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第五章

十一、“紫印血心掌”傳人

清光緒年間,赫赫有名的老將馮子材受到當政奸臣劉坤一、徐延旭的排擠打擊,懷著鬱憤的心情,告老解甲歸田,隱居在欽州白水塘村。把鏟荷鋤,躬耕於田野,倒也自得其樂。閑來無事,就回到他的出生地沙頭尾村,遙想幼時衣食無著、流落村頭的辛酸情景;或一騎白馬,數名侍從,奔馳於欽廉之間,尋覓當年當鏢師護送牛幫往返於兩地的足跡。想到自己由一個討乞孤兒,到一個威震江湖的鏢師,又由鏢師而一步步成為朝廷大將,如今卻閑居田野,壯誌難酬,心內不禁生出無限感慨,深感塵世滄桑,往事如夢, 以及人生的變幻無常……

一天,他正從田間荷鋤歸來,突然一個年輕後生跌跌撞撞地闖進了他的竹籬小院。他正待詢問,年輕後生納頭拜倒在地上,哭求進:“馮公大人!救救我!”

馮公驚奇地問道:“出了什麼事,慢慢說,不要急。”

原來這個後生的父親與當地一家財主有仇,財主買通一股土匪,這股土匪趁黑夜圍住了後生的家,一把火點著了房子,。把一家八口活活燒死,沒斷氣的也被用刀砍殺。後生那天晚上剛好上山挖陷井捉狸貓,不在家。將近天亮回去時,火還在燒著,周圍站滿了背刀拿矛的賊人,他便跑開躲起來。三天後,他想回去收屍,不知還有賊人在那裏埋伏,險些被賊人抓住,幸好他有點功夫,把一個賊人打倒後,才又脫了身。他走投無路,才鬥叭投奔馮公的家裏……

馮公聽完他的講述,憤然地道:“奸臣當道,盜賊侶狂,民不聊生,國家腐敗如此,可悲,可悲啊!”他慨然收下了這個落難的後生,這個後生,就是峻凱的外公, 名叫方獻夏。

從此,獻夏自天隨瑪公下地幹活,晚上就跟馮公修練武功。他傾來有點功底,在馮公的悉心指點下,長進很快。馮公十分喜歡這個樸實、勤勉而又很有悟性的後生。一天,馮公問他:“你還有什麼親人沒有?”

獻夏低頭說道:“還有一個還沒過門的妻子。她和父母住在一起。”

馮公一聽,高興地說:“好,好! 你回去把她也接過來, 以後我為你們成親。”

獻夏說:“馮公的救命之恩我還沒有報答,怎好意思接她來打攪您,給您添麻煩呢?”

馮公說:“我收留你們並不是想得到你們的報答。你快回去,把她接來一起住。”

獻又萬分高興地回去了。

他的未婚妻姓孔,名幽芳,是個小康人家的獨生女兒,粗通詩書,對武功也很感興趣,夾到馮公家裏後,就和獻夏一起隨馮公種田習武。馮公見他們的功力已有相當基礎。便將大刀功法傳授給他們。馮公從小長得黑,年輕時在硬雨飛走鏢,外一號叫“黑四”,他的那棲大刀也叫“黑四卑刀”池曾從師多人,“黑四鬼刀”是他熔濟多家刀法之叫毛而研它的,勁健凶猛,變化多端,進攻性強,他舞起那把二、三十斤重的鬼頭大刀來,神出鬼沒,驚天動地,多少賊人喪生在他的刀下!他護鏢時隻要拉長聲音叫一聲:“黑四鬼刀―!”想劫鏢的賊人便聞風喪肥,不敢妄動。一次他護送一批貨入雲貴高原,在黔桂交界的地方,賊人不知道“黑四鬼刀”的厲害,兩三百人圍住他,結果被他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一柄大刀殺得卷了刃,後來專程跑到龍州,請鐵匠師傅為他特做了一把堅韌無比的龍州刀。這次護鏢之戰,主入感激涕零,對黑四限服得五體投地,“黑四鬼刀”的威名更是響徹了粵桂黔三省!

