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世聰吸了吸鼻子,說:“我真的半年多沒有聞過酒味了。不過今天不能多喝,還要趕回去,等下次再補回來。”

鍾炳濡說:“住一宿,明晚再走還不遲。”

“不行,弟兄們都在等著我。峻跳下山回來說,天保的母親失蹤了,天保是個孝子,知道後一定會去找的,弄不好會自投羅網;熊武那幫急性子也等著我通知他們;姚英肯定也在等著我的回音。我們既然答應淡,就盡快行動,不要讓池小看了。”

姚英是姚文光的大公子, 剛從外地調回來接替李管清,就任合浦縣縣長。他和張世聰都是省立廉州中學的同年級高才生,又是小同鄉, 彼此都很熟悉。但兩人誌趣不同,世聰熱愛文學, 因而投考中山大學文學院,想當一名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專家:姚英崇尚軍功,畢業時投考保定陸軍軍官學校,想當一名馳騁疆場的戰將。從此兩人各奔前程,再也沒見過麵,也互不通信息。他突然回來就任縣長,世聰很感到有點意外。那天晚上,世聰和熊武暗殺了肥豬陳和大公狗之後,正準備來找鍾炳儒。突然接到由一位地方開明紳士轉交的一封密信,打開看時,原來是姚英親筆寫給張世聰的。信中盡敘學友之情和同鄉之誼,謙恭有禮,情詞懇切,讀來頗為感人。最後提出想和世聰當麵淡談,不知世聰是否肯賞臉?若願意見麵的一話,可由世聰定出時間和地點,表示了對世聰的充分信賴。鍾炳儒和世聰仔細研究了這封信。姚英初來乍到,即約張世聰麵談,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一時不易猜破,也可見這個年輕的新縣長並非泛泛之輩,起碼要比他的前任李管清有膽略和勇氣!他們開始頗感為難:姚英有此“盛情”,卻之不恭:若按約赴淡,又吉凶未卜。想來想去,最後張世聰說服他的上級和好友,決定會會這位新任縣太爺。為安全起見,他們周密分析了種種可能出現的情況, 設計了種種不同的對策方案和防範措施……

臨別時。鍾炳儒說:“回去後盡快擴大武裝。會見姚英的事一定要按已定方案進行, 以防萬一另外,縣委不宜久留廉州,很快就會遷往別處,落實後再通知你。”池伸出手:

“保重!”

保重!”張世聰看著這位年輕上級莊重的臉, 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南燕也向他伸出手,笑道:“下次我一定請你吃酥香沙蟲!”世聰也笑道:“還要加一斤海蛇酒!”說罷轉過身,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剛回到團練的住地麻風麓,峻凱便告訴他:天保偷偷下山去了, 已經兩天了還沒有回來。張世聰的心往下一沉,他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五、姚家大院傳奇

十年前,一位身著長袍,手搖白紙扇的風水先生在姚家灣前前後後察看了一番,又解下褲腰帶上的羅盤測定了一下方向,然後把長袍一提,叩開了姚家大院的油漆大門。見到主人姚文光,他雙手一拱:“恭喜恭喜!老東家,貧師討喜錢來了。”

姚文光見是風水先生,忙讓座,上茶,疑惑地問道:

“請問先生,我喜從何來?”

風水先生湊過去,神秘地道:“你家要出縣官了,”

姚文光笑道:“先生真會說笑話,我已年過五十,犬子又年幼無知, 尚在學堂讀書,怎麼會出縣官呢?”

風水先生朗聲笑道:“此乃天機,不可泄露,信不信由你。十年後我再來討賞錢!”說罷離座欲走。

姚文光忙攔住他,懇求道:“先生請坐!村野之人冥頑愚鈍,請先生指教一二。”

風水先生一聽,又坐了下來,繪聲繪色地道:“好吧,您是大富大貴之人,貧師不訪點破。老爺所住的姚家灣,乃臥虎之地。四麵青山,一水環繞,您的府第恰如老虎臥澗。抬頭欲起。不出兩代,您家必出貴人!”

