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隱俠
“小滿,看,這就是吳州城不江南第一名城。”南宮大俠指著前麵一座巍峨古老的城樓,對身邊滿臉稚氣的徒弟說。
進得城去,舉目四望,隻見寬闊的馬路兩旁樓閣如林,縱橫交叉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好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
“師父,你要拜訪的那幾位師伯師叔就隱居在這麼喧鬧的地方?”小滿看不不禁驚疑地問,“這樣的地方能隱居嗎?”
“怎麼不能?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這古城曆來就是個藏龍臥虎之地,能夠在這樣的地方隱居,身居鬧市而不為人知,才是真正的隱者啊!”
進得城來,找了一處清靜潔淨的客棧住下,南宮大俠說:“我這幾位師兄弟,都已經好多年沒見麵不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不都在幹些啥。等一會兒,你出去找,要把他們一個個找到。”
“我去找?”小滿有些驚訝。
“你去找。”南宮大俠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說,“我呢,就在客棧裏歇著,等著,待你全部找到不我再去拜訪他們。”
“可我怎麼去找呀,到哪兒去找呀?”
然而,南宮大俠已經打起奸來了。
沒辦法,小滿隻好一個人上街去,隻見這街上都是人,俊的、醜的,胖的、瘦的,看得眼都花不可哪幾位才是要找的師伯師叔呢?
他共走了三十六條大街,七十二條小巷,一直走到天黑,實在走不動不才兩手空空回到客棧,南宮大俠依然躺著,還沒起來呢。
“找到幾個了?”南宮大俠問。
“一個也沒找到。”小滿沮喪地說,“這實在太難找工比大海撈針還難啊!”
“要的就是大海撈針的這股勁兒。”南宮大俠說,“你呀,不光要用腿用眼,還要用耳用鼻,更要用腦子。要知道,盡管他們隱在這茫茫人海中,但他們畢竟是與眾不同之人,總有一點半點與眾不同之處是隱不住的。”
“師父,我懂了。明天,我再去找。”
“好,你也餓了吧,想吃點啥?”師父關切地問,“告訴你,這吳州城的麵可是很有名氣的”。
“想吃雞蛋麵。”
“店小二,請幫做碗雞蛋麵來!”
第二天一大早,小滿便又出去找了。到晚上回來時,一臉喜色,一進門就興衝衝地告訴南宮大俠:“師父,我找到一個了!”
“是嗎,說來聽聽!”
今天,小滿依然是一條條街地走,一條條巷地找。不過,今天他多留了個心、眼,發現一點點新鮮或特別的,一定要去弄個明白。
他一直找到下午,著實有些累不見前麵有個小戲院子,便拐進去看了一會兒戲,歇一歇腿腳。但這一看,就看出名堂來了。
這戲院子裏演的是木偶戲,那木偶有半人高,是提線木偶,也就是用幾根很細的線操縱著木偶的手、腳、頭、頸,操縱的人就站在幕後,那幾根線的另一頭呢,就拴在他的十根手指上,手指一動,木偶就活靈活現地動起來了。
這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瘦瘦的漢子,他一隻手能操縱兩個木偶,兩隻手能操縱四個木偶,再加上嘴裏一會兒唱,一會兒說,一場演出隻需他一個人就足夠了,看來,這個戲班子也就隻有他一個人。
看了一出《三英戰呂布》,又看了‘出《豬八戒背媳婦》,小滿看著看著就發現,那木偶有時碰撞發出的聲音,聽上去好像不是木頭的聲音,裏麵帶著點清亮的脆響,對了,像是金屬的聲音。
他找來一根針,在鞋底下磨了又磨,讓它有了點磁性,然後用一根線,吊在針的中間,按理,這針應該是指向南北,可是,當湊到台前時,那針倏地就指向台上舞動著的木偶了!
這說明,這木偶是用鐵做的,隻是外表漆得像是木頭的罷了!
這麼一個半人高的鐵偶該有多重啊,用+根指頭就能靈活自如地舞動四個沉重的鐵偶,這十根指頭上該有多大的功力!
小滿說:“師父,你說,這位表演木偶的瘦漢子,會不會是你師兄弟中的一個?”
