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揪心之痛
這天,張俊峰檢查完工作,鬼使神差地來到劉豔芸這邊,隻見小夥子幹得熱火朝天,而劉豔芸卻坐在沙丘上。這些小夥子個個賣力,惟恐人家小瞧。張俊峰走到劉豔芸身後,見她的側影很美,於是坐下問:“幹累了?”
劉豔芸興奮地說:“工作檢查完了?”因見張俊峰點頭,又偏著頭問:“您說我們這樣做,真能保護住鐵路嗎?”
“隻要我們用金色網絡將它鎖住,它還能施展多大威力?”
“問題是一場特大風暴,不就將勞動成果毀於一旦?”
“隻要我們罩下一張金色大網,風沙再大也不能撼動鐵路。”
幾個小夥子建議劉豔菊唱歌。劉豔菊在縣文化館工作,是出名的“色才藝”三絕明星。她看了張俊峰一眼,站起身來,唱了一首爸爸創作的《沙坡頭的姑娘》:
雄奇的大漠風光,
古老的黃河文化,
神秘的陰陽太極,
組成一支交響曲。
沙坡頭的姑娘,
回眸一笑的神態,
悅耳動聽的歌聲,
曼妙多姿的舞步,
激越奔放的真情,
讓你生死相許!
啊,美麗的沙坡頭,
我願化為沙塵,
體會你的溫馨,
感受你的真情!
我願化作飛鳥,
欣賞你的美麗,
傾聽你的歌聲。
我願化作火焰,
融化你的真情,
燃燒你的青春!
劉豔菊的歌聲很美。葛文華聽到的歌聲,趕來一看,見丈夫也在,於是說那邊出事了。張俊峰跟著葛文華離開現場,邊走邊問情況。葛文華收住腳步說:“孩子都能娶媳婦了,你卻不要臉!”
張俊峰臉上一紅:“你又多想了。”
“一見美女,你連魂都沒了。”
“哎喲,想到哪去了?”
“要是你今天離開固沙林場,明天就會有美女包圍你。這些年來,你一直跟她們保持聯係,以為我不知道?”
“哎喲,你真是多心了。當年我接收她們,真的是希望她們能嫁給場裏的小夥子。畢竟她們手嫩,受不了苦。可現在解決工作很難,她們雖走了,但對我是感恩的心態?”
“李茹萍是什麼人?她能把馬鴻奎迷倒,還不會耍別人?如今她成了寡婦,你就動心了?她的女兒都是狐狸精,一個個到處勾引人。如果你不自重,我看她們非把你迷倒在人家的石榴裙下!”
張俊峰見不少人看著,忙牽她的手離開。她猛地甩開,頭前走去。張俊峰跟在身後說:“文華,不管我怎麼解釋,你肯定認為我有二心。不過,今天對你說實話,雖然我確實對李茹萍動心,但如果讓我背叛你,這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的!”
1958年隆冬,張俊峰考慮鐵路兩側的沙丘急待綠化,便帶上楊銀輝等職工要去外地采種。葛文華知道眼下流行疾病,於是說:“瞧你那熊樣,整天東一頭西一腳的,像場長嗎?啥事都要你出麵,這個家還管不管?要走,就把孩子帶去!”
張俊峰理解妻子的感受,因見她背過身,於是走到她身後,扳過她想開玩笑,卻見她眼中有淚,便笑著說:“瞧你說的,我這是去采種,又不是逛公園。孩子嘛,還是你替我多照料點。”
“還笑?你一年有幾天是在家的?像你這樣的男人,誰嫁了你倒黴。你整天不落屋,到處亂跑,迷上誰啦?是不是幾天不見那寡婦,心裏發慌?”
“誤會了不是?”張俊峰幫她擦掉淚水說:“人家沒了丈夫,已夠淒慘了,以後不要寡婦長寡婦短的。至於我是怎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她再美,我也不會多瞧一眼。”
“還笑?”葛文華生氣地坐在一邊說:“你不看她,不等於不看她女兒。這些日子,你總往客棧跑,怕是打誰的主意了。”
“哎喲,真冤枉!我每次去是陪領導。當然,也希望能給小夥子介紹成功。可人家不是嫁了人,就是股子上跟著男人。你咋能往這方麵想?”
“可眼下流行麻疹,你拍屁股走了,孩子咋辦?”