潛心鑽研半年多,方獻交和孔幽芳已經掌握了“黑四鬼刀”的墓本功法:再過半年,“黑四鬼刀”就可以練成了。

一天中午,馮公又扛起鋤頭準備種田去,忽然遇到了兩個官人,

“馮老將義在家嗎?”馮公打量了一下這兩位官人,說:“他吐血睡在床上,不能見客。”官人又說:

“你代我傳個名帖,好嗎?”馮公接過名帖描了一眼, 說:

“好心”, 你在西門進去吧,”

馬公迅速從東門回家,憐理衣冠, 出來接客,兩位客人一見,相視大笑起來,對馮公說:“國家有難,朝廷起用馮老將軍,彭尚書、張總督派下官來迎接大人出山。”原來法國番鬼經常從越南襲擾我憑祥一帶邊境,大有舉兵入侵之勢,在越南境內雖有欽州人氏劉永福率領的“黑旗軍”抵禦番兵,一下打了不少大勝仗,但法國番鬼兵精糧足,武器先進。還是步步向北進逼,試南關國門危在旦夕。張之洞調任兩廣總督後,力主抗戰,並和兵部尚書彭玉麟聯本上奏朝廷,起吊老將馮子材。這兩位官人,就是張總督派來迎接馮老將軍的差官。

馮公聽了差官的話,卻搖了搖頭說:“感謝彭尚書、張總督兩位大人的美意。無奈老夫己年過七旬,體弱多病,是萬不能從命了。”

差官說:“國難如此,馮老將軍怎能袖手旁觀,無動於衷呢?”

“不是我不關心國事,實在是體弱多病,力不從心。”馮公說。他本想說,朝綱不整,軍心渙散,怎麼能對付法寇的精銳之師呢?這樣的軍隊。恐怕連土匪也對付不了。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兩位差官交換了一下眼色,便起身告辭。馮公問道:

“你們回去後,如何回報張總督?”

差官說:“就說馮老將軍年邁休衰,無法擔當重任了。”

馮公一聽,忙說:“不可,不可。隻能說老夫尚能下田種地, 日食三餐,隻是無意複出就行了。”

兩位差官哈哈笑道:“好了,好了,馮老將軍,就這樣吧,我們回去複命了。”

官人走後,馮公又後悔了,對相伴了兒十年的老夫人說:“我今天做錯了事,不接見這兩位差官就好了。”

老夫人卻說:“你是朝廷老將,如今國家有難,你應該擔當起責任。”

馮公歎了口氣說:“我不是不想為國家出力,隻是對劉坤一、徐廷旭那幫奸漆氣不過;軍隊又一塌糊塗,如何能打仗?如果朝廷真的要我複出, 隻好拚上這條老命,戰死在沙場上了。’‘

半個月後,張之洞總督派那兩個差官送來了委任狀,委任馮子材督辦高、雷、廉、瓊四府廿五州縣團練。馮公一看,心馬上涼了半截:這哪裏是什麼重用,分明是一個虛銜。這種地方團練不列入國家軍隊編製,無兵、無槍、無糧,一切都得靠自己招募籌集,而且又隻是做些保衛地方的工作,做這督辦又有何用!於是上書張總督,堅辭不受。張總督回信說:朝廷讓你先督辦四府團練,隻要一有機會,我就讓你到邊境抗擊法寇。馮公這才勉強接受下來。

馮公在高、雷、廉、瓊四府廿五州縣內按區設營,委任營帶, 由營帶委任哨官,由哨官委任什長,由什長招募兵勇,再按兵勇的多寡而委以職位,招得兵勇越多官職越大。馮公在百姓中享有崇高威望,成立團練又是為了保衛家鄉,於是他一樹起招兵旗,立時應者如雲,紛紛投到馮子材老將摩下

在這期間,方獻豆成了各地團練的聯絡官,近至欽廉,遠至瓊崖,馬不停蹄, 日夜奔忙,為馮公盡忠效力。

欽廉緊鄰越南,在越境內打番鬼的“黑旗軍”又多為欽廉子弟,消息不斷傳來,士氣十分高漲,為了更好地了解敵情,探聽“黑旗軍”的消息,馮公決定派方獻夏潛入越南,帶著他的手書去找“黑旗軍”首領、欽州同鄉劉永福聯係。