姚文光一聽,稱謝而起,命人擺盞洗塵,並慷慨地奉送了二十塊袁大頭。

十年後,風水先生的話果然靈驗了。英姿勃發的姚英登上了合浦縣縣長的寶座,光宗耀祖,衣錦榮歸。姚文光全家燒香化紙,朝西天而拜,虔誠地煩揚風水先生乃神仙下凡,祈求他布施恩澤,保佑姚家子孫後代永享榮華富貴!從此,姚文光成了尊貴無比的老太爺。姚英想接他到縣城去享清福,他不肯去。他舍不得離開姚家灣,舍不得離開青磚綠瓦的姚家大院,舍不得離開區長兼鄉長的鐵交椅;他更不甘心就此讓張世聰更加猖狂的橫行鄉裏,盡管他相信當縣長的兒子不會袖手旁觀,但他要親自和忘恩負義的張世聰鬥下去,鬥個你死我活!姚英則想,老太爺身體還好,在地方上有勢力有聲望, 留在姚家灣,守住這個基地,也許更有好處,於是就不再堅持,隻是要老太爺盡量少外出活動, 以保人身安全。他還作了周到的安排,決定加強老太爺的力量。

姚文光要大幹一場了。他興奮異常,派人叫來了譚鴻橋。譚鴻橋是金剛白額虎賀伯鈞的三徒弟,江湖上號稱“銅貓”。他是自衛隊裏的小隊長,又是姚家大院的護院頭目。他快步來到大院後堂,站在姚文光麵前,問道:“區長找我,有什麼吩咐?”

姚文光說:“鴻橋,有一件事要你去辦。這事關係重大,丟了腦殼也要辦妥!本來想讓你師父去,但這裏事多,他脫不開身。在你們師兄弟幾個中,你的功夫最好,也最靈活。”他接著細細吩咐了一番,最後還再三叮囑道:“見到縣長,領了東西就回來。千萬要保密,不要漏了風聲,路上盡量少耽擱。”

譚鴻橋鄭重地點點頭。姚文光又對站在一旁的賀伯鈞說:“你去幫他打點打點,明天一早就走。另外,派人去暗中盯住猛熊,發現不對頭就馬上動手除掉他,絕了這個禍根!”

賀伯鈞說:“師叔!我看他遲早要反水的,不如趁早除掉他。”

姚文光頓了頓,說:“他到底是你師弟,先看住他,他真的要反水,或發現他和團練有勾搭,再除掉也未遲。”

“是!”賀伯鈞答應一聲。和譚鴻橋一起退出去了。

姚文光邁著輕快的步子,來到那條紮著紅綢的桑木扁擔跟前,恭恭敬敬地點上三柱香,並深深地鞠了個躬,又站定凝視了一會兒扁擔,才回到太師椅前坐下,悠然地品著六萬大山綠茶。

姚文光的先祖原是個窮得丁當響的“擔鹽仔”。他身強力壯,一條八尺多長的桑木扁擔,兩個大籮筐。常年奔跑於北海、廉州和六萬大山之間,按季節從深山裏購些筍幹、磨菇、獸皮、龍眼、荔枝等山貨果菜之類挑到北海、廉州一帶去販賣,又從海邊挑鹽回山區來。但因他老實巴交,又不太會算數,賣貨時,十次有九次被人蒙騙,辛辛苦苦換回來的血汗錢,連一家五口人的肚子都填不飽,常常是“家無隔夜糧,老鼠搬新居”。母親年老多病,臥床不起,為不拖累兒孫,一碗熬得濃濃的斷腸藤水喝下去,便撒手西去了。兩個十多歲的兒子餓得隻剩下兩隻眼睛,兩側的肋骨十裏八裏地都數得清清楚楚。 鄉裏鄰舍都暗暗擔心,這兩個鬼仔遲早都要去摘稔子了。

但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不僅救了這兩條命,還使全家人時來運轉,立下了姚家的基業!

一夭夜裏,擔鹽仔賣完鹽正要回家,剛到村頭時,有一胖一瘦的兩個外地人迎了上來。胖子上前問道:“大哥!聽說附近有個尖刀石佛址,離這裏遠嗎?”

“不遠,十多裏地。”擔鹽仔隨口答道。

“我們想去燒柱香敬佛,你能不能給帶個路?我們給你錢。”胖子說著掏出一錠白銀,足有二兩重。

擔鹽仔小時候身體瘦弱,為驅邪祛病, 曾到還珠寺出家還願,直到十四、五歲才還俗。他一生信佛,樂善好施,聽兩個外鄉人說要去給佛社燒香,便把空籮筐一擱,爽快地說:“不要錢,我帶你們去,我帶你們去!我也很久沒給佛子大哥上香了。”

