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3)

“是啊,要記住,在所有功夫中,看人識人辨人,可是最要緊的功夫!”南宮大俠點點頭,“咱們這一趟昊州之行,沒有白來!”

鐵頭

“祖傳三代手藝,絕頂剃頭功夫”,店門n掛著這麼一條幌子。不用說,這是一家剃頭店了。

店主阿七正在店裏忙個不停,手中一把剃刀刷刷刷,刮胡子,修眉毛,剃頭發,宛鼻毛,果然利索快捷如風卷殘雲,輕柔嫻熟又似春風拂麵。

一位剛從鄉下來的圓頭圓腦、黑不溜秋、頭發蓬亂的年輕小夥子,走過店門口,駐足而立,抬頭讀幌子上的字句。

阿七招呼道:“喂,進來吧,我給你剃頭!”

“你能幫我剃頭?”小夥子俏皮地一笑,問道。

“保證幫你剃好,包你滿意!”阿七說。

“恐怕不見得。”小夥子卻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阿七倒有些惱了:“怎麼,你不相信?這樣好了,如果我剃得你不滿意,非但一分錢不要,還將門口那麵打我爺爺起就掛在那兒的幌子拿掉,從此再也不掛!”

“此話可當真?”

“當然當真!”

“那好吧,我就讓你剃一回!”小夥子昂首進了阿七的剃頭店,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兄弟,叫什麼名字?”阿七一邊給他披上圍布,一邊問。

“鐵頭。”小夥子指指自己的頭回答。

“鐵頭?”阿七一怔,“好,這字名字好!”

“既然好,那就趕快給我剃吧!”鐵頭說。

阿七將鋒利的剃刀在長條擦刀布上批了批,批得寒光鏗亮,便開始剃了。可是當他的手一碰到麵前這顆腦袋時,心裏陡然一驚,怎麼摸上去這麼硬,硬得像塊鐵疙瘩。而當他用剃刀去剃腦袋上豎著的那些頭發時,刺啦刺啦任憑用多大的勁,連一根頭發也剃不動,一根也割不斷,那一根根頭發簡直比鋼絲還硬,比鋼絲還韌。

再拿起剃刀仔細一看,阿七呆住了,那薄薄的剃刀口已經變成像鋸子一樣,盡是些小豁口了。

“怎麼,剃刀不快了嗎?”鐵頭見半晌沒動靜,問道。他伸手拿起阿七手裏的剃刀,就在自己腦袋上來回地蹭了幾下,直蹭得火花四濺,差一點將阿七的眉毛也烤焦了。接著,依舊將剃刀還給阿七。

阿七一看,那些小豁口果然沒有了,全被磨平了,隻是剃刀的刀身窄了許多,這可比磨刀的砂輪還厲害啊!

“我這頭你還能剃嗎?”鐵頭問。

阿七無奈地搖搖頭:“你這頭,我是剃不了了。”

“你剛才拉我進來時,說什麼來著?”鐵頭提醒道。

“剃得不好,我一分錢不要,還將門口那條幌子拿掉!”阿七老老實實地說。

“這個就不必了,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嘛。”

“不,我阿七也是說話算話的人I”果真走到門口,三下兩下將那麵幌子取了下來。

鐵頭摸摸自己原封不動的腦袋,一笑,出去了。

這是這個剃頭店自阿七祖父開張以來,第一個走出這店門時,頭發一根沒動的客人。

鐵頭之名,也就從此傳開了。

“瞧,就是他,練成一顆鐵腦袋,不得不了不得!”

“這鐵頭乃是絕世奇功,世上無雙,天下無敵!”

當然,也有人不相信,認為眼下假冒偽劣太多了,保不住這又是一個假貨;也有人不服氣,這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竟這麼神氣活現。

於是,一大早,就有三條漢子當街攔住了鐵頭。

“聽說,你的鐵頭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能否讓我兄弟三人試上一試,也讓大夥開開眼界!”

“當然可以!”鐵頭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好,我先來。”說話的是他們中的老大,膀大腰圓,渾身疙瘩肉,原先背在後麵的手一亮出來,竟然舉著一柄大得嚇人的板斧。

“原來是個賣肉的。”圍觀的人洗然道。

“錯不他可不是賣肉的,他那把斧子叫開山斧,一斧子下去曾將相國寺門前一隻石獅子齊嶄嶄劈成兩半!”有認識的人說道。

說話間,呼的石下,那開山斧已經畫了一個寒光閃閃的弧,激出一股勁風,錚的一聲砍在鐵頭的腦門上。

哇!圍觀的人全都嚇得趕緊閉上眼。

咦,待大家睜開眼來看時,鐵頭並沒有被劈成兩半,那柄開山斧,卻生生地裂成了兩半!