方獻夏到越南不久,馮公已率領“萃軍”開赴邊境重鎮憑祥。獻夏得知消息,即刻回到馮公身邊,並帶回了大量重要情報。這時孔幽芳也隨馮公到了憑樣。在緊張備戰的空隙,馮公為獻夏和幽芳這對年輕人舉行了簡樸的成親儀式,使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馮公剛到憑祥,就親自去視察了鎮南關。鎮南關是‘一卜國七大名關之一,素有中國南大門之稱。從憑祥到關口,是一條狹窄的十裏長穀,兩旁高山夾峙,地勢十分險要。 山穀南端一關鎖道,城樓高聳,雄偉非常。馮公巡視到鎮南關廢墟前,忽然發現廢墟上立著一根高高的木柱,上麵寫著:“尊重條約較以邊境門關保護國家更為安全。廣西的門戶已不再存在了。”這是狂妄不可一世的法國人寫的。馮公看後勃然大怒,他抽出削鐵如泥的金柄大刀,想一刀把木柱砍斷,忽見旁邊也立了一根木柱,上寫:“我們將用法國人的頭顱,重建我們的門戶!”他不禁大喜叫道:“好!寫得好!寫出了我們中國人的誌氣!我們一定要用法國人的頭顱,重建我們的門戶!”重又還刀入鞘,繼續巡視。

從鎮南關回來時,馮公就帶著他的兩個兒子和獻夏順路去隘口蒙家村拜訪壯族英雄蒙大。這蒙大年約四十來歲,正當壯年。太平天國時,憑祥地區發生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四華殺三街”的農民暴動,年輕的蒙大率領數百鄉民參加了這一義舉。驚慌失措的土官跑到寧明去借了兒千團丁來鎮壓暴動的農民,蒙大等壯族英雄率領鄉民英勇地打退了團兵的進攻,把團兵趕回了寧明城裏。從此蒙大的英名傳遍了南關邊睡。他的武功更是威震四方,令人驚歎!他原是個獵戶,打獵的時候,腰間掛著個虎皮大袋,袋裏裝著兩條獵狗和幹糧,遇到野獸時,他先放出一條狗去追趕,他也跟著去追,獵狗跑累了,就把它裝回袋裏,再放出另一條獵狗去追。就這樣把獵狗輪流放出去追野獸,他也輪流背著狗跑,直把獵物捕獲為止。一次,他從鎮南關旁的小青山追趕一隻黃掠,一直追到上石,又從上石折回小青山,來回六十多裏。黃涼是動物中的賽跑好手,‘}貫跑荒山野嶺,但最後卻被蒙大追得筋疲力盡,癱倒在地上,任由蒙大生擒而回。

此時蒙大在家裏過著半耕半獵的生活,馮公的到來,大出他的意外。他雖然在當地名氣不小,但馮公是守邊大將,卻先自來拜訪他,實是對他的莫大器重,這使他有一種知遇之感。他早聽說過馮公的名字,對馮公也十分景仰, 因而兩叭一見如故,相談甚得,馮公征詢他對守關禦敵的計策,蒙大遂將自己打獵時跑熟的鎮南關一帶的山勢地形,小徑溪澗一一告知馮公,並說何處可派多少兵把守,何處便於出擊等等,說得十分具體周詳。他建議在關前隘修築長牆,誘敵深入,待鬼兵近了再突然衝出“抓人攤”(肉搏),使鬼兵的火槍起不了作用……馮公聞之大喜,一一采納了他的意見,並幹脆搬到他家去住,大營就設在蒙家村。他研墨揮毫,親筆書寫了“蒙恩士”扁額送給蒙大。從此人們都把蒙大叫做“蒙恩士”,天長日久,他的原名反而被人淡忘了。

在築牆練兵期間,蒙恩士發現獻夏勤樸可愛,機敏過人,便向馮公提出要和獻夏拜結兄弟,此時獻夏年方二十多歲,馮公笑道:“獻夏年紀尚輕,何能與蒙恩士拜結昆仲?不如讓獻夏拜你為義父。”但蒙恩士堅辭不從,最後還是在馮公主持下結拜成兄弟。此後不久,蒙恩士便開始把自己獨創的“紫印血心掌”絕技密傳給獻夏和幽芳夫婦倆。這是他根據內地的形意、八卦、圓修、禪密等內家功法和流傳於邊境一帶壯族地區的虎合、猿功等外家拳法熔於一爐而打造的一門奇功異術。此功術虛實相生,剛柔相濟,變化無窮,打人不折肢斷骨,也不裂皮綻肉,隻是留下一個清晰的紫黑色掌印,但五髒六腑早已被暗力震得稀爛如泥!蒙恩士曾用此掌擊鈴白額吊睛斑斕大虎,抬回來剖開一看。腹腔中全是一堆血泥血漿,幾乎找不到一根完好的腸子!

