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愛情布景(1 / 3)

第八章 愛情布景

愛情布景

你的出現像夏天的一場雨一樣突然,在雨中你向我走宋,不斷用手扯平被淋濕的裙裾,光滑的腳踝沾滿濺起的水花。我站在正麵遠遠地看你,你小心地繞過廣場上一片又一片的水連,仿佛為了保護內心的火種,邑可能地踮起腳尖。我的心也懸浮到空中:那可是為我而準備的火種嗍姍姍來遲的你的愛情,能帶給我光亮和田園的花蠶。於是我把你當作漂泊的花籃宋看待,一條河將你捎帶到我身旁。你不知道這些,你目不斜視,穿過形形色色的人群或建築物,從濕潤的睫毛下探尋著城市裏燈火通明的櫥窗,你走在一場雨下麵,像走在一幅油畫裏麵。我站在某一扇玻璃窗後麵凝視你,凝視你搖曳的身姿、焦灼的表情,淚水流了下來。我準爸披上雨衣沖出門去,像搶救一朵花似地擁抱你,我的屋頂你一半的位置,爐火的影子在墦璧上跳。

什麼時候城市又恢複成一座村莊,爬滿青藤的籬笆阻礙了我的回憶,洋溢的炊煙傳達出和平的氣息。我站在側麵遠遠地看你,天空就嘖朗了,你是一位去外省度假的茶花女不施粉黛的麵龐令人聯想到新月的模樣。你在收割後的田野上散歩,臂彎裏挾持著幾束金黃的麥穗,你俯身拾檢的姿式令我心疼,仿佛一縷最文弱風都能把你席卷到遠方。紙剪出的人兒,清放慢腳步,設想一番誰可能出現在你身旁。我心中也有一片荒蕪的原野,遍地麥荏預市著愛倚的傷害,鴉群雨點般聒矂著你的名字。豐收是別人的事倚,我們隻要擁有一棵共同的麥穗就足夠了,足夠眼養潰貧的思念。也許你對這一切都無從知曉,你甚至未察覺正行走在別人的關注下像閃電在空中花園投下的反光。你出現在港口,出現在複雜的人群中間,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你,哪柏你的容顏樹葉般憔悴,迎麵而宋的江風撩撥起風衣的一角。你在汽笛聲中等待誰?這又是多少年前的一次約會?一艘古樸的帆船無聲地掠過你背後的天空,那緩慢升起的帆葉甚至比天空更開闊,它至少遮蔽了一半的陽光。你的表倩忽明忽暗,我努力辨別著其中的內涵。你一遍遍地向碼頭邊緣的欄杆走去,仿佛為了探出身去撈取低翔的白鷗一有肘幸福與你僅僅一指之逋。我在後麵遠遠地跟著你,用程―生的力氣凝視你挺拔的背影,我習慣於這樣保守內心的秘密。迎麵而來的江風完整地掀起你風衣的下擺,如同抖擻著羽毛未豐的翅膀,我擔心一鬆手你就離我而去風確實太大了。那一瞬囘我透徹了你靈魂的背影。你的靈魂是一隻自由的海鷗。

仿佛為了報答我的擔憂,你在世界的邊緣轉過身釆,準爸返回燈火闌珊的城市。你向我走釆,小心地繞過廣場上一片又一片的水窪,仿佛為了保持內心的火種,程可能地踮起腳尖。你越來越近了,你甚至禮貌的微笑了一下像對待一位擦肩而過的陌生人,你眼睛深處的火種依然幹燥。我停下腳步,在狹窄的走廊裏側身讓你通過,並且目送你消失於樓梯的黑暗中。我不願向沿途的行人與樹木打聽你的去向,正如不用擔心你重複地出現。你是這個燈紅酒綠的世界上碩果僅存的一首十四行詩,你是我生命中永遠的女主人公。我感到滿足:我習慣於從不同的角度愛你了,並且習慣於這樣保守內心的秘密……

第一印象

都市裏的紅男綠女們閑來沒事便舉辦家庭沙龍式的聚宴,山南海北,杯齒交錯。一般病況下,最後一位姍姍來遲的客人,將構成眾望所歸的中心一這似乎是不成文的規律。那年的病人節由薔作東,她糖挑細選了八位各行各業的朋友參加。於是從早晨九點開始,薔家的門鉿便晌個不停。到午飯光景仍然邐插茱萸少一入,見薔沒招呼入席,大夥也隻得坐等。我開始後悔沒吃早點了,唷咕道廣第八個是銅像另一位攜大哥大而來的經理模樣的男士也同樣焦急廣還缺堆呀?雍容華酺的薔徐徐掃視靠墦一溜坐著的我等廣一位你們沒見過的女孩。到時候你們幾位沒老婆的可別傷了和氣。不會的不會的一眾人搶著表白,便充滿期待地圍攏茶幾打撲克牌,同時頻頻看表。門耠又一次晌了,我剛站起半截反應敏捷的小經理已搶先去開門。先睹為快嘛我充滿理解地重新抓起擱下的牌。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是我和未宋的妻子在茫茫人海中相識之前的一分鍾。那一分鍾的心桶記憶猶新。

