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垓下悲歌
葉三前來拜見項羽，項羽說：“你頑固抵抗楚軍，嚴重影響了我的剿匪計劃，本該殺你。念你照顧蒂兒有功，姑且留你一條狗命。好好給我守著外黃，再有差錯，滅你九族！”
楊敖為攻破外黃立了功，被任為陳留縣令。葉三不知內情，借機問楊敖：“胡氏是懷王的女人。項王殺了懷王，為何對胡氏不但不防，還挺關心她？”楊敖說：“上麵的事，都亂得很，我也說不清。另外，再不要瞎說，懷王不是項王殺的，是臨江王自作主張幹的。”葉三罵道：“這個臨江王，不得好死！”
項羽大軍繼續向東推進，彭越軍望風而逃，楚軍一氣奪回十餘座城池。眼看攻到唯陽縣，彭越和縣令辛賜計議：“楚軍勢大，更加項羽神威，我們無論如何打不過他。但要明白，項羽的主要敵人是劉不是彭。他之所以要置我於死地，是我屢屢切斷他的供給線，讓他前方難以支撐。按照和漢王的約定，我們的任務就是來回調動他，他在此多待一日，我的日子就難過一日。為了早日讓他離開，你們不妨找一個像我的人，把人頭割下來送過去，如能騙得他相信，興許能讓他快點離開。”辛賜說：“隻怕這樣的人難找。就是找著了，也未必能瞞得過項羽。”
於是唯陽滿城貼出了彭越的畫像，下麵注有說明：此人是一巨盜，到處騷擾百姓，凡有將其擒住獻出人頭者，獎勵萬金等等。彭越看了這條告示，笑著說：“你辛縣令也太能出饅主意了，這樣貼出去，我彭越就別想在公眾場所露麵了。”“大人金貴，拋頭露麵的事小人就辦了，何要您親自與無知的小老百姓接觸。”縣令說。“不要忽悠我，我就是巨盜，隻要你關鍵時候不把我的人頭割了就萬幸了。”彭越玩笑說。“那可不一定啊，大人這些天可要格外小心。”縣令同樣開玩笑地說。彭越打了個寒戰，當時提高了警惕。夜裏睡覺時，不敢再睡原來的床，而是叫侍人睡到他的床上。他則和夥夫睡到一起，說要體驗普通士兵的生活。當時感動得兩個夥夫熱淚盈眶，心裏直想：“還是從平民中起來的官好啊，和咱能尿到一壺去。”第二天夜裏，辛縣令到城門處查訪尋找巨盜的情況，竟被幾個遊民割了頭獻了上來。彭越看後說：“胡鬧，這分明是你們的縣令，什麼眼神？”遊民說：“燈光下，我們看他穿的衣服像，就誤認為是巨盜了，誰知竟是老爺。但告示後麵還說，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請大人恕我們無罪。”彭越罵道：“混賬，我如放過你們，如何對滿城的大小官員交代？但為了捉住真正的巨盜，隻好千金買死馬，給你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如若找不到像巨盜的這個人，你們一個也活不了！”原來縣令出去前，彭越讓人把自己的衣服跟縣令掛在公堂的官服換了。這衣服跟圖像中巨盜的服裝格式一樣，黑暗中縣令沒有發現，所以到了街上被人錯殺。
過了幾天，幾個遊民還真的捉了一個像彭越的人來。彭越從幕後看到，深為駭異，讓下麵的人先看好了，好酒好菜伺候著，說到時有用。新任縣令是原來的邑尉賈泉，及項羽打來時，彭越將替身斬了，讓賈泉提著去投降，而自己則化了裝逃跑了。項羽一見，冊扯了半天，確認無疑，才長出一口氣，罵道：“真應了那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劉邦逃回關中的棟陽縣，在那裏養了一個多月，才算康複。項羽離開後，楚軍按照安排都進人防守狀態，這給漢軍一個很大的喘息機會，一是兵源得到補充，二是糧草供應又多了起來。而楚軍因為後方遙遠，兩個方麵的補給都受到限製。劉邦看到這個大好機會，無論如何不能錯過，所以親自帶兵發動了對成皋的攻擊。成皋西有祀水關作為屏障，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漢軍氣勢洶洶而來，楚軍卻不與之作戰。劉邦問張良說：“軍師還有辦法嗎？”