋沒了,又一片紅樹林毀滅了,隨之而來的

是新生的陸地,是冒出的工廠、商店和舞榭歌台,充分顯示著科

技的進步與人類追求享受的恣肆。

曾經,在清淺的海水裏,寬容的平沙上,留下了無數深長而

和諧的身影,留下了一雙雙趑趄而親密的腳印,懷著一種奢望,

將它們定格以成永恒?,曾經,相依相伴數著浪花的次數,看它們

倔強地雕琢著礁石,弄成個鬼斧神工的奇景,兩顆心不由得跳成

同一節律:原來是刻骨銘心才有地久天長;曾經,或俯或伏,追

尋著撲哧撲哧的魚音奸語,或嬉或鬧,到一個個落潮時殘留的水

窩裏撿魚拾貝,獲得也許來源於幸運,但豐盛的饋贈,卻讓我們

深深地慨歎大海的無私!那時,我們隻知道大海是一個運動不息

的生命實體,風雨、潮汐、洋流夜以繼日,藤壺、岩蟹、海帶、

海盤車、沙跳蚤、玉黍螺、招潮蟹、西施舌,以至各類魚類和鳥

類,包括有機和無機的物質,都會世世代代地滋繁,有如愛的延

續直到永遠。但眼前的物象卻令我懷疑記憶的忠實了,“曾經”

有過仿佛隻是臆想與幻象。波浪披著沉重的垃圾,無力地拍打著

泥濘。殘破的沙灘上,各種廢棄物斑駁陸離。礁石離開了大生活

費而成醜石,少了海水的涵養也就不再通靈。海風吹送來油煙味

和汙水散發的臭氣,空自照臨的秋陽如霧如瘴。不再有“拾滿了

回去啦”的呼喚,也沒有了“陪我再遊一會”的嬌嗔。銀盤似的

海岸帶被打碎了,整個生態都受到了嚴重的傷害,經過億萬年才

磨合成功的生物鏈在瞬間被粗暴折斷。人類社會自我目標的過度

膨脹,隻顧當前利益不計後患的短見行為,竟是如此的無情和酷

烈!我牽著一棵憔粹委頓的紅欖樹,久久無語,欲哭無淚。

許多年前,我有過夢想,希望自己是一條山溪,染著一路的

綠色,帶著一身澄徹,像小女兒一樣撲進大海母親的懷裏,享受

厚愛和珍惜;希望自己是一粒細沙,幸運地落人珠貝,在大海的

搖籃裏,長年生活於平靜與寂寞,不求驚人的璀璨。夢想漸漸被

現實隔離,在天真泯滅自以為成熟之後,卻又發現已深深陷進自

設目標的泥潭,進行著無助的掙紮。我們是不是換一個角度來思

考及操作呢,讓大海與土地、大海與城市、大海與人的關係相互

融洽相互守望,讓人類在一個充滿著物欲的世紀裏更多地保留清

白和安寧,紮紮實實尋找一條天人合一共同發展之路,讓理智、

道德和良心都要牢守家園,心與大海永遠是一片蔚藍!

門輕輕地敲

又是桃紅柳綠的季節,時令的更替催落了滿天的風雨和一地

的憂思,落花流水,行人匆匆,車子日夜兼程,門鈴響了,不知

誰在尋找歸宿?