鎮南關大戰爆發後,蒙恩士和方獻夏被馮公委任為先鋒隊正副哨官,率領三百手握龍州大刀的先鋒隊員,從關前隘長牆裏躍出,衝進番鬼陣中,橫衝直撞,左砍右殺,把戴白帽的鬼兵殺得鬼哭狼嚎, 李包頭鼠竄,長牆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年逾七一卜的馮公也親自揮舞特製的金柄大刀,指揮大軍兵勢拚殺。他身先士卒,兩個兒子緊隨其後。隻見他白髯飄動,運刀如風,寒光過處, 鬼頭落地!一場惡戰過後,他們把殘餘的番鬼趕出了鎮南關,並一直追到越南北部重鎮諒山,……我們祖國的門戶,真正用法國人的頭顱重新建成了!

在關前隘長牆前的“抓人攤”血戰中,蒙恩士和方獻夏的手沾滿了番鬼的血。戰鬥結束後,手中的大刀竟被鮮血牢牢估住,取不下來,是別人幫他們把手指一個個冊開。才把大刀取下來的。馮公對他們兩人和所有先鋒隊的勇士極為嘉獎, 夕合他們記了頭功,還給每個人發了獎勵花紅。

獻夏出關追擊番鬼之前,接到了幽芳母親病危的消息。他不想讓這件事來打擾軍務繁忙的馮公,便對妻子說:“幽芳, 你先回去好好照顧阿媽,我馬上就要隨馮公出關了,暫時不能回去。你請她老人家好好養病,並請她寬恕我的不孝之罪!等把番鬼殺光了,我再回到她身邊,好好孝順她老人家!”

幽芳說:“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阿媽的。”停了停,她紅著臉告訴丈夫,她已經有了。

獻夏一聽,高興得一蹦而起,叫道:“真的?”妻子肯定地點點頭。他突然喜極而憂,準過地說道:“幽芳,你有了身孕,我不能照顧亦了,你好好保重吧。等我們的兒子生乍來後,我大概也可回家和你們團圓了。”

幽芳堅強地點點頭,從內衣口袋裏陶出一對刻有“鎮南關”三個字的綠玉如意,說:“這是我們成親時馮公送給我們的。你帶著一個, 以後若有什麼變故,就以這個為憑證。”

時間緊迫,獻夏接過綠玉如意後,即刻把妻子送到憑祥,雇用了一頂過山轎給她,夫妻倆就含淚告別了。誰知這一別,就再也沒有見過麵。這是後話。

幽芳從憑祥坐轎子到了寧明,又從寧明坐船經明江到了上思。待她輾轉回到家鄉時,母親已經去世。‘個月後,傷心過度的父親也離開了人間。父母生前借了別人的債,死後兩間大屋被債主收去作抵。幽芳無處寄身,又無兄弟姐妹,懇求債主讓她居住一年,等生下孩子後再搬走。但債主不依,身懷六甲的幽芳隻好拖著沉重的身子,孤身到了廉江一個親戚家。但這個親戚見幽芳落魄如此,又怕她在這裏生孩子連累自己, 留住了幾天後便客氣地送她出門了。接連投奔了幾家親戚都不肯收留。最後流浪到了雷州半島的遂溪。這時幽芳的臨產期已近,一連串的奔波勞累和精神打擊, 使她疲憊不堪,終於在一間破廟裏產下一個女孩。這個女孩就是後來峻凱的母親。

附近一個老婆婆路過破廟,聽到裏麵傳來嬰兒的哭聲,嚇得魂飛魄散, 以為遇到了鬼,掉頭就跑。回到家裏一想不對,便回過頭來,壯著膽子走進了破廟,看見幽芳躺在血伯中,懷裏緊緊抱著新生的嬰兒, 已處於半昏迷狀態中。老婆婆一看見,連念“阿彌陀佛”。好心的老人找來村裏的兩個婦女,把幽芳毋女倆小心地接回家中。從此,就在老婆婆家住了下來。