因為這位老大使的勁實在太大不而鐵頭的頭也實在太硬了,老大揉著震得發麻的手踉蹌而退。

老二上來不老二是個高個兒,手裏舉著的是一把又寬又長,帶一排雪亮鋸齒的鋸天。

“肯定是個木匠。”圍觀的人評論道。

“又錯了,”有認識的人介紹道,“他哪是木匠,那是他的獨門兵器,叫狼牙鋸,前不久,他用這鋸子,嘎吱嘎吱拉了四五下,就將城北河上的大石拱橋硬生生地攔腰鋸斷了。”

說話間,老二的鋸子已經在鐵頭的頭上鋸起來了,嘎吱嘎吱地鋸得十分帶勁。這一回人們有了已理準備,不再閉眼不看了。隻見鋸了好一陣,鐵頭依然閉目養神,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天而那鋸子的聲音卻變成“咕吱咕吱”的了。老二感到驚訝,仔細一看,原來那鋸子上的狼牙齒,全被磨平,老二說一聲:“罷不罷了。”挾起那把無用的鋸子也就走了。

眼看著老大、老二都已敗下陣來,老三卻不肯就此罷手,他一手執著柄鐵錘,一手握著根五六寸長的鋼釺,走向鐵頭:“不好意思,我還想試試。”

“請便。”鐵頭+分大度地笑笑。

“看來,他決不是一位石匠,這是沒話說的不隻是他手中那柄小小鋼釺與敵交手時,如何能取勝呢?”圍觀的人質疑道。

“當然能取勝。”還是那認識這三兄弟的人侃侃而談,“別看這老三的個子又矮又小,功夫卻是最為厲害。他手中那鋼釺,叫金鋼鑽。有一回,他要進城,城門已關,他站在離城牆還有丈把遠處,將那金鋼鑽一敲,從那鑽頭上激出一股勁道,就將城牆上鑿出一個大洞來。所以他遇到敵手時,根本不必將鋼釺鑿到對手的身上,隻需遠遠地對準敵手一敲,敵手就心肝俱碎,身上出現一個大窟窿!”

不過,這會兒,老三可不敢托大了。他幹脆將那金鋼鑽直接按在鐵頭的腦瓜上,叮叮咚咚地敲鑿起來。鐵頭也聽之任之,隨他怎麼鑿,鑿了‘會兒,連個印痕也沒有,換個地方再鑿,還是鑿不動,滿腦袋都鑿遍了,連耳朵眼裏都去鑿了一通。最後發現,糟了,原先五六寸長的金鋼鑽卻被磕磨得隻剩下寸把長了。

老三長歎一聲:“我服了沒話可說。”扔下錘子和已報廢了的金鋼鑽,垂手而去。

經過一番比試,就再也沒有人敢懷疑鐵頭的鐵頭功夫了。尤其是不久後,鐵頭又一次大顯身手,更使他一下子成了這個城裏的英雄和保護神。

那一天,從海上竄來一夥盜賊,竟有百十號人,個個凶悍無比,趁著夜裏,闖進城來。他們砸開街上的店鋪,大肆搶劫,城裏的草包官兵們此刻嚇得壓根兒不敢出來。

“住手!”就在這當兒,膽戰心驚的百姓們從門縫裏看到鐵頭出現了他雄赳赳地攔在了街心。

“你是誰,難道不怕死嗎?”

“如果你們還不住手趕快離開的話,死的就是你們!”

盜賊們感到好笑,竟然有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不屑與他多哆唆,舉刀就砍。不料那鐵頭不避不讓,反而迎刀而上,砰的一聲,火星四濺。

好硬的腦袋!所有的刀劍斧戟一起擁上,乒乒乓乓一頓亂砍。就算是一個鐵疙瘩,一個石佗佗,也該被砸扁錘爛了,可是鐵頭毫發無損。他說道:“你們砍夠了現在該輪到我了!”