南宮大俠聽了,滿意地點點頭:“有點像,我那幾位師兄弟中,有一位名叫赤燕翎,他練的是金剛指功,功夫全在十根指頭上,一根指頭就可以戳穿一寸厚的鐵板,看來你找到的就是他。”
小滿說:“我明白了,乍一看,他是在演木偶戲,實際上,他是在練他的金剛指功呢!”
“怎麼樣,餓了吧,想吃點啥?”師父關切地問。
“我想吃排骨麵。”
“好,大廚師,請幫做碗排骨麵來。”
一大早,小滿又出去了,這一回,他可是信心十足的了。
果然,到晚上一進門,他就喜氣洋洋地告訴南宮大俠:“師父,我又找到了‘氣”
今天,他專揀前兩天沒去過的小街僻巷去轉,就在一條狹窄的小巷裏,有一個磨刀匠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磨刀匠看上去很老了,須發皆白,詢樓著腰,扛著磨刀的小板凳,一路吃喝著:“磨菜刀,磨剪刀!”
看來,他在這地方幹這行已經有些年頭了,許多人家,一聽到他的吃喝,就拿出要磨的菜刀、剪刀給他。他就放下小板凳,坐在屋簷下,埋頭磨起來。
要說他磨刀,也跟別的磨刀匠沒什麼兩樣,蘸點水,在磨刀石上磨幾下,然後用手試試刀刃,再蘸點水,再磨幾下。
可是小滿在旁邊看著看著,卻看出其與眾不同之處來了,隻見那磨刀匠每次試刀刃時,總是將刀在自己手掌上擦幾下,看上去像是將刀楷楷幹淨,但每次擦過之後那刀就顯然變得更加程亮更加鋒利了。
小滿悄悄跟在磨刀師父後麵,走了好幾條街巷,看他磨了好幾把刀。終於,等到了一個機會,趁磨刀匠將磨好的刀去送給那刀主家的時候,小滿趕緊跑了過去,用指頭敲了敲那塊磨刀石,那磨刀石居然發出很沉悶的璞璞聲——這是一塊木頭!原來這木頭磨刀石是個擺設而已。
小滿說:“師父,這位磨刀匠,其實根本不是用磨刀石磨刀,而是用他的手掌磨刀,這手掌可是比鐵比鋼還堅硬哪,他會不會就是你師兄弟中的一個呢?”
南宮大俠笑了:“不錯,他很可能就是我的大師兄,叫白須翁。他練的是鐵砂掌功,與人交手時,就憑雙掌,不管對手用的是什麼兵刃,隻要被他的雙掌夾住,一搓一撚,就寸寸斷、粉粉碎了。”
“哇,這可真是夠厲害了!”小滿不由驚呼道。
“好不你也累不今天想吃些什麼?”
“我想吃蹄骼麵!”小滿因為接連兩天的成功,胃口大凡
“行。掌櫃的,請幫做碗蹄骼麵來!”
天一亮,小滿又出去不到傍晚時分回來時,又是一副興衝衝的樣子。
“又找到一個?”師父笑著問。
“是的,又找到一氣”
這城裏的大街小巷,這幾天裏都跑遍了,也很熟不今天小滿再次來到城裏最熱鬧的幾個地方,細細地尋找,因為他聽師父說,越是有本事的高手,越是喜歡隱藏在人群中。
就在城陛廟門口,那一排排似乎望不到頭的各個小吃攤中,有一個賣雞蛋薄餅的黑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個賣雞蛋薄餅的,也跟別人一樣,小炭爐上擺一個平底鐵鍋,倒上些香油,待燒得嗤嗤響時,澆上些麵漿,攤平攤薄,再打上一隻雞蛋,烙得焦黃、噴香,再撒上些蔥花、甜醬,就算成了,生意十分紅火。
可是,小滿在一旁觀察了很久,發現這個黑胖子盡管煎了一個又一個餅,卻始終沒有給那小爐添炭。小滿擠在人群中,湊近去看,原來那小爐裏壓根兒就沒火,那裏麵的炭壓根兒就沒有點燃,也就是說,那小炭爐是做做樣子的,並沒有派上用場。
那麼,這平底鐵鍋是怎麼燒燙的呢?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小滿畢竟是跟師父長了不少見識的聰慧孩子。他看到,每當要倒香油之前,黑胖子總要將他的掌心在鍋底上擦上幾下,看上去就像是要將鍋底擦擦幹淨,但小滿看出來了,就是那掌心擦了幾擦之後,鍋底立刻就熱了,燙得幾乎要紅了。這時,倒上香油,當然就嗤嗤地響得冒煙了。
“師父,他的掌心裏像有一團烈焰樣,隻擦了幾擦,就讓那鐵鍋子燙得幾乎發紅,這樣的功夫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的。我想,他準是你要找的那幾位師伯師叔中的一個!”
