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泉映月》的誕生(2 / 3)

阿炳除了以窮家小戶的湯湯水水度日之外,把乞討的一點錢積攢起來,為自己奇特地製造了一把二胡,柱長弦粗,音量宏大。

阿炳非常心愛他的二胡,一天不知拂拭多少回;同時,他極為敬重他的知音,不論是做泥人的手藝人,還是“販夫走卒”,他對著他們盡情地拉了一遍又一遍。他拉二胡一絲不苟,非常認真。在二胡聲中,他的眉毛微微顫動,神情嚴肅端莊。

阿炳不滿足於當年師傅對他的傳藝。他富於想象,精於技藝,他有所追求,有所創造。夏天的夜裏飛銀河已經西斜,他冒著露水,仍然坐在由野上諦聽著蛙鳴,諦聽著水鳥的叫聲,他在沉思;秋天的夜裏,在清冷的月光下,他穿著單薄檻褸的衣衫,站在龍光塔邊,遠遠地諦聽著那久已不許他接近的“二泉”的流水聲,他在沉思。

阿炳的技藝越來越精湛。在他的十指間,二胡聲變得越來越激動人心。二胡成了阿炳的化身,成了他的心靈。他的情思和他的二胡和一諧一致。他的感情,他的希望,他的理想,流蕩在他的十指間,流蕩在他的琴弦上,流蕩在人們的心坎裏。

終於,瞎子阿炳成了名師。

夏天的夜裏,當星星掛滿天幕或月亮升上柳梢的時候,惠山街上的勞動人民洗去一身的汙泥和汗氣,有的肩搭小褂,有的拿著蒲扇,紛紛地聚集到惠山腳下,有的蹲在石頭上,有的坐在樹根上,有的靠著宮觀的紅牆,裏三層外三層地在靜靜地等待著什麼。

而就在這充滿著星月清輝的夜裏,就在這月光從隨風搖擺的枝葉間篩落到地上靜靜的惠山腳下,忽然幾聲短促的二胡調弦定音過後,緊接著就從夜空裏飛起了二胡的清越的聲音。

阿炳在為惠山街的勞動人民精心地拉起了二胡。夜清如水,大地寂寂。二胡聲悠悠揚揚,回旋蕩漾。人們聽著聽著,有的沉思,有的啼噓,有的歎息,有的流淚……

正因為阿炳成了名師,居住在無錫城的地主豪紳家裏每遇堂會或舉辦婚嫁喜筵的時候,就要派人前來叫阿炳去拉二胡,供他們取樂。每次,他們都遭到阿炳的拒絕。有一次,一家富豪特地派人送來一套新鞋帽和新衣裳,外加一個沉甸甸的大紅紙包,“請”阿炳去給他的地主老嶽母拉二胡祝壽。阿炳在二胡上彈指對來人說:“要飯它不登高門,拉它更不上華堂!”

這一天秋夜,當阿炳坐在一條小溪邊,諦聽著流水的潺潺和魚群的低語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學生的堅硬的東西猛擊他的頭部,他立即暈倒。黎明前,他被清冷的溪水衝醒過來,艱難地爬上溪岸,跌跌撞撞地摸回了惠山街。

惠山街的勞動人民心裏都明白,地主老財們恨死了阿炳,是他們派人暗害阿炳的。但是惠山街的勞動人民心裏都感到驕傲,阿炳雖然身受重傷,但他爬都要爬回惠山來,阿炳是他們惠山街的樂師嗬!

阿炳傷勢很重,躺在一間破草屋裏。一早一晚,隻有窮家小戶給他送來一碗薄粥。除了幾個好心的白發老奶奶輪番跑來給“可憐的孩子”阿炳洗去傷口的膿血.一個滿臉風霜的鄉下老醫生踏遍錫山惠山給阿炳采來草藥敷傷之外,永晝和長夜,唯一陪伴阿炳的是他的二胡。

這把二胡,柱長弦粗,阿炳雖在傷病中,仍然不斷地日夜撥弄它。平日裏,阿炳拉二胡,總是習慣把他的二胡放在兩腿中問,因此,他的兩腿磨出了堅硬的大繭子。但是現在,他摸了摸大腿,變軟了!難道他的藝術生命從此花凋葉殘嗎?他多麼焦慮,多麼悲忿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