一位穿著朱紅色呢大衣的女孩在門縫裏一閃,看都沒看侍應生般彬彬有禮倚門而立的經理一眼,便直接走進眾目睽睽的客廳。薔笑容可掬地迎上去拉莊她的手廣我剛向他捫誇過你呢。隨即轉身介紹廠她叫雲。雲太漂亮了,以至一分沖前還吆三暍四的客廳頓時鴉雀無聲。為打破冷場,我從撲克牌上抬起眼睫,和新釆的女賓打招呼廣是雲南的雲嗎?因為聽見薔念的隻是個讀音,而不知具體娜個字。她正往衣帽架上掛外套,留意地看了我一眼廣對,是彩雲的雲。在我們交往半年之後,雲還提及那天我的問話呢,她說從來沒聽過有人這樣詢問她的名字一雲南的雲,好美麗喲。她說倒是有人這樣問過:是烏雲的雲嗎?她再沒給過人家好臉色。雲就這樣從眾人之中發現我了——因為我第一句話充滿詩意。以至她聽薔介紹我是位外省詩人時,一點也沒奇怪。

我趁摸牌的間歇,不住打璗落座在對麵的雲,我在心裏對自己說:這個女孩真不鍺,瞧那雙眼臆多美呀。雲的韻味類似於瓊瑤小說裏敏出釆的女主人公,左眼裏有唐詩,右眼裏有宋詞,渾身上下透露著淡淡的古典美。大家圍著酒席落座了,我挨著雲坐了廣誰叫我是今天第一個和你說話的陌生人昵。同時開玩笑地向不無醋憊的經理舉了舉高腳杯,這回我不謙讓了,準不想當護花使者呀。雲帶有鼓勵色彩地沖我笑了一下。飯後經理為了挽回敗局,自恃財大氣粗且是牌場老手,要求再打撲克時賭點轍贏。我拉了拉雲:你做我的下家吧蠃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說著說雲卻不敢掏出幹癟的錢包。那一天的牌局直打到天昏地暗,我輸光了最後一枚銅板還向雲借了點。雲倒春風得意,很明顯是遊刃有餘的經理故意討好她的。曲終人散時我和雲已熟悉如一條戰壕裏的戰友廣這下我不愁沒有再見麵的借了,你是我的債主。留個地址吧雲見我彎腰開自行車的鎖便說廣錢就免了一我現在雇傭你送我到汽車站。你想坐前邊還是後邊?我故意問。雲跳到前邊的橫梁上廣這下倒挺像解放軍叔叔送迷路的孩子回家。那一段路我幸福得幾乎把不穩車龍頭。雲的長發被晩風吹拂得飄揚起釆,撩撥得我下巴庫癢,我用了好大的毅力才克製自己沒有低頭吻她一下。結婚後我問雲廣如果那天的夜路上我吻你你會怎樣?我會給你一記耳光。雲毫不猶豫:不過,我早就看出來你沒那擔蛋我像所有有賊心沒賊膽的人那樣瞼紅了。

末班車等了好久才開釆。我從袋裏摸出簽字筆遞過去:給我留個地址吧。卻渾身上下找不出一張紙片。寫雌兒呢?雲含笑的眼神在星光下閃爍。我平伸出左手:就寫手掌上吧,我會把它當本書宋讀的。雲低垂著小腦袋,鳥兒啄食般寫下了廣東城區雙並胡同號甲門。我借著黯淡的街燈瞅了瞅,是女中學生式的一筆一劃都很工整娟秀的字跡。我把手揣進羽絨服的衣兜裏廣我要暖暖它,以免凍壞了。雲隔著關閉的玻璃車門向我招招手:下次我送你一副手套。我忽然覺得被公共汽車載走的不是一麵之交的朋友,而是位至少已交往了兩年的紅顏知己。

雲當時剛剛二十一歲。在一家旅遊公司做市區導遊。她那天放棄了一頂利潤頗豐的差使釆趕赴薔的宴會一一這也是遲到的原因。想到如果雲那天一念之差,便有可能與我永遠地形同陌路一一我產生一種對命運的恐怖感。至少對於我今天的生活來說,那將是莫大的損失,我知道鍺過的將是一種在人間被稱作幸福的東西。所以,為了驗證對雲愛的程度,我甚至不用思辨她的種種好處一我隻要假設一番這位叫雲的女孩從未在我的生活中出現,以及那種空曠、蒼白、虛浮的局麵,便能考驗出自己是多麼愛她。我和雲是在99年的情人節相識的,那是個好日子,好日子裏有好天氣,好天氣裏有好心情,好心病促成了好人好事。那一天上帝放假,於是亞當夏娃便擺脫了監視,成為節日名副其實的主入。

我也弄不懂為何在今天,在香巢高築的人間蜜月裏,不厭其煩地回憶和雲相識那一天的所有細節,愛病本身就是弄不懂。這個世界上唯一弄得懂的是數字,但愛倩不是一加一的公式。雲南的雲,是我內心的一首讖朧詩。如果當你知曉了一個入的名字,便產生知嘵了她一半的秘密的自信,那麼就是說,你完全有希望了解到她的全部。相反,如果你對一個人的第一印象支離破碎、雲蒸霧罩,她可能永遠是一位你隻知其姓名的陌生人。心靈自有它的秘訣,不是靠技巧所能掌握9的。而且這與時間無關。這心有靈犀的秘訣無處可尋,它隻藏在上帝的唇齒之間,而上帝又對他眼皮底下的人生遊戲守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