老婆婆姓蔡,年輕時死了丈夫, 隻有一個兒子, 四五歲時又得病夭折了,她就一直寡居,吃齋念佛,熬此漫漫人生。她對幽芳視若己出,幽芳也叫她做阿媽。祖孫三代和和睦睦地生活在一起。小女孩長得白白淨淨,伶俐可愛,婆婆以北部灣多珍珠,便給她起了個好聽的小名:珍珠妹。珍珠妹長到四、五歲時,便跟老婆婆去割草放牛,看鴨子。幽芳則在落芝裏紡麻織布。生活過得倒也十分稱心自在。

但幽芳時時惦記著丈夫,怕獻夏從越南回來後找不見她, 曾幾次回到合浦老家,但幾次都失望而歸。她曾想背著珍珠妹千裏跋涉去尋找丈夫,婆婆卻不讓她走,怕路上危險;她也擔心帶著珍珠妹不方便,而巨怕萬一她去了憑祥或越南,而獻夏又從那邊回來找她們,兩頭錯過。隻好安下心來,經常到老家打聽消息。一次,她聽人說獻夏已回來過一次。但見家裏已沒有了人,便又不知到哪裏去了。幽芳一聽,頓時哭倒在地上。

她曾把自己在遂溪的住址告訴鄰居一位無兒女的孤寡老嬸,萬一獻豆回來就讓老嬸告訴他。誰知獻夏回來前十夭老嬸便病故了。幽芳把珍珠妹交給婆婆,化裝成老婦,隻身在欽廉一帶四處尋找丈夫,但找了兩個月,還是沒有找到,隻好無比傷心地回到了老婆婆家。

幾年後, 八十高齡的老婆婆去世了。幽芳為了尋找丈夫,便帶著年已八歲的珍珠妹回到了合浦。剛好一家采珠工場雇用剖珠女幽芳便到了這家采珠場。她又兩次回老家探聽消息,但都說獻夏自那次走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采珠場東家喬全鼎,二十七、八歲,是還歡寺隱影法師的大徒弟,武林中號稱“碧霄靈猴”,輕功十分了得。幽芳剛到采珠場時,他經常到她麵前,眼勾勾地盯著她那雙靈巧細嫩的手和她那豐滿的胸脯。此時幽芳未滿三十,容貌未衰,正是青春年華,她知道東家不懷好意,一次便裝著失手的樣子,雙指一並,把一顆堅硬的大珍珠碾成粉末。喬金鼎一見,暗吃一驚,想不到這個年輕貌美的纖纖女子竟是一個功力不凡的武林高手,從此再不敢在她身上起邪念。 幽芳出門,也常遇到一些潑皮糾纏,她一怒之下,把那一個個不知死活的潑皮無賴弄得雙腿發軟,半天站不起來,隻是眼睜睜地大喊“救命!”如此幾次,那些潑皮再也不敢惹她了。

幽芳把感情和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兒身上。在她五、六歲時,就開始教她練功習武,十歲就開始傳授“紫印血心掌”給她。在采珠場裏,女兒一年比一年長大,而且越長越俊秀,越長越美麗,“珍珠妹”真是名副其實。幽芳怕她惹出麻煩,平時把她關在家裏習練功夫,認一些簡單的字,做點家務活,不許她出門半步。珍珠妹十分孝順母親,又知道世道不平靜,就自己一個人在家煮煮飯,喂喂雞,或給人家縫點衣服,閑下來就一心一意鑽研武功。到十五、六歲時,她已把“紫印血心掌”這一武門絕技學到手,某些精微之處還勝過了母親;然後又習練了馮子材傳下來的“黑四鬼刀”……

盛夏的一天,物芳認識了一個叫周鐵海的年輕采蚌工。年輕後生年剛二十出頭,長得高大俊偉,身強力壯,潛海采貝一個頂得上兩個。他剛到采珠場半年多。他見幽芳經常一個人到野外去割柴草,就幫她割好捆好,一大擔挑到大嬸門口,然後拍拍手,連水都不喝一口,就回家去了。一來二往,幽芳心裏已非常喜歡這個高大健壯的後生人,便有意把他帶到家中來。珍珠妹一見到這個大哥哥,臉就紅了。一年後,這對年輕人便訂下了終身。

