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劉豔菊輕輕推了他一下說:“說你傻,你還真傻。”
“傻子?”張治沙摸了摸後腦勺說:“我不是傻子。”
“還不傻?”劉豔菊對那小夥子說:“來,再給我們照一張。”
劉豔菊一把拉著張治沙的手,向花棒和檸條的中間走去。張治沙的手地一次被美麗的姑娘牽著,一種異樣的感覺使他就象喝醉了酒,處在從來也沒有過的亢奮和幸福中。她的手是那麼的柔膩,使他感到渾身的血液加快。他偷著看她,見她蒼白的臉上再次出現了粉紅色,一顆心跳得更厲害了。她拉著他站在了兩顆樹中間,那小夥子按下了快門。
劉豔菊美滋滋地說:“什麼時候洗出來給我?”
“明天我就請假進縣城,洗像越快越好。”
劉豔菊搖著頭說:“現在治沙最為重要,不要混在一起。”
張治沙摸著後腦勺說:“那你的意思是——?”
“如果有誰順便去縣城,帶去洗回來就行。”
張治沙見劉豔菊本來不看自己,忽然抬起頭來,兩人的目光一相遇,碰撞出燦爛多彩的火花。張治沙發現她實在太美了,立刻回避開目光。劉豔菊也是一陣高興,因為他看見他不僅英俊,而且還有一種可愛,也在瞬間回避開目光。張治沙覺得心跳更加猛烈,於是說:“我走了。”
劉豔菊走上兩步說:“記著,每天抽空來看我。”
“可我很忙啊!”
劉豔菊不高興地說:“再忙也能擠出點時間吧?”她看著張治沙離去的背影,剛要出聲喊他,又見不少人在看,便拿起鐵鍬。張治沙走了十幾步,回頭見劉豔菊看著自己,於是回頭大步走了。劉豔菊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幹活更利索了……
張俊峰到縣城辦完事,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沙坡頭客棧。鬼使神差地走了十幾步,又覺得不妥,便轉身往回走。不料在巷道裏一轉身,卻碰上了迎麵而來的李茹萍。張俊峰不再象以前那樣親切,隻是打了聲招呼就要走過。李茹萍覺得奇怪,於是說:“張場長,也不到客棧喝兩口?”
“我本想去喝兩口酒,忽想到林場裏還有要事,必須回去。”
李茹萍看著張俊峰的背影,說:“再重要也不差半天。現在包蘭鐵路已暢通,沒什麼大事。”
“公事再小是大事,私事再大是小事。”
李茹萍走到張俊峰對麵,看著他的眼睛說:“你說謊!”
“我確實有事。”
李茹萍偷著笑了一下說:“別怕,我又不吃你。其實,我感到對不起你。最近我想了一下,我家豔菊好久沒回來了,這很反常。過去她在沙漠裏工作,三天兩頭回家,莫非她喜歡上你兒子了?”
“有這意思。”
“我們沒有走到一起,孩子能走到一起也一樣。”
這時,有個年輕人走來說:“大叔,中衛有兩個名人,一個叫張俊峰,一個叫葛文華,怎麼能找到他們?”
“我就是張俊峰。”
“哎呀,太好了!”這年輕人鞠了一個躬,因見李如萍雖然上了年紀,但風韻猶存,便說:“如果我沒猜錯,這是葛文華阿姨?”因見李如萍不好意思,才知道弄錯了,又說:“對不起。”望著張俊峰說:“大叔,您知道我爸爸在哪嗎?”
“你爸爸?你爸爸是誰?”
“吉村正一。”
“你是他兒子?”張俊峰見青年人點頭,想起吉村正一的妻子是葛文華的妹妹,於是激動地說:“這麼說,你是侄兒。”
“聽爸爸說,您娶的是大姨。快告訴我,爸爸在哪?”
張俊峰轉移話題問:“你是從日本來的?快到叔叔家去。”
“是的,我叫吉村富德,剛從日本來。媽媽生病了,主要是思念爸爸,要爸爸回家。因此,我這次來,一定要找爸爸回家。”
“你爸爸他……”
“怎麼了?”
張俊峰說了吉村正一死去的過程,吉村富德這非常悲痛。在張俊峰的帶領下,來到香山腳下的墳墓前。吉村富德看見墓碑,叫了一聲“爸爸”,“撲通”一聲跪倒在墳前,失聲大哭道:“爸爸,您對不去我們母子啊!您可知道,我們這些年所受的苦嗎?”
這一天,張俊峰從第三大沙漠——巴丹吉林沙漠考察回來,一進家門就對張治沙說:“這些天你沒見她,估計一定在怨恨爸爸?這樣吧,今天給你準一天假,你去見她。”
“可我十幾天沒去,不知道人家咋想?”
“她一定非常想你。就象需要某種商品的人,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這些天沒見,她一定遭受著痛苦的煎熬。”
“爸爸真殘忍!害得人家不知道怎麼怨我。”
張治沙在路上設想了許多見麵後要說的話。此刻,劉豔菊正在春播種子,突然西天出現一道黑牆,氣勢洶洶地橫壓過來。不知為什麼,這場風來得很快、很猛。工地上頓時大亂起來,紛紛喊著:“趕快跑啊,黑風來啦!”
劉豔菊聽說過沙塵暴的厲害,要離開,忽想到南邊的沙丘下還有半袋種子,於是轉身向那邊跑去。黑風發出可怕的吼叫呼地猛撲過來,天頓時暗了下來。張治沙一看,這太危險了,立刻連滾帶爬地追了下去。但是,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聲,眼睛被流沙打得什麼也看不見。天越來越黑,這個因饑餓導致體質很差的張治沙,被風沙打倒了,但他爬起來後,又向劉豔菊追去。
整個天地都成了一片黑色,人們三三兩兩地摸回了帳篷,惟獨不見劉豔菊和張治沙。風沙比先前更加凶猛,更加囂張,焦急的人們盼望著這兩個人出現在眼前,但奇跡終究沒有發生。第二天,風停了。大風抹去了一切痕跡,天地間彌漫著劫後的微塵。民工們懷著不詳的預感,翻過一座又一座沙丘,急切地尋找著這兩個人,一個個用手圈成喇叭狀大聲呼喊。
不管咋喊,不見人影,隻有沙漠的回音。張俊峰夫婦得知兒子沒有回來,也在大漠上聲嘶力竭地呼喊。後來在一叢花棒樹下,見到了躺倒的劉豔菊。沙丘上留著一段彎彎曲曲的蹤跡。她的生命延續到了大風過後,卻未能聽到鄉親們痛切的呼喚。姑娘實在是太累了,終於疲憊地倒在沙丘上。一個年輕的生命終止了,一朵豔麗的花朵在沙漠中早早凋謝了。
在不遠處的檸條樹下,躺著張俊峰的兒子——張治沙。看來他是去找人來救劉豔菊,沒想到人還未離開,就倒在那裏,再也起不來了。葛文華不顧一起地撲了過去,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我的兒子——”,暈倒在了沙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