最小的女兒花棒,忽然抱住了張俊峰的腿,哭著不讓他走。他抱起花棒,用寬大的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珠,猛想到作為父親,給予孩子們的愛撫太少了。眼下,流沙嚴重威脅著鐵路的暢通,逼得人連喘氣的工夫都沒有,一個家全由葛文華硬硬撐著,還要忙活場裏的事,真難為她了。他每次從外麵回來,剛和孩子混熟,就又要出去。
張俊峰感覺孩子的小手摸著自己的臉,非常舒服,於是親著花棒的臉說:“花棒乖,花棒聽話!爸爸這次出去,給你買一隻小白兔好不好?”他一次又一次地這麼騙孩子,沙漠裏哪有小白兔?偶爾進一趟縣城,要辦的事太多,就全忘了。每次回來,他帶給孩子的總是失望。
葛文華坐在一邊哭泣抹淚,使他感到為難:家庭、孩子和工作都重要。如今治沙太緊張了,場裏一個人當兩個人用。不去,怎麼能起模範帶頭作用?還有,怎麼能讓別人戳著脊梁骨罵“被女人的褲腰帶栓住了”?可是,這對文華不公平啊!這些年來,她什麼時候扯過我的後腿?
張俊峰歎了口氣,再次走到葛文華身邊說:“我知道你難,可我也有難處啊!我們因為立誌治沙,這才來到沙漠。要不,我們曾經想去南長灘過無憂無慮的生活,後來又有多少單位要我們到省城工作,何必到這裏受苦?為了完成治沙大業,你就多操點心。如果感到不對頭,早點找醫生。”
花棒大概知道留不下爸爸,於是把嬌嫩的小臉貼在張俊峰臉上說:“爸爸,這回別騙我,一定給我買小白兔。”
“一定買!一定買!”
花棒甜甜地笑了,笑得象綻放的花朵:“爸爸真好!”
張俊峰帶著職工外出,幾天後采回了沙蒿種子。大家回到中衛後,他讓職工帶回種子,自己卻去商店裏買了一隻小白兔。本來要回林場,卻鬼使神差地來到沙坡頭客棧。李茹萍一見張俊峰,忙和女兒劉豔菊、劉豔蓉迎上前,讓進了一個小雅座裏。
張俊峰雖然被凍得夠嗆,但身邊坐著一個美麗風韻、並且始終充滿神秘色彩的女人,身心就飄逸起來。這時,劉豔菊、劉豔蓉同時進來,將兩道菜放在了桌上。劉豔菊在文化館上班,今天感到沒有多少事,所以來看母親。李茹萍見張俊峰有些打哆嗦,於是對劉豔菊說:“把燙熱黃酒拿一壺來。”
劉豔菊立刻出去了,張俊峰看到這熱菜確實眼饞,但卻望著李茹萍說:“前段時間,沙坡頭搞了一場大會戰,你的六個女兒被單位派了去,確實穩定了不少小夥子。不管男人出於什麼心理,確實幹活的人特別賣力。可是最近,我林場的小夥子很沒士氣,我真為他們的個人問題犯愁。”
李茹萍示意劉豔蓉出去後,說:“我明白你的意思。如今,我的六個女兒都是你給解決了工作,調出林場後有五個嫁了人。沒有工作的豔蓉也大了,但我不好意思再張口。現在,我隻有兩個女兒沒嫁。上次我說,我們兩家做個親家,我想我留一個女兒做親家?”
“這是孩子的終身大事,要讓孩子來看。我家治沙,跟你家豔蓉同庚。可我怕你女兒長大後,未必喜歡我家治沙。因為,我發現豔蓉也是一個喜歡城市的人。至於豔菊,很優秀,但她既然調出沙漠,顯然不喜歡沙漠。”
“這麼說,我們兩家無法成為親家?”
“一切隨緣吧。”
“其實,別看豔菊調出,其實很留戀沙漠。你說的對,豔蓉雖小,但看出她很喜歡城市。為了保險期間,我看還是不要讓豔菊嫁人。為了讓他們產生感情,我去對她的領導說,下次派人治沙,還是派豔菊。你也有意安排你兒子多接觸,怎樣?”
張俊峰點了點頭說:“不過,我覺得人與人真的要講緣分。過去我不信,現在覺得冥冥中真有一種力量支配。你說也怪,我女兒菇莎,很小就喜歡氣象檢測站的黃江。直到今天,她還是癡心地暗戀著他。要說,我女兒跟你女兒一樣,不僅漂亮,追求她的城市小夥子也多,可她卻不動心。”
這時,劉豔菊拿著一壺滾燙的黃酒進來,倒出一杯,先請張俊峰喝了一大杯。張俊峰又拿起筷子吃菜,並說:“你這客棧,現在名氣越來越大,該擴建了。”
李茹萍露出不自然的微笑說:“人生在世,一切都是假的。就是掙得再多,不過吃同樣多的飯,睡同樣大的床。”
張俊峰一驚:“你好象消沉了?”一見李茹萍苦笑著喝黃酒,淚水盈眶,但卻克製著不讓流出,便說:“我知道你是對生活最有憧憬的人,莫非你有包袱?”
李茹萍看著張俊峰的眼睛說:“還是你理解我。你知道我對黨是忠誠的。要不然按我的貢獻,怎麼會搞服務業?為了將特務一網打盡,我接受著不少人的斥責。可我得到了什麼?丈夫死在我手,有人還說我也是特務。更有人說,我這樣的女人太可怕,連丈夫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