又過了一年,珍珠妹已長大到十八歲,更出落成一個亭亭玉立的大閨女了。母親準備擇吉日讓她和鐵海成親。但就在這時,母親得了傷寒,病倒了。珍珠妹和鐵海日夜守在她身邊,細心地照料著她。這天鐵海要到廉州去抓藥,天黑了還不見回來。珍珠妹等得十分心焦。到了二更時分,還不見回到,母親也覺得有點奇怪,擔心他在路上出了什麼事。三更時分,突然一條黑影從窗外跳進來,一把推開珍珠妹,撲到母親床前便下毒手。看來此人對這間尾裏的情況了如指掌。 母親病體沉重,無力還擊,隻就勢一滾跌到床下,躲開了當頭劈下的一掌。來人見這一掌落空,退後一步,用力飛起一腳,踢中了母親的心窩,母親慘叫一聲, 口吐鮮血,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珍珠妹初見一條黑影跳進來,嚇了一跳, 一卜意識地站到母親床邊,護衛著母親。但來人力氣奇大,一掌把她推到一邊。待她撲過去救母親時,母親已慘遭毒手。她悲憤交加,一迎“黑虎掏心”便往來人的心窩抓過去。來人身法靈活至極,掌還未到,他已躍過一邊:她又塌肩沉馬,一招力拔千鈞的“轉體排山”猛推過去。這兩招都是“紫印血心掌”中的厲害招數,運力時掌心發紫,勁道凶猛,著中不死即傷!但來人並非庸常之輩,尤其是輕功十分了得,隨便如何進招都打他不著。奇怪的是,他隻是閃避,並不還手。此時珍珠妹已認出這個人是采珍場東家喬金鼎,看來他是專門為珍珠妹而來的。他不斷發出淫笑, 兒次想撲上去抱住珍珠妹,但都近身不得。玲珠妹閏白了這個淫棍的用意,更是怒不可遏,連連使出“紫印血心掌”絕招,一時間亦剛亦柔。如動如靜,虛虛實實,風雲變幻,逼得喬金鼎在小屋裏東閃西避,吃驚不小!

喬金鼎早聽說孔幽芳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他曾到小屋偷看過,果然見珍珠妹長得如天仙一般,心裏便又起了壞主意。但他懼怕孔幽芳的武功,遲遲不敢動手;這次知道孔幽芳重病在身,覺得機會來了。當年沒有在孔幽芳身上得手,這回可要讓她的女兒來抵償了。他跳進小屋裏來,首先對臥病在床的孔幽芳下了毒手, 以為珍珠妹便唾手可得了,想不到這個年僅十七八歲的後生妹仔也練成了這麼一身好武藝。他怕糾纏時間長了橫生枝節,也使出了他的輕功神技。他是隱影法師絕頂輕功的傳人,有“碧霄靈猴”之稱。隻見他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身輕如燕,敏捷如猴,端的厲害無!但無論如何也還是近不了珍珠妹的身,她的一雙纖纖玉手竟是防守得風雨不透。開初,她因沒有過實戰經驗而顯得有點心慌,現在她已能沉穩應戰了。喬金鼎兒攻不下,心焦氣躁,腳尖點地,縱身而起,淩空直下,想當頭劈倒珍珠妹。珍珠妹“嘿”的一聲,使出平生力氣,舉掌往上一迎,喬金鼎稗不及防,一記沉雷般的“紫印血心掌”絕招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心窩,他象一條米袋似的撞到牆壁上,又順著牆壁跌落下來。若不是他內功深湛,這一掌足以立即送他到西天了。珍珠妹一步跨上去想結果這個淫棍的狗命,但他翻身躍起,奪門而逃,沒幾天就死在家中,落了個可悲而又可恥的下場!

