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弱水三千(1 / 1)

二更時分,房門“吱呀”一聲被重重推開,靜謐的夜色更襯得這推門聲如山響。

未來得及開口,濃烈的酒氣已經襲來,嗆得我胃裏又是一陣惡心。

“月,你怎麼還沒睡呀?”

“噓,輕點聲。你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嗎?”我上前扶住淩默一搖三晃的身子。

他的臉泛著粉紅,燦若雲霞,迷離的醉眼半眯著,嘴角的一抹淺笑顯得甚是無辜,我哄著他上床休息,他卻隻是愣在原地,一隻手不老實地摟住我的肩膀。我厭惡地掰開他的手指,他的臉又湊了上來,不經意地一扭頭,竟發現他的脖頸上都是口紅香粉印。

我咬牙,“高淩默,幹得漂亮。跟我大吵一架再出去花天酒地,幾年不曾交手,臉皮倒是磨得越來越厚。”越想越氣,我一把揪起他的耳朵,“那種地方的女人也碰,髒不髒?你這活獸,你不害臊,我都要替你害臊。”

“痛,痛。”他低聲呻吟道。

“痛?”我冷笑,“你也知道痛?早上你說那些話時,你知道我有多痛嗎?”說著,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

“哎呀呀呀!”他大聲叫了起來,擔心吵醒別人,我隻好放手。

經這一擰一鬧,他也安靜了下來,任由我攙著走到軟榻旁,撲通一下將他推倒,我鬆了口氣。瘦成這樣,為何還會這樣沉呢?

我轉身端來一盆熱水幫他擦臉,隻聽身後幾聲鈍響,竟是他撲棱著要脫衣服,“熱,好熱呀。”

我臉一沉,不會是那群不三不四的女人給他下藥了吧?怪不得他的臉紅成這樣,莫不是服了合歡散?

這種時候還是離他遠些好,我可不想被他當成泄欲的工具,可是如果不滿足他,他會不會欲求不滿而暴斃?

尚在為難間,床那邊已經傳來了輕微的鼾聲。還好,虛驚一場。

淘好手帕在他臉上擦拭,不識好歹的東西居然一把將我推開,我狠狠按住他的手,“你以為我想管你?若不是念在你幫我煮了三百來個雞蛋的份上,我才懶得照顧你。”我的聲音又嚴厲了幾分,“躺好,別動。”

這一聲嗬斥很是有效,他真的乖乖閉著雙眼,一動不動,長長的睫毛在白皙如玉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我暗歎,高淩默,你若永遠這般乖巧該多好。

一把扯下他的麵具,麵具下的皮膚竟是濕潤的,我啐道,讓你一天不著家,這下好了吧,換不了麵具,活該你受罪。

將手帕放在水盆裏浸了浸,扒開他的衣領想要擦掉那些口紅印,他卻按住我的手,嘟著嘴說道,“別碰我,月會生氣的。”

我分不清他是醉還是醒,亦參不透他這話是真抑或是假。

既然明了我的在乎,何必接受了我再虛擲我的真心,既然決定以醉生夢死回報我所謂的背叛,何必靠近深淵時才臨陣脫逃。

他這句話,如果被十五歲的冷月聽到甚至十八歲的冷月聽到,都會感動不已,可是我已經二十二歲了,不會因為一句無意識的囈語便與他冰釋前嫌,有些傷害無論以何種名義,何樣苦衷發出,都不值得原諒。

我可以懷著悲憫的心等待晚歸的他,卻再也不願意用真心同他一起賭博。都雲覆水難收,付出的愛亦是難以收回,可是倘若心死了呢?那些癡心妄想也隨著時光一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罷。

從十三歲到二十二歲,我將一個女子最好的時光全部傾注在他的身上,他甚至從未要求過我這樣做。幼年學舞,父親總說種花得花,種豆得豆,時至今日,我才明白這一等式在感情上卻不成立。我努力以最美的姿態守護在他身旁,天真的以為,總有一種方法讓他在乎,卻無奈,弱水三千,我從不是他所尋,驀然回首,能留下的不過是遺憾。

我看得出,淩默心口不一,誤會我與淩雲或許不過是權宜之計,待這一劫平安闖過,他定會來向我解釋一切。他有苦衷,體貼如上官冷月不應記恨,可他卻不會知道,上官冷月要的丈夫,危急關頭永遠不會把她推開。

若他懂我,怎會分不出,危險與他的中傷相比哪一個對我更致命。若他有心,怎會不清楚,獨自苟活與共同麵對,哪一個更像我的選擇。

不是不願意原諒,隻是,這一次,真的哀莫大於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