許多門都在緊閉著。無人應答。無人開門,一任鈴聲在細雨

中顫抖。我知道什麼叫失望:一步之遙,三尺之門,鈴聲盈耳,

人未熟睡,卻不得其人!此時回首,已是四野茫茫,突然愁緒襲

來,不知身居何處。

門是一種生存的現象。世上沒有無門的地方,包括天堂與地

獄。一扇扇的門分隔了窮富壽夭生老病死;一扇扇的門分隔了人

情冷暖送舊迎新;一扇扇的門分隔了雲舒雲卷潮起潮落。眾人之

門,眾神之門,天堂之門,地獄之門,藝術之門,官場之門,貿

易之門,健康之門等,無一不集納收藏著不可向外人奉告的秘

密,分解、切割、蹂躪了人世的自由與平等。雨夜,徘徊在十字

路口的人,你會飽嚐無門之苦、無門之難,你會覺得雨正越下越大。

門是以多種形式存在的,大大小小,或簡易,或複雜,或敞

開,或閉鎖,或虛掩,或以石獅守門,或有花籃迎客,或大書四

字:“閑人莫入”。我曾進過窮人之門,家徒四壁,破椅積塵,歎

對冷灶,一臉無奈。是主人的懶惰還是門的罪過?富裕和健康也

許從這家門前走過,卻沒有進來。我曾進過詩人這門,這裏的月

亮是太陽,這裏的太陽是月亮,天馬行空的思維,一樣的吃喝拉

撒。門是幻化了的門,閃爍著激情與夢幻。我曾走進過眾神之

門,他們也喝酒,他們也跳舞,他們也受賄,坐的是舊板発,牆

角旁擺著幾把舊刀槍而已。彩塑就是他們的護身符了,經不住雨

淋,特別是乍暖猶寒的春雨。

許多人很關注著門裏的東西。宅心仁厚的人輕撫著門裏的冷

暖,不要饑餓,不要疾病,讓每家每戶都充滿歡樂。居心叵測的

人緊盯著門裏的動靜,耳鬢廝磨的動靜,一顰一笑的動靜,一茶

一飲的動靜。此時,門是屏障,是安全,是保護神。追求美麗的

人遙看著門裏的風景:雲竹,鳥啼,日升月落;春花,秋果,颯

颯天籟。觀察著一頁頁風景的變遷和眺望著綺麗的明天,哪怕在

雨中,他還在等待熟悉的倩影。

很小的時候,我就企盼著走進一扇敞開的大門。花園?公

園?高雅的殿堂?在一個幼稚的心靈裏,不可能承受太多的挫折

與苦難,眼睛所張望的應是一個充盈著平等與機會的世界。人之

所以變得世故粗俗,眼睛之所以變得混濁無光,常常是因為天真

的泯滅與失望的打擊。我十分希望,我可以唱著歌進去,昂著頭

出來,種自己喜歡的花,栽自己喜歡的樹。我也歡樂,也富有,

也擁有和珍視自己的思想,而且,真誠地接受別人的愛與憐,擁

護與愛戴。還有夢嗎?一夜桃花雨,不知是酸是甜!

門的準入需要條件。年齡是一個,健康是一個,相貌是一

個,才識是一個,背景是一個,這叫做沒有免費的午餐,也叫有

償門票,不少門準入門檻很高,普通小女子休想入內;不少門屬

於特權,僅靠個人奮鬥還不夠;不少門外觀堂皇,裏麵卻空空如

也,不進去也罷。但更多的門卻是可以敲開的,美貌可以是敲門

磚,知識可以是敲門磚,金錢更是敲門磚——金磚,比如,北大

清華的大門,隻要有錢,分數低一點,也無所謂呀!過去,隨著

年歲的增長,特別是人到中年之後,一扇扇大門都向你陸續關閉

了,如跳芭蕾舞,如上大學,如登飛船,如青春永駐。這使得不

少人過早失意,過早衰老,過早退出人生的競技場,繽紛多彩的

人生,仿佛隻有短短的十年八年。如今,科技的發達,財富的累

積,社會的進步,已打破了許多固有的陋規,那些已向你關閉的

門又重新打開,隻要你擁有準入的證件。正如桃花,不僅僅是屬於

春季的物候了,在科技栽培之下,人麵桃花可以相約在任何季節。

一年年過去,許多門我是進過了,許多臉我是看過了,許多

景我是讀過了,許多雨是我淋過了,熱也熱透冷也冷透過了。有

的讓人留戀,真的好想一坐。有的不值得進去,就是從旁邊走過

也嫌惡心。我的經驗是,要進,就得堂堂正正,不要走歪門邪

道。別把哪家的門看得太高貴了,隻要你願意,就輕輕地、耐心

地敲吧。

有一扇門我從來不敲,聽任桃花在院中獨自寂寞!

川女曲

-遊成都望江樓

1

那時,離武氏專政府時代還不很遠,上官婉兒、太平公主、

楊貴妃的故事已傳播民間,“不重生男重生女”形成了一個時尚,

在榜樣的作用下,一般的官宦人家都比較重視女兒的教育,特別

是關於詩的教育——以詩取仕是唐朝的國策。雖然沒有眾多的女

子憑借出色的詩才步入仕途,但作為上層社會的家庭教育卻是不

可缺失的了。正由於有了廣泛的社會基礎,才把“唐詩”推向中

國文學的髙峰。正是在這種背景下,薛濤誕生了,她的父親薛

鄖,原籍長字,公元770年前後到四川成都做了一名小官。在父

親的悉心指導下,薛濤很小就懂得音律,善於言辭,嫻於書法翰

墨,八九歲時,其父指井旁梧桐為詩日:“庭除一梧桐,聳幹入

雲中。”讓薛濤續之,濤應聲日:“枝迎南北鳥,葉送往來風。”

對句工整清麗,由此可知她才思敏捷,錦心繡口。說來既怪且

奇,薛濤的第一次創作竟然成了她人生的概括,正所謂“一語成

讖”。從她十五歲開始,便與官員文人詩酒唱和,大受推重,名

滿天下。蜀節度使韋皋曾擬奏朝廷封濤以校書郎官銜,雖未果,

但當時人們都稱她為“女校書”。其後三十多年,她先後與武元

衡、王播、段文昌、李德裕等十任節度使詩酒酬答,與當時名流

或著名詩人元稹、王建、白居易、劉禹錫、杜牧等建立了很深的

文學交情。她的詩及人生獨特的曆程也影響了後世,被列為唐代

四大女詩人之首。《全唐詩》有薛濤詩一卷八十九首,並附小傳。

?

