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沙漠姑娘(1 / 3)

第四十章 沙漠姑娘

晚上,張菇莎帶著妹妹回到家裏。一家人餓得心裏發慌,可又沒什麼食物。葛文華見孩子們看著自己,心裏特別難受:“怎麼成了這樣?不是報上說,一畝地能打打一萬斤嗎?不要說畝產萬斤,就是畝產千斤,中國人也不至於餓肚子啊!要是再這樣下去,還有多少人可以生存?”

張俊峰的心裏也很難過,當年為了治沙,生了很多孩子,可現在還剩幾個?花棒死了,是死在自己沒在場的時候。黃蒿也在前不久死了,是死在大饑餓上。如今,活下來的孩子都麵臨著餓死的危險。難道,老天爺要人類都要手去嗎?他慌亂地看看這個孩子,看看那個孩子,覺得她們來到世上,實在是太可憐了。

張俊峰忽然目光落在張菇沙身上,說:“菇莎,你不小了。對於你個人的大事,你是咋想的?”

張菇莎知道是楊銀輝找他,尋思爸爸大概是讓饑荒鬧的,動不動發火。要是不小心應付,恐怕這事就必須答應。可是,自己對他真不感興趣。再說,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沒有感情的婚姻,究竟有什麼意思?尤其是,自己已答應了黃江,不能對不起人家,於是說:“爸爸,我對他沒感覺。”

張俊峰看了葛文華一眼,完全是奇怪的表情,覺得這是多麼幼稚的話:“真可笑!我們欠人家的情,要什麼感覺?”

“這是兩回事。這裏都是自願治沙的,誰也不欠誰的。”

“爸爸就欠他們的!如今,治沙出現成效,沒有他們行嗎?一個多世紀以來,無數有誌之士麵對被沙漠破壞的生態環境,試圖找到一種恢複自然生態平衡的辦法,但這種願望象海市蜃樓。鬥轉星移,這個夢幻在沙坡頭變成了現實。一個良好的生態係統在世界最高大的流動沙丘上形成,並由惡性循環向良性循環發展。盡管這個係統僅是雛形,但在人類治沙史上有著劃時代意義,並且這體現著自然與自然的和諧,也體現著人與自然、人與人的和諧……”

“爸爸,”張菇莎打斷話說:“您別說這些大道理了,我知道一說治沙,您就喋喋不休,我說不過您。”

“說不過,說明你沒理,必須嫁給他。”

“不!反正我對他真的沒感覺。沒感覺就不能考慮。”

“胡說!”張俊峰發了火:“感情是完全可以培養的。過去的婚姻,有多少是相互見過麵的?女人足不出戶,都是把人家用轎子娶進門,入了洞房才知道對方是俊是醜。我們為了治沙,把人家的大事都耽誤了。我們不做出犧牲,怎麼對得起人。”

張菇莎撅著嘴說:“您別發火!我知道您兩天沒吃食物,省省力氣吧。”

“不發火你能聽話?要是你聽話,爸爸還用發火嗎?當年,如不是他講的《沙坡坡的傳說》,我們的治沙能有希望嗎?”

“爸爸,您太感情化了。那時他講《沙坡坡的傳說》,是為了消遣,是媽媽從中悟到的。再說,麥草方格固沙法,是大家實踐得出的結論。我是您的女兒,怎麼能不考慮我的幸福呢?封建社會包辦的婚姻,很多都不幸福,怎麼您還主張包辦呢?”

張俊峰覺得她說得不無道理,可是自己已經承諾過,該怎麼向楊銀輝交代,於是撫摩著她的頭說:“孩子,爸爸對每個孩子都是非常疼愛的。正因為考慮你的幸福,才希望你嫁給他。”

“不!”張菇莎搖著頭說:“這不是幸福,是火坑。您不能拿我的終身大事做交易!”

張俊峰再次火了,恨不得打她一個耳光,他推開她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天經地義的事,怎麼能是火坑、交易?”他來回走了幾步,忽想到楊銀輝提供的情況,便說:“哦,你是想與黃江在一起?”

張菇莎把頭一昂:“是又怎樣?!”

“他比你大12歲,年齡不般配!”

張菇莎針鋒相對道:“難道跟楊銀輝的年齡般配?他們都是一個年齡段的人,你為什麼要有偏心?為什麼要厚此薄彼?”

這句話確實把張俊峰問住了。說實話,他也喜歡黃江,更感激來自全國各地人的支持。當年如果不是他們提供手信息資料,包蘭鐵路能否鋪建還是未知數。可是,當年就答應林場的小夥子,至今多數沒成家,最讓他掛心的就是楊銀輝,便說:“我已答應了他!”

“除了楊銀輝,我誰都嫁!”

張俊峰再次嚴厲起來:“不是你說了算!”

張菇莎頂撞道:“如果逼我,我就死!”

張俊峰憤怒地站起身說:“你敢威脅?”撲上前去打女兒,不料撲了兩步,就倒在地上,臉色難看。大家都是一驚,他用一隻手捂著胸脯,另一隻手指著女兒,卻說不出話來。

葛文華和孩子們忙上前幫助張俊峰疏胸,並紛紛哭喊著問:“你怎麼了?”因見張俊峰身子越來越軟,似乎要閉上眼睛,張菇莎害怕了,忙扶住張俊峰,見他說不出話,於是哭喊著說:“爸爸,您別嚇我。我錯了,我錯了還不成嗎?隻要您不生氣,您叫我怎樣,我就怎樣。我聽您的。”

好大一會,張俊峰才緩過氣來說:“唉!你說得對,我不該逼你啊!這是你的終身大事,我欠的人情太多了,難道每個人我都要許配一個女兒嗎?”

“爸爸,”張菇莎哭著說:“您別說了,為了您的事業,我可以做出犧牲。隻要您讓我嫁誰,我就嫁誰。您都能為了治沙放棄幸福生活,難道我就不能支持您的事業?爸爸,女兒錯了,真錯了。以後,我一定做一個順從您和媽媽的女兒。”

“不,是爸爸錯了。爸爸不該拿女兒的幸福做兒戲。以後,你喜歡誰,爸爸支持你。”

“不,爸爸媽媽都能為了事業犧牲青春、獻出熱血,女兒犧牲幸福算得了什麼?您放心,我會試著接受他。也許,我對他是一種偏見。我想,我一定能讓爸爸高興!”

“我的好女兒呀!”張俊峰抱住了張菇莎,卻因饑餓過度,又昏了過去。當他醒來後,見一家人全都圍在自己身邊,於是一股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1960年春天,各單位又抽人到沙坡頭治沙,李茹萍暗地裏找了文化館領導,有意識地派劉豔菊去紮麥草方格。劉豔菊倒沒產生情緒,高興地來到沙漠。她穿著簡樸,烏黑的秀發紮成兩根長辨,辮尾是紅色的頭繩,一根在胸前輕輕擺動,一根卻在屁股上靈活地跳躍。在那鵝蛋型的臉上,五官顯得精巧端正。如秋水般的眸子清澈明亮,凝聚著天賦的靈秀。

劉豔菊過去在沙坡頭幹過半年,由於熟悉工序,幹起活來非常輕捷。不久,工地上表揚了劉豔菊。自劉豔菊來到沙坡頭,張俊峰就把兒子分配過去,一切都在不言中。張治沙發現她是這沙漠中最美的姑娘,所以找個理由看她。在張俊峰宣布受表揚的名單後,張治沙跟她的來往頻繁了。她發現張治沙又英俊,又樸實,繼承了他父母的優點,是一個值得依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