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奔流(1 / 2)

長江奔流

―我與武漢

長江奔流過武漢,浩浩蕩蕩,浪擊飛舟,一瀉萬裏。太平軍北上,辛亥起義,北伐進軍,多少曆史的篇章是蘸著長江的水寫成的!龜蛇兩山對峙大江南北,,琴台千載幽思,黃鶴樓傳聞勝跡,晴川閣煙雨空蒙,武漢關鍾聲悠揚,多少山川的靈秀和文化的精華是與長江的流水溶彙在一起的!

我讚歌長江,我讚歌武漢!

1938年春天,在烽煙點燃的抗戰初期,我第一次來到名城武漢。那時,我剛從北方前線下來,軍裝上染滿炮煙和落滿征塵。當年,武漢是抗戰中心,愛國青年彙集,熱氣騰騰,同仇敵汽。

那時,我住在武昌的一家小旅館裏。小旅館起了個雅名,叫呼“兩湖學舍”。有多少青年作家,如黑丁·曾克、吳強、姚雪垠又田濤、王淑明等。都曾經住在這裏。小旅館連住宿帶夥食,收費低廉。我在這裏以北方前線的生活寫了三個報告文學集:《北方的原野》、《太行山邊》和《在北線》。

雖然,抗戰前,我參加過北平作家協會,寫過一些作品,但“成名”之作是得到茅盾評薦的《北方的原野》。因此說,我的文學創作道路的起點,還應該算是在武漢。

在這期間,我年輕,隻二十出頭,像匹無疆的野馬,在武漢三鎮遨遊。祖國烽煙彌漫,但年輕人心性豁達,我曾經和李龔、舒群坐馬車在磷磷的石街上去過中山公園賞花、飲茶;曾經和減克家在黃鶴樓“樓頭江岸留鴻影,(減克家贈詩中的一句);曾經和呂熒促膝談心於民生路冷飲小店;曾經和黑丁、曾克溜達於沿江大道,看滾滾的江濤,望片片風帆……

夏天到來,武漢奇熱。夜裏,我經常到武昌江堤上去乘涼。江風吹拂,聽隔扛傳來“江漢關”的鍾聲,有時也聽到姑娘們在月下江邊散步唱《鬆花江上》。為了防日本飛機夜襲,武漢燈火稀微。此情此景,容易勾起我“萬方多難”的憂國之思。

我經常過江到漢口八路軍駐漢辦事處去。辦事處負責人是羅炳輝將軍,而經常接見我的是吳奚如,吳奚如穿灰軍裝,打綁腿,短小精幹,待人真摯、熱情。他把我帶到他住的小房間裏,一談就是半天。他房間的牆上掛著作家丘東平的戎裝照片。從這一點上,也可以看出吳奚如很重友情。

不久。馬當失守,長江中遊失去了天險,九江吃緊,武漢震動。就在這風雲驟變的一個夜裏,不少作家聚會在洞庭街的一幢樓房裏。一間大房子空蕩蕩的,是女作家蕭紅的住處。兒十個人圍坐在一起,談到國難深重、民族危亡,談到作家的責任,談到今後的去路……從那一天夜裏以後,很多作家陸續離開武漢,有的去延安,有的去部隊,有的去重慶,天各一方,心同抗戰。而且從那一天起,有的就再也沒有見麵了,他們有的犧牲於太行山,有的為抗戰獻出了鮮血和生命……

時隔二十多年以後,1960年秋天,我又來到了武漢。這次,我是凋到湖北來工作的。舊地重來,使我憶念縈懷,情恐回蕩。我尋訪“兩湖學舍”,在被日本飛機轟炸過的廢墟上,已經出現了新建築群。我爬上龜山,極目遠眺長江,浩浩蕩蕩,奔流如昔。 日青川閣依舊,而黃鶴樓空懸白雲,無影無蹤,樓台泯滅,扛濤拍岸,不能不使我心懷寂寞。可喜的是,長江大橋像長龍臥波,武漢鋼鐵公司開爐出鐵出鋼的煙雲像紅霞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