曆代蜀中女子多才俊,除山川靈秀的浸潤處,薛濤是否也算楷

模?許多煙花女子也多能詩,她們的住家往往大書“某某女校書

寓”,大約是援引薛濤以自炫。雖可鄙可笑,然流風所及,千百

年尚猶存,就此而方,薛濤也算不朽了。

唐朝堪稱為“女傑時代”。武則天在曆史上以政治家著稱,

從而湮沒了她在文學上的成就。她著作繁複,有《垂拱集》百

卷,《金輪集》六卷,大多為禦用文人代作,但能確指是她所作

的,《全唐詩》有詩四十六首。內有一首《臘日宣詔幸上苑》寫

得十分出色:“明朝遊上苑,火急報春知。花須連夜發,莫待曉

風吹。”詩明白如話,果快剛毅,豪邁氣概躍然紙上,後世“君

王詩”無出其右,極其傳神地表露了這位女皇的抱負:不僅要主

宰人間,還要主宰自然。楊玉環也是中國家喻戶曉的風流人物,

她與唐明皇纏綿悱惻至死不渝的愛情故事傾倒了無數男女。正統

的曆史學家們卻把她視為女人誤國的典型加以鞭撻。政治上的功

過不論,她不但歌舞出色,詩也寫得美。請看《贈張雲蓉舞》:

“羅袖動香香不已,紅蕖嫋嫋秋煙裏。輕雲嶺上作搖風,懶柳池

邊初拂水。”此詩是楊玉環得寵於繡嶺宮時作,是一首詠舞詩。

詠的是她的侍兒張雲蓉。貴妃出語頗俏,風致可喜,用一係列的

比喻把張雲蓉的舞寫得神形畢現。唐明皇本身就是一位大藝術

家,之所以楊玉環能集“三千寵愛在一身”,不僅僅在於貌,還

在於才,不僅僅在於性,還在於神。這兩位奇女子都與四川有

緣,都在四川出生四川長大,一在廣元,一在涪陵。人一生的際

遇往往在幼年時期就奠定了。她倆日後的事業,無不折射出四川

特有的豐腴、嫵媚、自信、堅毅的風采。四川人精明而又厚道,

看重的是才情,不以成敗論英雄,直到今天還對武則天、楊貴妃

推崇備至,逸聞古跡頗多。但出乎意料,薛濤在人們的心中也是

如此的亮麗,還專門建了一個公園紀念她——就我所知,為詩人

而建公園全國絕少,為女詩人而建恐怕僅此一家。因此,到成都

不久,我便去了望江樓公園。

2

在成都,望江樓公園與武侯祠、杜甫草堂齊名。地處城東市

內,錦江側畔。時為七月,沉悶欲雨,進仿古大門,修篁夾道,

細葉送風,暑塵頓時掃卻。繞過假山水池,走完青藤長廊,一組

典雅別致金碧輝煌的古建築呈現在眼前:左有崇麗閣、濯錦樓與

吟詩樓臨江而立;右有薛濤井及浣箋亭。亭後有洗杯池、枇杷門

巷、泉香謝、清婉室、五雲仙館。這些建築都與薛濤有關,一句

話,是因薛濤而存在。崇麗閣髙三十多米,共四層,上兩層為八

角形,建成於清代光緒十五(1889年)年,是公園中最雄偉的建

築。晉代文學家左思《蜀都賦》有“既麗且崇,實號成都”之

句,崇麗閣得名於此。崇麗閣高處,任選一方憑欄遠眺,都可以

看見錦江如帶,蘭舟輕發,遠近美景盡收眼底,“望江樓”之別

稱也算名實相符。吟詩樓在崇麗閣東側,一邊臨江,兩翼伸展,

三間相連,四麵軒敞,建築精巧輕盈。精代嘉慶十九年,四川布

政使方積、成都府知府李殼棟等創議建吟詩樓及錦江樓於薛濤井

旁,後毀於兵火;鹹豐初年重建,光緒十年大事修葺,方成今日

規模。拾級而上,俯視錦江波濤,胸中無詩文半句,唯思此樓百

年的頹敗複興,感慨時世之無常,一種深沉的滄桑感久久於腦際

縈繞不去。崇麗閣吟詩樓等建築都已超過百年之期,其意蘊非別

地招攬遊客附會傳說的仿製品可比。然而,望江樓公園內,最有

資格稱為“古”的則是薛濤井。薛濤井又名玉女津,水極清澈,

石欄環繞,“薛濤井”三個字刻石立碑於井後,為清初康熙年間

成都知府冀應熊所書。碑旁還有乾隆六十年,翰林院編修周厚轅

手書王建《寄蜀中薛濤校書》及己作《薛濤井》詩各一首的刻

石。是否為薛濤汲水製箋之處?疑而不問。凡遊覽名勝古跡,為

的是尋覓芳蹤,思古懷才,寄情怡性,何必拘執於考據呢?

望江樓公園栽竹極多,成廊,成壁,成陣,成海,石徑竹影

重重,碧溪竹翳凝滯。風過處似嘯似鳴,人過處如彈如唱,妙音

天成。今日得隱身於此,多少讀懂了魏晉“竹林七賢”的人格。

據介紹,全園竹林麵積約一百二十畝,精選國內外優良竹種,是

全國麵積最大、良種最多的竹子專類公園,有“天下第一竹園”

的美稱。粉簞竹、金絲竹、佛肚竹、鳳尾竹……不看其狀,僅聽

其名就是一種享受。翠竹叢中,曲水環繞的芳草地上,一個美麗

豐滿的白衣女子端身玉立。這是一種創意,為千年前的薛濤設置

下遠離塵囂與世無爭的空間。不錯,薛濤是十分喜愛竹子的,有

詩雲:“南天春雨時,那鑒霜雪枝。眾類亦雲茂,虛心能自持。

多留晉賢醉,早伴舜妃悲。晚歲君能賞,蒼蒼勁節奇。”(《酬人

雨後玩竹》)句中無一字言竹,卻寫了竹的神韻。詩人托物言誌

言情:如竹經霜雪而誌節不改初衷,如竹外圓內空公平持正虛已

待人,如竹相依相傍不扶自直良朋無虛,如竹刻骨銘心情染青史

愛留傳奇。詩作完成於晚年,古樸雅正,寓意深遠,算是薛濤一

生的自我寫照。

四川是竹的密集地與原生地之一。有竹品種二百餘種,為全

國竹種類的五分之四。我們在四川遊覽時,每經過丘陵、平壩或

村莊,都見竹林密布,漫山遍野,鬱鬱蔥蔥,蔚為大觀。望江樓

這個“第一”的公園,是一個縮影,沒有廣泛深厚的基礎,很難

造出精粹。推及薛濤,她所幸的是生在四川,又處在那麼一個

“女傑時代”。

唐自“安史之亂”以後,中野幾經戰亂,一片淒涼。四川因

為偏於一隅,社會反而相當穩定,故大小官員文人學士富商大

賈,都以能在這裏生活為幸,這無疑促進了四川農業、手工藝、

商業的進一步發展,使成都這個具有“江山之秀、羅錦之麗、管

弦歌舞之多、伎巧百工之富”的地方,成為僅次於江南揚州的大

都會。當時,士大夫們都沉湎於聲色犬馬之中,召喚歌伎陪詩陪

酒成了上流社會不可或缺的追求。流風所至,也就使薛濤這樣的

才女脫穎而出,成為大牌明星。有明星就有“追星族”,雖當權

者或大文人亦不能免俗。據史籍記載,包括白居易、牛僧孺、裴

度這些大佬級的人物在內,常與薛濤來往的社會名流就有數十

人。我們可以確信她的家庭成了“文藝沙龍”,賦詩、唱和、潑

墨、獻舞;流派的分野還不自覺,黨同伐異還不厲害,也許是因

為主人慷慨,手段高超,史書未見有爭風唱醋或鬧小家子氣的

事,反倒是創作出了許多可以流傳下去的好詩。這個沙龍的人員

是不固定的,老的去了,新的又來,有的甚至隻求慕名一見。這

個沙龍又是久長的,維持了二三十年,直到大和六年(832年)