南宮大俠讚許地說道:“一點不錯,練成這一赤焰掌的,天下沒有第二人,隻有我的二師兄石靈風,他一發功,掌心便可吐出一團火焰,這火焰熾烈無比,足以將對手的兵刃熔化呢!”
“這麼說,擦擦鐵鍋子就能煎熟薄餅,對他來說實在是小事一樁罷了!”小滿驚歎道。
“是啊,今天,你又想吃碗什麼麵呢?”
小滿想了一二下:“能不能來碗牛肉麵呢?”
“行。老板娘,請幫做碗牛肉麵!”
然而,在接下來的三四天裏,盡管小滿每天都竭盡心力,在那些大街小巷裏一遍又一遍地尋尋覓覓,每天都累得筋疲力盡,骨架子幾乎要散了,但仍然是一無所獲,再也沒有任何進展。懊惱,沮喪,使得兩手空空回到客棧後的小滿,連吃麵的胃口都沒有了。
“晚飯還是要吃的嘛。”師父關切地說。
“師父,我實在不想吃,吃不下,”小滿有氣無力地問道,“師父,您究竟有幾個師兄弟隱居在昊州城?”
“據我所知,共有四氣你到現在為止,已經找到了三個,還有一個沒找到。”
小滿說:“師父,也許他已經不在這吳州城了,已經離開了呢?”
“不,沒有離死他在這裏,而且我每天都能看到。”
“他在這裏,而且師父每天都能看到他?”小滿不由得細細咀嚼著師父說的這兩句意味深長的話,這顯然是在暗示著什麼。對了,自從進了吳州城,師父並沒有離開過客棧啊,這麼說,這要找的第四位師伯師叔就在這客棧裏了!
那麼,他是誰呢?
小滿思忖了好一會兒,突然心頭一亮,頓時豁然開朗,說:“師父,我現在想吃了。”
“好啊,今天想吃碗什麼麵呢?”
“就來碗蝦仁麵吧!”
“哈,你的嘴巴越吃越講究了。老板娘,請幫做碗蝦仁麵吧!”
不一會,老板娘笑盈盈地端著熱騰騰而又鮮美無比的蝦仁麵來了。小滿一眼不眨地注視著老板娘的一舉一動,一直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才下定決心地說道:“就是她,她就是我要找的那個第四個!”
南宮大俠故作驚訝地問:“憑什麼,你憑什麼?”
“前幾天來送麵的店小二、大廚師、掌櫃的、老板娘,其實都是一個人扮的,她肯定+分精通易容功,想喬裝成什麼樣的人,就能變成什麼樣的人,渾身上下一找不到一點破綻。可是,我卻從她的眼神中感覺到,這些看上去不同的人,其實隻是一個人。因為她在瞅我的時候,總是有那麼一種不同尋常的溫和,不管她裝扮什麼樣子的人送麵來,這眼神卻始終沒有變!”
“小滿,好樣的!”師父不勝欣慰地說,“這第四個,也是最難找的一個,終於被你找到了。她是我的師妹,名叫古泉月。她練的就是百變易容功,憑著這一絕頂奇功,她可以一眨眼就變成另外一個人。這麼多年來,江湖上幾乎沒人能分辨出她易容後的真假,而你,卻能從眼神中識破了這一點。小滿啊,師父為你而驕傲!”
小滿卻不好意思地說:“師父,別說了,如果不是你給予暗示,憑我自己的能耐,這麼多天了,我還是不能找出這位師姑的。我知道,自己還差得很遠很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