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情配方
嫦娥奔月
在雲淡風輕的航空港，送女友出國就像送女友出嫁一樣，心銪複雜。如果不是她強烈要求，我真不忍心送她，送如花似玉的她去泡那些洋鬼子的眼福一要知道我自己還沒看夠呢。
讓我再看你一眼，候機大廳的有線廣播正吹送著流行歌曲，女友善解人意地對我仰起光潔的麵龐。我躊躇一會，隻象征性地在額頭的每嬗吻了一下，像長輩對教輩辦：怖一點也係聲女友嗔怪道那我可就猶豫走了，我正幫迪檢視袴李箱裏是否忘帶了什麼廣你是要我哭？我即使淚飛頓作傾盆雨，你能留下嗎廣我忽然覺得是在棒嫦娥奔月，無可挽的。你看你看那月亮的瞼，悲歡離合的臉……嫦娥卻和我說如果你現在哭一場，我當場把飛機票撕了，跟你回家。我偷看她的表插，不像開玩笑，又觀察一下四周廣在大庭廣眾中，多雉為銬呀。換個沒人的地方行嗎？不行我一生中從不改變主窻的，今天對你已箅破例了。女友很堅決，如果你能坐在地上哭，雙手抹限淚，兩條腿像孩子似的一蹬一踢的，我不僅不走了，而且明天就和你舉行婚禮。女友的笑容裏顯露出頑皮，這是一向最令我著迷的。
我試探性地挪了半歩，終做不出來。算了，你明天就是外國人了，我可不獎做有唇國格的事病。我又苦口婆心對女友逬行一番愛國主義敎青女友反駁我：你就是缺乏國際主義精神。
女友還是走了。周圍的哥聽說她給過我最後一次機會，都為我惋惜廠她能這樣說明她愛你。她希望你放下大男子漢的架子，以證明你也愛她。我嘴挺硬：大丈夫可殺不可辱。說實話心裏也挺後悔的。命運真他媽太刁難人了。後釆我也學會安慰自己：就當送昭君出塞吧，為了世界和平嘛！
愛情暴君
現在的男士在愛掃麵前大多是謙謙君子，噓寒問暖，無微不至。雷卻例外。豪爽的雷是朋友們公認的藥君式的人物。他的典故是曾經一耳光打出個婚禮來
雷追求一位叫雨的驕傲公主，戰事長達五年，屢敗屢戰。結果是雨終於默許了。雷乘勝會擊，頻繁求婚雨則王願左右而言它。剰勇窮寇，雷在霸王花的抵抗下度日如年。忽然雨鐵麵無糖鬧著要分手，選的是公園假山石旁往昔約會的老地方，說就此作。電；看這架式不像是假的，心如刀絞驗色蒼白。雨芳心一軟廣你真的很痛苦嗎？霤孩般默默點頭。雨倒像個慈善家廣看在往日的褥母，有什麼要求就說吧。現在還宋得及。我都會答應靠胡。鍵抬起一張委屈的臉：你真的、不希望我痛苦趨？雨點頭。隻有一件事能減輕我的痛苦一雷以試探的語氣。雨很爽快：不就一件事嗎？我答應了。這下她犯了個錯誤。話音未落，雷狠狠一巴掌搨在她瞼上。這下咱們誰也不欠誰了。謝謝！雷平靜地揚長而去。說宋也怪，雨在原地愣了片刻，像中了魔法般默默尾隨。雷回頭暍斥：你他媽老跟著我幹什麼？我不認識你。雨像隻被馴服了的羔羊，依舊低垂著眼簾，不說話……
一星期後，坐在他們婚禮的酒席上，我聽到這個真實的天事，覺得簡直能成為一篇小說的翻版。我批評雷不迗動手打人，雷表倩無辜：我是征得她礙意了的。雨為他辯護：看著他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我忽然覺得這入還行，有點男人味兒，辦事挺痛快的。嫁給他得了！
馬路天使
要在茫茫人海裏成功地結識一位陌生的女孩靠的是三分之一的運氣和三分之二的技巧。