主人謝世才曲終人散。明星的魅力就在於此:藝術的成就和人格

的高尚比青春的臉蛋更能長久地打動人心。薛濤似乎又不是純文

學中人,她頗關心時局,能與政治大佬們應對,這非常不簡單。

從早年寫下的《罰赴邊有懷上韋相公》(二首),再到中年的《賊

平後上高相公》、《上川主武元衡相國》,直到晚年的《籌邊褸》,

都表現了憂國憂民的情懷和治國安邦的識見。在古代的女詩人

中,以詩論政的,薛濤是第一人。怪不得薛濤死後,有宰相級的

節度使為她寫墓誌銘,有藩王營井仿製“薛濤箋”,有文人學士

為她編詩作傳,有官府為她築樓修園供人憑吊,他們並不因薛濤

曾淪入煙花為羞,倒是作為知己為榮。

薛濤除早年曾因發“明星脾氣”,得罪了權貴,被罰往邊地

受了一段時間的苦外,生活總的說來是富裕、安逸、受人尊重

的。她的不幸的隻是愛情。自二十歲要求脫開樂籍之後,她便

“著女冠服”以女道士自居,終身未嫁。家中雖是“文學沙龍”

又有如此之多的追慕者和捧場者,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人去樓

空,不免寂寞。有《春望詞》把她愛的追求、愛的熱烈、愛的寂

寞、愛的無奈寫到極致。其一:“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

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其二:“攬草結同心,將以遣知音。春

愁正斷絕,春鳥複衰吟。”其三:“風花日將老,佳期猶渺渺。不

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其四:“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玉

著垂朝鏡,春風知不知?”

像薛濤感情這麼豐富的人不可能沒有愛情。她與大詩人元稹

的關係絕不是泛泛之交。唐憲宗元和年間,元稹奉命來到西蜀,

因久聞薛濤詩名,便托人尋其芳蹤,司空嚴綬心知其意,便請薛

濤前去侍奉。第一次見麵時,元稹備好紙筆,求其留書。薛濤筆

走龍蛇,一口氣寫下了筆、墨、紙、硯《四友讚》。元稹對她的

詩、書大為驚歎,自此引為知己。然而,元稹又是一個感情極為

複雜的人物,曾作《鶯鶯傳》(即《會真記》),借張生之口,把

始亂終棄的表妹斥之為“尤物”,認為美貌絕倫才華出眾的女子,

“不妖其身,必妖其人”。當他與薛濤在一起的時候,滿懷愛慕,

情深意切,但當他到了浙江,遇到更加美豔的才女劉采春後,便

將舊日情人拋之腦後,以致“樂不思蜀”。薛濤卻對元稹一往情

深,不計元稹的浮沉,作《贈遠》(二首),以示對他的關切和思

念。當時元稹已被貶為江陵曹參軍。其一:“芙蓉新落蜀山秋,

錦字開緘到是愁。閨閣不知戎馬事,月高還上望夫樓。”其二:

“擾弱新蒲綠葉齊,春深花落塞前溪。知君未轉秦關騎,月照千

門掩袖啼。”詩以夫妻自況、淒惋哀絕,元稹讀後是否反省,不

得而知了。

據史籍記載,薛濤久居成都西郊浣花溪,並利用百花潭獨特

的水質創製出淺色的詩笑——薛濤箋。其時,浣花溪一帶原野平

曠,水環林茂,風景秀美。杜甫曾落寓於此,多次作詩表述這裏

環境優美人情厚道。不過杜甫去世之年才是薛濤出生之時,遺憾

兩峰無緣並立於當世。薛濤的父親在去世之前,一定念念不忘女

兒脫口而出的詩句,擔心女兒誤落風塵。日後果真如此,似天道

早有安排。設若父親沒早死,薛濤的人生曆程將是另寫,不知

她貴為夫人或是商人之婦?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文名不會留存

千古。

薛濤的衰榮都不是偶然的。正如望江樓前,曾有人獨懸—上

聯征求下聯,上聯是: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

千古,江流千古。直到今天,還沒有看到有似此氣魄宏大渾然天

成的下聯。

夜宿潿洲島

在潿洲島過夜,有過好幾回了。這一回,卻

與往不同。以前夜宿潿洲島,總是睡得很熟,很

香。這回偏偏睡不著,夜越深,越難成眠。

這種不能安睡的情緒,大概是在拍攝落日時

便寄生出來了。這次隨攝製組上潿洲島,主要是

拍攝北海風光電視專題片。潿洲島的石螺口,就

是拍攝海上落日的最佳處。麵對海闊天空,帆影

遠棹,遙看落日如金,漸漸消融於煙波浩水淼之

中,這雄渾壯麗的意境,是讓人心情激動的。

從島上的大排檔吃完晚飯,回到住地榮利度

假村,已是九點多鍾了。雖說忙了一整天,略有

倦意,但洗完澡後,便頓覺精神爽朗。我獨自走

出度假村,向海灘走去。夜色深沉,漁火透亮。

想起白天在島上看見的所拍攝的一些鏡頭,心緒波動,如潮起_

伏。

因為素來對潿洲島的印象,是覺得這個地方優美清靜,這回—

卻看到了它熱鬧與繁忙。在碼頭,過去除了捕魚之外,其他船隻

不多。用來載客的隻有“飛躍”號。而今光客船就增加了“飛

達”、“諾亞”、“方舟”等快艇。往來遊客熙熙攘攘,氣象興旺,

運輸貨物的船隻,更是增添了不少。以前潿洲島的居民蓋房子,

大多是用島上采集的石頭磚。潿洲島的石頭是火山岩漿形成,堅

硬夠力,耐風吹雨打,是蓋房子的好石料。可眼下要采集這些石

頭,已經不太容易。因為從海島的遠景著想,政府已明確規定,

誰也不能違反規劃隨處挖石,加上建設速度加快,基建項目漸

多,所需的材料更多,島上的火山石磚,已經遠遠不能滿足建築

需要了。因此所需的大量磚石、鋼材、水泥等隻好由島外從水路

運來。貨船的碼頭停泊多了,裝卸搬運、熱氣騰騰,這光景和以

前已經大不一樣了。

在島上烈士紀念碑前的空地上看港灣的風景,鱷魚山、豬仔

嶺盡鑲在其中,景致極美。這空地上正在建一幢賓館,高五層,

土建已完成,正在裝修。這新建的賓館,給我的印象異常深刻。

因為從海灘往上望,它垂直懸壁頂上,讓人產生一種驚奇的感

覺。當然,建築者肯定經過嚴格勘探地質,精心設計然後施工

的。奇中出勝,這也是建築設計師的魄力和膽識所在。這幢賓館

雄跟岩上,頗有氣勢,可算是潿洲島目前的最高建築,想該樓完

工之日,往來潿洲島的遊客登斯樓遙望海天,或把酒臨風,或品

茶閑聊,其心境何其灑脫飄逸。如果這幢樓的主人要請人為此樓

起個樓名,我敢冒昧為其題名日:“海仙樓”。名雖俗些,但其狀

其景其情其意,確是大有古樸之風,人們稱譽潿洲島是“人間蓬

萊”,暫作一回“海上神仙”,不亦暢快!

從海灘散步回到度假村,看表,正十一時半,這時從度假村

夜總會還傳來舞曲。這些音樂之聲,這些0K,也是幾年前島上

沒有的。深夜時分,聽這些輕鬆自如的樂音,有從海上飄來,從

空中撒落之感。我便有一種不尋常的感受,好像這夜色中的海島

在輕輕浮動,我的整個身心也隨著輕輕浮動。

躺在床上,依然無法睡著。想起幾年前,我和一位作曲的朋

友,來潿洲島體驗生活,創作反映漁家生活歌曲。當時所見所聞

所感,便覺得潿洲島的漁民是生活在古樸的詩情畫意之中。我曾

寫出過“漁家住在畫裏頭”這樣的一句歌詞。而今日的潿洲島,

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它雖然仍是一幅畫,但這幅畫的風格已

經有所不同,它注入了更多的現代氣息。而未來的潿洲島,據說

將要發展成為具有特殊功能的旅遊度假區,那麼,未來的這幅

畫,又將是怎樣的呢?