張良說：“楚軍不敢出戰，是怕漢軍強大。項羽不在，他們不敢冒險，可向其示弱。另外，司馬欣是個文士，可令人汙辱他，激怒他出戰。”劉邦認可。於是選了一幫從老家沛縣帶出來的最會罵人的老兵油子，並且他們的話楚軍都能聽懂，每天來到祀水邊上辱罵楚軍，辱罵司馬欣。先罵楚軍都是野種，不通人性，是他們娘與禽獸相交出生的後代，是蠻夷之邦，沒有廉恥。像野狗一般，隻要別人給塊骨頭，讓咬誰就咬誰。罵司馬欣沒有人格，沒有道德操守。在秦為官，背叛朝廷，勾結壞人，侵吞朝廷征收的寶物；膽小怕死，投降敵人，和壞人合謀，殺死降卒二十萬；背信棄義，反複無常。楚軍勢大，依附楚軍；漢軍勢大，就投靠漢軍，是十足的小人。守關的將士把漢軍辱罵的情況報告上來，司馬欣哈哈大笑說：“罵吧，罵得越狠，越說明他們急於與我們作戰。我們偏不理他們，急死他們！另外，也隻有沒有素質的軍隊才會做出這種下流的手段。他們不是禽獸，怎麼會想到說別人是禽獸？他們不是小人，怎麼知道小人是什麼樣？真是笑話。”雖然裝得很大度，但也是說著說著就來氣。
漢軍一連罵了十五六天，楚軍就是不出戰。來罵的人數越來越多，逐漸增加到三千人。隊伍不整，老弱病殘，隨地吃喝大小便。嘻嘻哈哈，嘴裏不幹不淨，像抹了屎一般。遠遠看到司馬欣到前麵來視察，一起大聲罵開了，像山呼一樣：“司馬欣小時沒有父親，長大後強奸自己的母親和妹妹。叔父教育他，他惡人先告狀，把叔叔送進監獄判了死刑。後來靠賄賂當上了獄吏；靠賄賂當上縣令；靠出賣人格當上了諸侯。”這本是無中生有的事，但普通士兵聽了難免議論開了，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司馬欣，小聲嘀咕：“知人知麵不知心，真的是衣冠禽獸啊。”司馬欣被罵得臉色發青，更被同僚看得不自在，當時發怒：“士可殺而不可辱，我就是娘奶奶的什麼都不要了，也要和這幫龜孫子拚了！”大司馬曹咎說：“塞王息怒，漢軍這樣辱罵我等，就是挑動我們與他作戰，我們千萬不能上他們的當啊。”司馬欣說：“上什麼當，你看漢軍這幫低素質的隊伍，撐得上一打嗎？再說他們沒罵你，讓他們罵罵你的祖宗三代試試？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是決意與他們拚了。”曹咎看看也是，這麼好的機會，如果還不敢作戰，豈不是膿包嗎？作為軍事主管，不僅要服從命令聽指揮，更重要的還要能審時度勢，該出手時就出手，不然何來大功可立？奇勳可建？所以不顧項羽的忠告，和董翁三人決定對漢開戰。趁漢軍罵得正歡，幾萬楚軍突然下到水裏泅渡而來。漢軍負責罵事的老兵本來沒有作戰能力，見楚軍襲來，一個個抱頭鼠竄。楚軍上得岸來，直追過去，有跑得慢的，眨眼間被殺死。但劉邦、張良早布好陣勢，周勃率領中軍，樊哈率左軍，盧縮率領右軍，單等楚軍都上了岸，一起從三麵包抄過來。周勃從正麵衝來，正遇司馬欣，交戰十餘回合，不分勝負。周勃不耐煩，大喝一聲，刀從空中向司馬欣頭上劈去。司馬欣戴有好的頭盔，周勃這一刀沒有開瓢，但卻讓司馬欣腦袋蒙了一下。周勃手疾眼快，一把抓了對方的鐵戟，把刀架在脖子上，說：“投機小輩，是要我殺你，還是讓漢王殺你？”司馬欣說：“將軍饒命，請讓我見漢王一麵。”周勃喝叫軍士綁了，留個活口到漢王那裏領功。樊哈、盧給也從兩側攻到中心，曹咎、董聆知道中了漢軍的埋伏，不敢戀戰，不敢後退，沿祀水逃脫。漢軍圍住楚軍廝殺，如甕中捉鼇，殺死楚軍一萬多人，生擒一萬多人。隨即過河．成皋城內隻有少量人把守，漢軍四處搜索，俘的俘，殺的殺，收獲了大量財物。