當地風俗,除寺廟裏供奉菩薩和佛祖外,每條大路上隔三五十裏便設社址,供奉“佛子大哥”,讓過路人朝拜祈禱, 以求神靈保佑一路平安。過路的善男信女若身邊不備有錢紙線香,便折樹枝代替。尖刀石在僻靜的山衝裏,因有一巨石形似尖刀而得名。這裏是盜賊出沒之地,天一黑便沒人敢路過。擔鹽仔有點提心吊膽,但感於兩個外鄉人的虔誠,便壯著膽,帶著他們來到尖刀石佛址。他首先折下一束青枝綠葉,虔誠地插到石香爐裏,倒頭拜了三拜, 口中念念有詞。但第三拜剛彎下腰,還來不及抬頭,突然被兩個外鄉人按住了,緊接著便是五花大綁。他想喊救命;嘴裏又被一團爛毛巾塞住,然後把他捆在一棵老鬆樹上。

瘦子砍下一根竹子,拿出尺子量了量,在一丈長的地方砍斷,豎在尖刀石的“刀尖”上。瘦子望望天空,十八、九的月亮剛升起一兩丈高,說:“還沒到時候。”兩人便在坐石頭上歇息,摸出隨身帶來的兩塊燒豬肉吃起來。大約過了一兩個時辰,瘦子又望了望天空,見月亮快到中天了,說:“到時候了。”又在“刀尖”上豎起竹竿,在月亮的光照下,竹竿的影子剛好投到離尖刀石約兩丈遠的地方。瘦子跳下來,又從這裏往左量五丈五尺,他高興地說:“好!就在這裏!”

兩人一齊動手,挖開五尺多厚的土層,露出了三塊擺成

“品”字形的石頭;再往下挖,又露出三個人頭骨,也是擺成“品”字形:撿起頭骨,再扒開一層土,一塊大石板出現在眼前。胖子和瘦子激動得雙手有點發抖,兩人同心協力將大石板慢慢移開後,突然一陣狂喜,兩雙眼睛同時放出光來。下麵是一個地窖,地窖裏整齊地放著十幾個大瓦罐,揭開蓋子一看,全都是金銀珠寶!

為什麼這裏埋藏著這麼多金銀珠寶呢?原來,合浦縣地處兩廣交界,北靠高山,南臨大海,是個山高皇帝遠的偏遠地方,曆來都是朝廷命官的流放之地。這裏賊寇蜂起,海盜橫行,小至三二十人一夥,大至幾百人一幫,劃地為界, 占山為王,風高放火, 月黑殺人。盜賊們凶殘又多疑,搶來大量金銀財寶,覺得放在什麼地方都不安全,便利用人們普遍信佛敬佛的心理,在風雨之夜, 由頭領帶著兒個唆羅,把金銀財寶埋在佛社底下。佛社是聖地,雖在路邊,但人們不敢妄動寸土,連周圍的一草一木都不能亂動,這就比深山岩洞裏還要安全得多。埋好了後,記下複雜的找寶辦、法, 以便將來尋找。首領怕跟來的哄羅起二心或久後泄密,到了僻靜處便凶相畢露,一個個將他們殺死,扔屍深澗。因此,如何找到這些財寶,隻有首領一個人知道。 首領臨死的時候,把找寶的方法口頭密傳給親生兒子,沒有兒子的便傳授給接任的新頭領,有的幹脆誰也不傳,帶到棺材裏去,使藏寶的地方成為永遠的秘密。也有膽大的人偷偷到佛社挖過寶。但因寶埋藏得深,又不懂得複雜的找寶方法, 因而都是徒勞而歸;有的怕佛子降罪,驚恐成疾,一命歸天!

這一胖一瘦的兩個家夥,在匪幫裏是有地位的拜把兄弟。 首領快死的時候,叫另一個大頭目把他背到偏僻的地方交代後事,剛好瘦子蹲在附近拉屎, 便屏聲靜氣躲起來,把首領的話聽個一字不漏。他把藏寶的秘密地點和找寶方法告訴胖子,倆人便借口給老主公籌措點禮物,離開山頭,直奔尖刀石而來。

他們把帶來的兩條大口袋裝滿後,還有兩罐無法再裝。兩人嘀咕了幾句,瘦子便走到擔鹽仔麵前說:“便宜了你,那兩罐金銀就全給你了。拿走後把土照原樣填好。不要把今晚的事說出去,如果有第三個人知道,我們就殺了你全家,滅你九族!”瘦子威脅說,順手割斷繩子,又說:“再委屈你一下,蒙上眼睛,等我們走遠了你再自己解開。”