想著這些,我似乎也在蒙曨之中進入一種畫意。隻是弄不清

是古典派的畫意,還是現代派的畫意。

仙人掌上雨初晴

對於仙人掌的印象,我一向以為它們是硬漢的。

近日在潿洲島小住,有時間靜心察看一番仙人掌,尤其是趁

雨後初晴,在被譽為北海八景之一的“龜豚拱碧”這一風景點,

悠閑自在地觀賞了岩石上的仙人掌叢,便發現它們除了“硬”之

外,似乎也有溫柔嬌媚的一麵。

“龜豚拱碧”,這景名起得極妙。一龜一豚,龜用頭,豚用

嘴,在“拱”。在爭奪那碧色,那翠綠,傳神得很。這岩石臨海,

沙灘彎曲的景致,都被這“拱”字描活了。至於那“碧”呢?有

人說是指碧波浩蕩的大海,也有人說是指長滿碧綠的仙人掌叢的

山岩。在我看來,兩捉說法各有各的道理。

剛剛被大雨洗滌過的仙人掌叢,顯得蓊蓊鬱鬱,還有些晶亮

的雨珠,停歇在仙人掌纖細的刺上,嬌嫩的淺黃色的花上,欲滴

未滴。一陣風吹過來,雨珠掉落下去,仙人掌輕輕地搖曳著。這

時看仙人掌,它們是含情脈脈,嬌柔迷人的。細想,那些雨珠,

算不算是仙人掌的眼淚呢,倘若算的話,它們又為什麼要流淚

呢?是感激上蒼在久旱之後普灑甘露呢,還是感激大地月長日久

地供養它們茁壯成長的恩惠呢?或者別有另一種情緒也不一定,

真是不可猜測了。

想起往昔看仙人掌,它們的形狀也是一樣的,隻是那神態與

此時的仙人掌卻大不相同。荒灘上被烈日曝曬的仙人掌,忍受著

酷熱,默默地伸展著堅硬的刺,流露著憤怒的抗爭的表情。被供

養在陽台上花盆裏的仙人掌,僅靠那一些泥土以及主人早晚施舍

的些許清水活著,雖也受人欣賞,成為擺設,但它的樣子也總是

不滿的,像有滿腹的牢騷。

如果說烈日下、荒灘下、花盆裏的仙人掌是頑強不屈的硬

漢,那麼,這雨後初晴的仙人掌像不像溫柔多情的女子呢?至少

那表情、那神態,總有些相像吧!人在不同的時候或地點,遇到

不同的事件或人物,也會有不同的心緒,也會流露出不同的表

情,如喜怒哀樂。難道仙人掌或其他植物之類也具有某些人的靈

性嗎?