劉邦雖然奪回成皋，但因為這裏太危險，不敢久留，而是返回棟陽，搞賞軍民。司馬欣被五花大綁推到劉邦麵前，劉邦說：“我本來不想殺你，但你隻相信項羽，我接受上次彭城之戰後的教訓，免得放你回去又多了一個敵人。想怎麼死說吧，我成全你。”司馬欣說：“我已看清將來天下必是漢王的，所以把靈璧烏獻給了你。誰有這東西，將來必定稱王天下。上一次之所以背漢附楚，純粹是項羽以武力相威脅。我因力量薄弱，不得不暫時寄人籬下，實際哪有跟著漢王得到的好處多。”劉邦說：“我提三尺劍造反，雖勝負無常，但最終也有了半壁江山，這都是上天的安排，豈是你一塊破石頭所左右的，別他娘的再給我胡扯了。看你說得可憐，我今天可以不殺你，但你把石頭拿走，送給項羽，讓他把我的父母妻子換回來。”司馬欣聽說能保他一命，當時又要跪下給劉邦磕頭，劉邦說：“罪犯之頭，也沒啥值錢的，免了。”司馬欣顫抖著從侍人手裏接過靈烏，因過於激動，一把沒拿住，掉在地上。隨之從地底下又像是從空中傳出一個渾濁的聲音：“主人因何棄我，使我又去遭難！”在場的人有的聽見，有的沒有聽見。劉邦分明是聽見了，明白是那石頭說的話，唬得臉色都變了。但已說過讓人把石頭帶走，又想不論什麼東西，是你的終究歸你；不是你的，縱是費盡心機，也是枉然，遂任司馬欣把石頭帶走。
項羽一舉平定梁楚諸縣，又得了兒子，又割了彭越的人頭，心情十分愉快，在唯陽城內喜悅歡盟，纏綿排側，樂而忘憂。葉三、楊敖盡力把本地好吃的好玩的送來，又征良廚美婦前來應侍，項羽、蒂兒全不拒絕。多年的等待、期盼、思念、欲望、愛恨、悲喜等，終於等來了發泄的決口。讓所有的堤壩都衝毀吧，讓整個世界都撕裂吧，把過去的狀態都摧毀，來一個重新的大組合。而新的世界是那麼廣大細密，其大無外，其小無內，燃燒，燃燒，燃燒，所有的東西都在這大火裏跳舞。
成皋失守的消息傳來，項羽問蒂兒：“怎麼辦親愛的，這西方你說我去還是不去？”蒂兒說：“當然去，天下是你打下的，怎能拱手讓給別人。他們都不是你的對手，隻是一群小撲棱蛾子在那兒瞎撲啦而已。你去滅了他們，然後回來跟我們娘倆團聚。”項羽說：“好，我們蒂兒最懂男人的心，最能讓男人活得像個男人。我聽你的，打天下我聽你的；守天下我還聽你的。就讓整個天下先聽我的，再聽你的！”
劉邦集合關中大部分兵力包圍榮陽，欲在項羽趕來之前將其奪回來。守將鍾離昧起初想堅守不戰，等待外援，但最先等來的是幾個敗將來投，即司馬欣、曹咎、董翁等人。鍾離昧問如何丟了成皋，三人俱推卸責任。曹咎說：“是塞王忍不住辱罵，硬要出戰。”司馬欣說：“我雖要戰，但掌管軍事的是你大司馬。你要不同意，我再想打也調不動一兵一卒。”董璐說：“我主張不戰，二人都說即使霸王在，看到漢軍紀律不整，也要說打，不會喪失良機。”鍾離昧看幾人如此不敢擔當，擺擺手說：“別說了。霸王說打，會一打就森。我們誰有那個本事？所以我看，現在榮陽被漢軍包圍，我們仍不能打。”曹咎說：“不打等死？”鍾離昧說：“不等死，可以逃生。”說完，即命令部隊趁夜從東門衝出。漢軍本以為楚軍會死守住榮陽不放，所以隻是消極地包圍，並沒有對抗的準備，待楚軍一下子湧出時，竟無法阻擋。楚軍順利逃離到榮陽東一百多裏處才靠山駐紮下來。鍾離昧畢竟是軍事家，知己知彼。漢軍人多，糧草供應及時，而楚軍正好與此相反，所以不敢長時間地困守孤城。劉邦隻好指揮部隊緊隨而去，從很遠的地方包圍他們，並尋釁挑戰。
項羽路上即接到漢軍包圍榮陽的消息。接近鍾離眯軍駐地時，讓使者翻山送來消息，約定時辰讓他們進攻漢軍。他所帶部隊則從後麵襲擊，形成兩麵夾擊之勢。
劉邦他們都沒想到項羽又突然回來。兵貴神速是項羽一貫的作風，可惜漢軍跟他作戰多年，竟沒掌握這個特點，所以當鍾軍向他們挑戰時，漢軍所有的兵力都用來迎敵。他們因人多勢眾，士氣很旺。鍾離昧軍則因明知有援，所以更不示弱。雙方打得難解難分，不相上下。正在白熱化時，項羽軍來到，鋪天蓋地，殺聲震天。漢軍還不知怎麼回事，項軍已在背後將刀子插人他們心髒，措手不及，當時就亂了陣腳。鍾軍將士大喊：“項王已到，你們都準備受死吧！”漢軍這才明白怎麼回事，劉邦坐在中軍帳裏，聽到彙報，暗暗叫苦，趕緊下命令：“惡魔來了，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快，保存實力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