我的胭友誌強逛王府井時發現前麵走著個極像鞏俐的紅衣少女，一邊美滋滋地吃著冰糖葫蘆，一邊打置路邊商店的招牌。誌強緊緊尾隨，一條王府井大街都快走沒了，還想不出上前套瓷的借。機不可失，他終於加快步伐繞到女孩左邊，並行幾步，肩膀一撞，好像無意地把女孩左手舉著的糖葫蘆碰到地上。你怎麼走路的？女孩仿佛看出他別有用心，不依不饒，你賠你賠。
好我賠我這就買一串苯。誌強似乎自知理弓連連賠笑，快步向不遠處一+糖葫蘆攤子跑去。小攤販舉著一捆插有十幾串紅彤彤糖葫蘆的稻草把，誌強急促地問他：我把這些全賣下多少錢？二十來塊吧誌強又指指稻草把廣那我連它一起買下呢？小攤販以為他開玩笑沒當回事，隨說道廣這草鈀有什麼用？最多惶十塊錢吧。
好誌強掏出張元大鈔遞過去，不用找了。沒等攤畈反應過來，刷地奪過揺滿糖葫蘆的稻草把就往回跑。
剛才發脾氣的紅衣少女站在原地，一直詫異地注視著誌強的一舉一動，猛然見他小瞼激動得通紅，扛著一棵聖誕樹般的玩意兒顛兒顛兒地向自己跑過釆，忍本住笑了起釆。
那天是誌強一生中最輝煌的節日，他扛著果實累累的稻草把護送少女回家，一邊交談，一邊在路人注目中橫穿了這座城市的三條街道。當他在十字路的廣告牌下把己的賠償物遞給少女時少女沒接。少女沒接，卻握住了他凍得發紅的沒戴手套的手……
投幣電話
最令一位羞澀的男孩感到為難甚至恐懼的，莫過於向一位美麗的女孩求愛了。一生中遲早要過這麼一關，想到這裏孤獨的男孩亞當便鼓起了勇氣。
他暗戀的女孩姓夏，是同單位的會計，活潑開朗，人見人愛在團組織舉辦的交誼舞大賽，他們是一對默契的舞伴。平常在辦公室裏也經常串門聊天，挺談得宋。亞當半年前就產生了向夏表白的願望，每次交談時一想到這一點，他就心跳過速、話題卡殼，於是胡釓汶個借口悻悻地離去。在沒人的地方想扇自己一耳光。
看來要讓亞當對夏做一番親切的耳語是沒有可能了。連亞當自己都簿心翁彌漫的時刻會因高度緊張而神經錯亂什的。遞紙條、寫雞毛信之類更不足取，典型的中學生的玩意，亞當在愛倩上雖是個新兵蛋子，好歹也有近十年的工舲（而且正在向黨組織積極靠攏）。
亞當的勇氣隻夠用宋掛個電話什麼的。某天晩上便選了個有投幣式公用電話的街道，拉開驚心動魄的序幕。因為經常互通電話夏在線路那頭的腔調很正常，兩人便不急不慢聊開了東長西短。三分鍾很快到了，亞當趕緊加塞了一枚硬幣；如此反複了數次，亞當一漠口袋，急了一硬幣用完了。眼看著手表的秒鍾飛轉，亞當仿佛感到鐵麵無私的電話就要斷線了，這一危機感使亞當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他翎匆打斷夏的籌聲細語，像跟誰吵架似的用嘶啞的矂門喊道廣小夏，我愛你話音未落，線路就自動斷了。亞當像扔一顆噝噝作晌的炸彈般拋下話簡。一路上又為這命運的催促沾沾自喜。
第二天上班，夏繞進亞當的辦公室問：昨天晩上你說你愛什麼來著？沒聽著後麵的話就斷線了。亞當不知她真沒聽完整還是裝糊塗汗落如雨。
詩人於勁確實談過幾個出色的女朋友，皆無疾而終。朋友們打聽其走馬觀花收獲如何，他慚愧地老實回答：都僅僅拉過手而已。接過吻嗎？幹勁麵有難色地搖頭。朋友們便嘲笑其缺乏進取心與拚搏精神。
女詩人夏窗偏僱欣賞他這一點，在圏子裏公開宣布：於勁是我們這個時代最有紳士風度的男人一一不像你們，在女孩麵前簡直是侵略者。朋友們不服氣：你會愛上這種羞怯的男人嗎？夏窗溫情脈脈廣我是要好好卜償他。誰跟我要，我偏不給。對老實人我則浪僚概。