擔鹽仔被突然捆住後就緊閉著眼睛,心想今晚別想回去了。暗暗叫苦連天!聽到挖土聲時睜眼一看,不禁嚇得魂飛魄散:“這是佛社,萬萬動不得!”但嘴巴被堵著, 喊不出,便又痛苦地閉上眼睛。可一聲聲挖地的聲音,就象鋤頭砸在他的心窩上,撕心裂肺般痛楚。他在心裏哀求道:“阿彌陀佛!菩薩有靈,佛祖在上,弟子不知他們要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罪孽,若知道打死我也不帶他們來。佛子大哥啊,我犯了通天之錐,但我不是有心的,我是被騙來的!降罪給這兩個畜生吧,讓他們五雷轟頂,斷子絕孫!阿彌陀佛!……”兩個賊人叫他拿金子銀子,他哪裏敢動一個指頭?賊人一走,他便扯下蒙眼布,一陣風似的跑回家去了。

老婆見他三更半夜才回來,又見他臉色發白,渾身發抖,筐又不知丟在何處, 以為他著了魔,趕忙找來幹艾草,稔成筷子粗的艾條,點燃燒炙他的人中及身上幾處救生大穴。老半天,他才悠悠地回過神來,將遇到的事情戰戰兢兢地敘說了一遍。老婆瞪大眼睛聽著,先是驚愕,再是惶恐,繼而嘴巴張大,雙眼放光,最後氣得破口大罵:“你這賤骨頭,殺千刀的貨生那兩罐金銀財寶為什麼不帶回來?”

擔鹽仔急得連忙捂著她的嘴巴說:“小聲!小聲!那是佛子大哥的聖物,我怎麼能去動!”

“你一生信佛,行善積德,這些財寶正是佛爺念你心誠,賜給你的!你這個笨豬也不想想,那兩個人誰也沒碰上,偏偏碰上你?”

“可那兩個傷夭害理的賊人挖了佛社!”

“你真笨得象塊石頭!那是佛爺派來指點你去取財寶的,你還沒福份享受那麼多,佛爺就叫他們取一部分帶回去了。”

老婆說得句句在理,擔鹽仔恍然大悟,越聽心裏越亮堂。想到自己一生信佛,行善積德,佛爺慧眼,一定是降福於我了。想到這裏便心地坦蕩,麵西跪下, 口誦經文,行三叩九拜的大禮!在老婆的催促下,他帶了條口袋,去尖刀石佛社把那兩罐黃金白銀裝了回來, 又把土填回去,鑲上草皮,蓋上樹葉,神不知鬼不覺!

得了這筆飛來的橫財,擔鹽仔並沒有大手大腳。一家人仍住著茅屋,擔鹽仔仍然去海邊挑鹽回來賣。到了兒子一輩也不敢大用,隻是到了他的曾孫,即姚文光的祖父輩,才用一部分金銀來建造了兩排十多間房子,又買了十幾畝田。這在當時, 已算得上是家底殷實的財主了。擔鹽仔遺留下來的桑木扁擔也就作為聖物供奉在姚家祠堂上, 以永遠紀念這位福蔭子孫後代的先祖。起初,姚家為什麼對這條普普通通的扁擔奉若神明,外入並不明白個中緣由。在姚家,也隻有兒子才有資格知道這個秘密。到了姚文光父親手裏,才把舊房子全部拆除,請來風水先生和能工巧匠,蓋起了這座占地二十多畝的,有如森嚴古堡的輝煌巨宅。因那兩個賊人得了大批財寶後已遠走高飛,那夥匪徒知道是內部的人盜走了財寶也不懷疑他人,而且不久就被另一夥更強的土匪火並,殺得一個不留。因此落在姚家的這部分財寶便安然無恙。漸漸地,這段傳奇性的秘密流傳出去,為外人所知了。但幾乎人人都認為這是姚家信佛得到的善報,是天神所授,並非一般人都能得到的;況且現在姚家財大勢大,又有誰敢多嘴多舌?!……

姚文光正自陶醉在祖輩留下的基業和自己的鴻運中,賀伯鈞又敲門走了進來。他遞給姚文光一份油印報紙,憤憤然地報告說:“師叔!這是賊人到處張貼的一份賊報,是罵我們的,罵得很惡毒!”賀伯鈞是個半文盲,不認識幾個字,他是叫人讀給他聽的,沒聽到一半,就不耐煩地罵道:“什麼狗屁!”一把搶過報紙,想撕它個粉碎,一怠不能一撕了之,還是告訴姚文光一下為好。於是就把報紙揣在口袋裏,來到後堂麵見姚文光。不過從心裏說, 人家稱他為“先生”,他還有幾分高興,他一個大老粗,何曾被人稱過“先生”?何況還堂堂正正地印在報紙上!