驟雨初晴,“龜豚拱碧”,靜觀仙人掌,我不覺生出這些離奇

古怪的念頭。

鱷魚山看石

潿洲島上的鱷魚山,實在是一奇觀。天下的山,以動物命名

的,諸如獅子山、老虎嶺、象鼻山、猴子峰等,不計其數。以海

上動物命名,是很少有的。而以鱷魚為名的山恐怕是絕無僅有的

了。

從遠處看,鱷魚山確實酷似鱷魚,且極富動態。碧波萬頃,

鱷魚浮遊其上。似乎不遠處有可食之物漸漸移近,這鱷魚饞得

很,兩鰓一鼓一合,正欲張口,吞食那漂來的美味佳肴。鱷魚饞

不可耐的神態,真是惟妙惟肖。

鱷魚山的形似與神似,已令人稱奇。但鱷魚山上那些奇特的

石頭,更是絕妙。潿洲島是火山島,處處可見火山噴發留下的痕

跡。在鱷魚山,這火山痕跡特別明顯。鱷魚山現已辟為公園,從

山頂沿山崖直至海麵,築台階,共三百零三級。階道旁,長著不

少相思樹,仙人掌,其態坦然傲世,氣度不俗。半山中間築有一

玲瓏的小亭,供遊人歇息、賞景。登亭眺望,豬仔嶺近在咫尺,

斜陽島隱約可見,風帆正懸,海天相接,呈一*片開闊境界。

懸崖上的岩石,參差層疊,顏色黑裏透紅,如炭堆積,餘燒

未盡。貼近海麵的石頭,更像剛剛從地底噴出,岩漿滾滾,熾熱

灼人。日光斜照,鱷魚山下的海水,似乎是被浸在海水裏的石頭

燒開的。浪花跳蕩,水汽騰騰,真讓人不敢相信這些岩石是經過

幾千年演變的結果。有趣的是,相傳間有一洞,叫“賊佬洞”。

幾百年前,有一夥強盜,出沒潿洲島周圍,攔路搶劫金銀財寶,

後被官府派兵圍剿,這夥強盜躲入此洞,被追兵用土煙熏死洞

中,所劫財寶也毀於洞內。至今洞口已被亂石所沒,無處尋蹤。

有鱷魚山看石,雖奇絕有趣,但不敢久留。好像地下的火山

岩楽,隨時還會噴發出來。生怕凝望久了,自己也會被這些石頭

的熾熱所熔化,或熔化為石,或熔化為水,或水石參半。

石螺口水趣

在北海這個地方生活,經常可以享受到水的樂趣3

最能讓人盡興的幾個去處,一個是被譽為“天下第一灘”的

銀灘,一個就是被中央電視台選作拍攝電視連續劇《水滸》外景

地的星島湖,再就要算“人間蓬萊”潿洲島了。銀灘以彎長灘

闊、沙細浪軟見長,星島湖以古樸幽雅為美,潿洲島則以清冽純

淨取勝。而潿洲島的水清冽純淨,又以石螺口為最。

石螺口位於潿洲島西北麵,因形似石螺,故得名。潿洲島的

自然風光獨特,在島上觀看日出日落尤為誘人。石螺口就是在潿

洲島觀賞落日的最佳處。我多次到過潿洲島,每一次上島都要去

石螺口一趟。石螺口以其美麗的畫麵,清冽的海水,讓我心醉神

迷。

這次到石螺口,約在下午三點多鍾。海天湛藍,一絲為掛。

潮已退遠,露出一灣白沙灘。沙白而細,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

生光。赤腳走進海水裏,到了沒膝處。看腳下的海水,清澈透

明,如浮動的玻璃。沙石、珊瑚碎片清晰可見。偶爾看見風縷水

草在水中搖曳,幾尾魚蝦從腳邊遊過,曳地一閃,就不見蹤影。

這情景,這趣味,仿佛曾在某本古書上讀過。

清朝詩人邱對顏在《潿洲》一詩中,描述潿洲“有草翳而

蒙,有泉清以冽”。我曾以為潿洲島周圍的水如此清澈純淨,是

因為水下有許多泉眼。也曾問過島上的上了年紀的居民,隻是答

案也不確切。有的說以前海底裏有沒有泉眼不清楚,現在可沒聽

說過。但我猜想,有也罷,無也罷,潿洲島附近海域,尤其石螺

口這個地方,海水這般純清,大概是因為這一帶少汙染的緣故。

潿洲島現在正興起開發熱潮,不少有遠見的客商都紛紛來島

投資。如果有人別具慧眼,在石螺口這個地方規劃建設一個旅遊

度假村,其間築一個具有獨特風格的觀海亭,確是十分美妙的。

屆時登斯亭也,遠眺海天壯闊,夕陽溶金,歸帆影綽;近看清波

湧碧,水趣橫生,盡蕩胸中塵埃,真是水之樂,其樂無窮也。

是日,我從石螺口回來,住宿在島上的榮利度假村,燈影下

記錄了當時的感受——

這裏的天藍得出奇

能讓人產生飛翔的欲望

這裏的沙白得出奇

似乎每粒都收藏著陽光

這裏的海水清得出奇

仿佛能讓人看得見自己的思想

仰望天空

也許會變成相翔的海雞

躺在沙灘

也許會變成斑斕的貝殼

走進海裏

說不定會變成風帆或遊魚

飽賞過石螺口的水色山光

從此我更加熱愛人生與自然

憶海角亭

五栽居廉中,常對海角亭。

湖麵飛鳥影,玉蘭馨可聞。

坡仙瞻天處,後人憶孟君。

重遊尋芳跡,草木故意深。

這是我最近訪海角亭寫下的一首詩。我對海角亭感到非常親

切,似乎一簷一瓦,一草一木,都與我有緣。這原因,大概是因

為我在合浦廉州中學教書時,就住在與海角亭一池之隔的“小廉

中”,而且一住就是五年多。這期間算是與海角亭朝夕相處了。

海角亭約建於宋初建隆至景德年間,之所以稱為海角亭,據

《海角亭碑記》載:“郡故有亭日海角,蓋因其地在南海之角……

故名。”可以想見,古時登臨海角亭,是可以觀滄海,聽潮聲的。

現在站在海角亭,不用說見不到海水,聽不到潮聲,就連離海角

亭很近的西門江,也被圍牆擋住而看不見了。

我居住的“小廉中”,是廉州中學建得較早的房屋,位置也

較中心。有兩排房子,每排四間,原本是教室的,後來才改為教

師宿舍。離海角亭不到兩百米,中間隔一池塘,池塘邊柳樹成

蔭。推窗相望,可見池水微廉漣,垂柳輕風,讓人賞心悅目。海

角亭琉璃碧瓦,古樸雅致,掩映在綠樹之中。時常有三五成群的

學生,在海角亭內髙聲朗讀。伴隨著琅琅書聲傳來的,還有淡淡

的玉蘭花香。我也曾作過一首小詩,描述過當時所見所聞的海#

亭的景致,現在隻記得其中的兩句:波濤雖去三五裏,卻有書聲

一片情。

據說海角亭是為紀念孟嚐太守施政廉明,去珠複還的政績而

建的。海角亭幾經摧毀,又幾經重修,至今亭的結構仍依舊樣。

亭內四壁鑲滿石碑,有的石碑已經字跡模糊。難以辨認了。其中

有幾個碑刻,我印象最深。一是門樓正中的一塊“鵝”字碑,高

約九十厘米,寬約五十厘米,整塊碑隻有一個“鵝”字,一筆寫

成,字體蒼勁飄逸,瀟灑自如。我曾多次讀過這塊碑,琢磨過這

“鵝”字的起筆,走勢,收筆。所以至今仍記得它的筆畫與神采。

二是懸在亭內正中上方的“萬裏瞻天”橫匾。這是北宋大文學家

蘇東坡題寫的。至於當時蘇東坡為什麼要揮毫題寫“萬裏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