對準一個盜賊的額頭,咚的一下撞去,那盜賊的腦袋就扁了;再對準另一個盜賊的胸口咚的一下撞去,那盜賊的胸口就陷進去一個坑。

盜賊們一看勢頭不妙,拔腳就逃。鐵頭哪肯放過,雙腳一躍,身子從幾丈外橫飛過去,一頭撞在最後麵的那個盜賊背上,這一撞,一連串撞倒了五六個,一個個倒下時,皆是背脊處凹下去一個圓坑。

其餘的盜賊們此刻恨不能生出四條腿來,一眨眼就逃得沒了影兒。

人們紛紛打開門,從屋裏出來,歡呼著,給鐵頭披上紅綢帶,抬著他,滿城遊行。

現在,不管他走到哪兒,人們一見到他,都那麼恭敬那麼親熱地招呼他,向他致意。

他餓不無論走進哪一家飯館,老板就慌不迭迎上來:“鐵頭兄弟,想吃什麼,盡管吩咐!小早,快,將咱們店裏最好的菜端上來!你放心吧,這些飯菜全是免費的。”

他渴不無論走進哪一家酒店,那掌櫃的馬上就滿臉堆笑,躬身相迎:“啊,什麼風把你吹到我們的店裏來了。快,將上好的狀元紅斟+斤來,讓鐵頭兄弟喝個夠,飲個暢快!”

開始,鐵頭還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漸漸地,他也就習以為常了。因為他是鐵頭嘛,是這個城的有功之臣,這個城的人們對他敬重是理所應當的,他當之無愧!

於是,當人們再喚他“鐵頭”、“鐵頭兄弟”時,他就有些不高興,甚至幹脆不答理了。人們覺察到了,喚他“鐵頭少爺”,他才勉強點點頭;喚他“鐵頭大俠”,他總算笑了一笑。終於,大家都恭恭敬敬喚他“鐵頭大師”,他這才響亮地應道:“嗯。”

不記得又過了多少日子,這一天,咱們的鐵頭大師又走過阿七的剃頭鋪門口。一抬頭,便看到那條“祖傳三代手藝,絕頂剃頭功夫”的幌子,居然又大大咧咧地掛得高高的,神氣活現地飄揚著了。

現在的鐵頭已不是昔日的鐵頭了,他當然不能容忍,他得要去跟這沒記性的阿七計較一番了。

“啊,鐵頭大師,你來了!”看到他麵帶溫色走進鋪子,阿七依然那副笑臉,趕緊上來相迎。“那條幌子怎麼又掛起來了!”“啊,你是說那條幌子?是啊,是啊,為的是讓你可以看到嘛!”

“為的是讓我看到?”鐵頭更加氣惱了,“是啊,我今天是看到了!”

“所以,你就又到我鋪子裏來了。”

“我到你鋪子裏來了又怎麼樣?”

“我就又可以為你剃頭了。”阿七說著,嚷嗜嚷地在剃刀布上刮他的那柄窄窄的剃刀。

“你想為我剃頭,你能剃得了嗎?”鐵頭咧著嘴笑了。

“試試看吧。”

“如果這一回,你還是剃不了我的這個頭,怎麼辦?”

“那我就扯了那幌子,關門,卷鋪蓋,走人!”阿七也笑著說道。

“好,那我就讓你再剃一回吧!”鐵頭一屁股坐下,眼一閉,頭一仰,+分大度地把腦袋交給阿七。

沒有一點聲音,也沒有任何感覺,約莫一袋煙的工夫,隻聽得阿七說:“好了。”

鐵頭睜開眼:“怎麼,剃好了?”

“剃好了!”阿七答道。

鐵頭仔細看身上,沒有掉落半根頭發,再仔細看鏡子裏,滿頭頭發一根沒有少,似乎是原封未動嘛。

“已經剃好了?”難怪鐵頭要再一次問。

“剃好了!”阿七心平氣和,十分肯定。

鐵頭再一次照照鏡子,感覺到腦袋是好像發生了些變化,那頭發似乎變多不變密不變軟了。

到底怎麼回事?鐵頭一咬牙,一使勁,自己從自己腦袋上拔下一撮頭發來,瞪大眼,仔細察看,這一看,看出名堂來了。

原來,每一根頭發,比鋼絲還硬還韌的頭發此刻都已經被剖開了,就在那一袋煙的工夫裏,這滿腦袋上的每一根頭發都被剖成了四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