姚文光接過報紙一看,原來是一份《大家讀》油印小報,頭版上赫然印著一大篇社論,題目叫《所謂“剿撫》”。社論寫道:

最近合浦縣新設立之第三區剿匪委員會主任委員姚文光先生、副主任委員貧伯鈞先生等為了白石水米案事件,在白石水、 舊州各處,貼出了會字第二號布告雲:“照得張世聰非法集會, 企圖煽惑愚民,聚眾造反,治安既被擾亂, 複敢杭拒官兵, 無知脅從可宕,首要難免極刑。本會奉命剿撫, 宗旨首在和平,脅從立即解散,歸農共保安寧,首要能知悔過,亦準繳械投誠。土匹擄殺搶劫,風罪原屬非輕,如能立功贖罪,一律準予自新,若待大兵洗,自然皂白難分, 為此諄諄告戒,慎勿冥頑不靈。”

這篇殺氣騰騰的東西,完全是擷倒是非,混淆黑白,這樣處置白石水問題,不能不令人痛心疾首,而為合浦抗戰前途啃然興歎,且不能不令人驚疑於姚文光先生等是否為日寇所分化拉攏, 或中了汪派漢奸的投敵陰謀。

白石水民眾杭戰力量,經過艱苦發動而團結起來, 曾予合浦汪派漢奸以嚴重之打擊, 自大團練後以至於武裝鬥爭事實,證明了白石水民眾在團結進步立場下,立了不少反江功績, 莫定了合浦堅持杭戰之基礎,這是服從了民族利益, 有補於國家前途的。根據抗戰建國綱領,杭戰的集會結社是絕對自由的。 當然無所謂非法。如說是“非法”,隻有非汪派漢奸之法,非南京偽政權之法。 白石水同胞在汪派漢奸之軍事掃蕩下作英勇堅決之反擊,不獨維持白石水之治安,而且鼓舞了全南路的杭戰千誌,其功在桑梓,功在國家!如說民眾是“愚民”,隻有賣國賊才是狡猾烏龜;如說是“擾亂社會治安,抗拒官兵”,最好是俯首貼耳做走狗,歡迎秉承汪派漢奸旨意殘殺老百姓之所謂“官”和“兵”,服服貼貼地似維持會一樣來維特皇軍式的治安!

白石水民眾以國家為重, 堅特團結,不願作豆其之慘劇。說服各處被騙來攻打白石水各地的同胞,使之覺悟歸去,這種和平方針,是何等絕對正確; 為了清除汪派漢奸之賣國罪行而維持地方之和平,這又是何等極端正確。這種自動英勇愛國之精神誠各地所罕見, 中華男兒之模範, 自無所謂“脅從”, 無所謂“首要”。此種行為,抗戰政府應全力扶植之,培養之,使之成為保衛合浦之主要支柱。惜剿匪委員會等, 以“無知脅從可宕” 為分化之口頭禪, 以“繳城投誠” 為消滅杭戰武裝力量之手段, 以“首要難免極刑” 為威脅進步分子之狂吠, 以“土匪擄殺搶劫” 為欺騙民眾之伎倆, 以

“立功贖罪” 為利誘之陰謀,更以“大兵利洗,皂白難分” 為恐叮當地民眾之毒計,來襯什白石水事件,誠令人奇哉怪矣!所謂“首要”,我們視之為反汪健將,抗日勇士,汪派漢奸則當然視之為眼中燈, 肉中釗; 所謂“土匪”,隻有劫人之舍, 冷人之財。 才為土匪, 李管清縣長所率到白石水之官兵,劫財掠物,燒毀民舍,甚至米根鐮刀,一雞一鴨,俱奪而去,此不謂土匪, 而以反襯貪汙、反時資敵、 勇於反汪救國者為土匪!此與日本皇軍罵東北義勇軍為土匹, 儼然一班!姚文光先生等執行汪派之意旨如此細心盡忠,並以“諄諄”態度來為日鬼謀“東亞之和平”, 天皇有知, 定當慰勉有加,封官晉爵!……

姚文光看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把報紙抓作一團,往地下一丟,惡狠狠地罵道:“放屁!通告全區,發現有共匪的報紙傳單,一律送交剿匪委員會,知情不舉、窩藏不交者,以通匪論處!”

“是!”賀伯鈞挺直腰,畢恭畢敬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