夏窗茌於勁家約會，試探廣你雉道不想吻我嗎？於勁咽下一水，欲說還休廣結婚後行嗎？你真太可愛了廣夏窗覺得從這一分鍾開始愛上他了，便伸展玉臂擁抱於勁，還頻頻用紅唇吻他。不廣於勁像溺水的人左榴右擺，躲閃不開，請別這樣四個字便被堵回去了，那真是一次騰雲駕霧的吻喁多少年之後他倆還記憶猶新。夏窗的香舌長驅直入，比外國電影裏明星的動作還要誇張且優美。突然聽見於勁中啪地一聲脆晌，溝大家猜猜什麼原因？
(停頓三分鍾）
於勁的假牙脫落了。在此之萷，誰擔不知道於勁童年時害過牙病而裝了假牙。射此他自己諱莫如深，在美麗女孩麵前尤其白卑，生怕她捫發現後拂袖而去。你就因為這個不敢吻女孩？夏窗啼笑皆非。於勁背過身去安裝假牙，再轉過瞼時簡直要哭了。我終於明白，美國鬼子為什麼要武裝到牙齒了。夏窗逗他。多少年後，作為丈夫的於勁回憶說那是他一生中最尷尬的時刻，妻子夏窗則說是她一生中最幸蜜的時刻。
失戀吋差
電工山和毛紡車間的水談戀愛，因雙方的集體宿舍都人滿為患，便四處打遊擊，今天逛公園，明晩逛馬路，最後約會的地點逐漸穩定：看通宵電影那真是夜夜笙歌的愛情啊，即使台上放的是悲劇，山和水也笑眯眯的，趴在對方耳朵上竊竊私語。第二天眼睛紅腫地上班。那幾年少說也看了兩百部電影(大多是平庸的國產片），但山幾乎無法回憶出某一部的完整情節。
後來水調走了，去南方，據說給一位老板當秘書。她上火車的那天，山沒去送，隻是買了兩張票，一個人去那家老劇院裏看了個通宵。他用手摸摸旁邊空空的椅子，似乎還殘留著水長發的香昧。那晩上也怪，連映的四部都是喜劇（包括卓覡林的），可山連個微笑都裝不出來。現在的男人失戀；賽麼拚命抽煙要麼借酒澆愁，不過如此。山這樣的小夥子平素與煙酒無緣，隻能靠其它方式解脫自己了。不過在艱難地度過那個漫長的夜晩後，山再沒踏逬過電影院的門檻一步。
第二天就好了。人要真想忘掉什麼，一個晩上足夠了。山還是那座山，平平淡淡，偶爾在操煬上打打球還挺快樂的。山沒給任何人留下像隻失群的孤涯之類的印象。
那段轟轟烈烈的愛情留下的唯一的後遺症是：山白天提不起精神，晩上則雙目炯炯，暍了咖啡般興奮―估計那幾年的通宵電影打亂了他的生物鍾。以至他主動要求換了個更苦更累的夜班的工沖，領導不知其原因，大大誇獎了山積極要求進步。連這個小毛病目過了一陣都蕩然無存，山估計這就像坐飛機去美國造成的晝夜顛倒的時差似的，沒多久就會適應的。
蚌病成珠
蚌病成珠一這正是美侖美奐的珍珠誕生的典故。我在紙上寫下這個成語，內心仿佛也伴隨那隻生病的蚌，經曆了一番刻骨銘心的疼痛。最初可能僅僅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突破了貝殼那兩遒堅硬的天然屛障，進入生命中最溫柔的部分，於是那絲綢般滑膩、脆弱的軟組織，就像被風吹迷了的眼膊，不斷地流淚不斷地以分泌的心血抵禦、包裹突如其宋的雜質……當然，這小小的災難是在不易察覺中發生的其結果卻塑造了美一一珍珠正是美的化身。這就像煙波萬頃中一首無聲的敘事詩，而這首微型史詩已構成病蚌的自傳一光釆照入的賽上由珠袷是它含辛茹苦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