母親挨了喬金鼎一腳, 已講不出話來。將近黎明時,連話都沒能留下一句,便含恨而死了。珍珠妹抱著母親的屍體-放聲痛哭,不知如何是好。

這裏是獨門獨戶,周圍沒有人家,加上濤聲陣陣,震耳欲聾, 因而沒有誰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情。正當珍珠妹傷心痛哭的時候,周鐵海全身濕淋淋的回來了,手中還提著一副藥。他見此情景,驚呆了。珍珠妹抓住他的衣服,哭訴道:“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你說,你說呀!為什麼,為什麼?……”鐵海以為母親是病死的,撲通地跪到她跟前,大哭起來。突然,雙手觸摸到地上有灘枯糊糊的東西,放到鼻子前一聞,有股腥味,原來是灘血,是從母親口中流出來的。他驚問道:“阿媽是怎麼死的?”哭得死去活來的珍珠妹這才台訴他:“是喬東家打死的。我們正等你,一個蒙麵人突然闖了進來,衝到母親床邊就下了毒手……”

鐵海一聽,騰地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道:“我明白了!喬金鼎,你好狠毒啊!”

原來,鐵海到廉州去抓藥,跑了好幾家中藥鋪才把藥買齊全, 回到半路天已傍黑了。他惦記著母親的病,急急地往回趕。到了離采珠場不遠的一片小林子前,突然跳出五、六個戴著麵具的大漢,攔住了他的去路,連話都不說一聲,就一齊田攻上來。鐵海知道遇上了強人,便把藥丟到路邊,奮起還擊。強人看來是成心置他於死地,打得十分凶狠;鐵海也施展出他平生所學的功夫,邊戰邊退。但到底寡不敵眾,卜多個回合就被強人打昏迷過去了。這夥強人以為他死了,七手八腳把他抬到海邊,裝上一隻小木船,駛到離岸七、八裏的地方,把他拋到了海裏。鐵海自小在海邊長大,練就了一身好水性,他潛海采貝時,可以一口氣潛他個把小時。他剛才在路趕隻是被打昏了過去,並沒有斷氣,在船上經海風一吹, 已有兒分清醒了,被拋到海裏再經海水一浸泡, 已完全清醒過來。他浮出水麵一看,隻見夜空沉沉,波濤洶湧,海麵上什麼船隻也沒有,隻有港灣裏的桅燈鬼火似的映著眼。他遊回岸邊,揀一個偏僻的地方上了岸,等了一會兒,看看周圍沒有什麼動靜,才摸到路邊,找到那包中藥,一口氣跑回了家……

“這是一個圈套!”鐵海憤憤地說,“喬金鼎一定是為你而來的。他守準阿媽病了,我又到外麵找藥,才分頭下了這樣的毒手!珠妹,我們不能在這裏久呆,趁天未亮趕快離開這裏。喬金鼎知道我沒死,還會來的。”

“他已經被我打成重傷了。”珍珠妹說,

“他傷了,還有手下的人。快點走吧。”

“到哪裏?”

“上斜陽島,那裏有我的熟人。”

“阿媽呢?”

“背上她,到了斜陽島再安葬。走吧,我們到村頭羅伯家借隻小船。”

就這樣,他們借著黎明前的黑暗,駕著小船,迎著洶湧的波濤,來到了疊立在北部灣海麵的斜陽島上,加入了盤踞在這裏的一股海盜團夥。在這裏,往往隻認本事不認人的,誰有本事誰就是好漢!周鐵海滿懷著對財主豪強的饑恨,又憑著他的水性好和武功高強,搶劫了兒條富商的船後,很快就得了個“鐵飛魚”的綽號,受到大小盜眾的尊敬,並坐上了第二把交椅。他曾帶著二十多人潛到大陸,想血洗喬金鼎的采珠場和魚行,見到熟人一問,才知道這個淫棍自他走後沒兒天就死了。他怕搗爛珠場和魚行後,那些受雇的工友衣食無著,這才手下留情,到另一財主家劫洗一通後,滿載而去。一次,在攔劫一支大船隊時,遭到外地水客的頑強抵抗,許多弟兄被打死,大頭領也葬身海底。這是這夥海盜有史以來最悲慘的一天。鐵海收拾殘部,重整旗鼓,半年後才漸漸恢複了元氣,並不斷發展壯大。他讓一個足智多謀而又心狠手辣、外號“譚癲仔”的年輕小頭目坐上第二把交椅,兩人聯手合作,情投意合,從此斜陽島盜夥更加橫行無敵,威震海灣,使得活躍在北部灣和雷州半島的所有盜賊都刮目相看!遇到大貨主,他們還飛檄其他盜夥,聯合行動,使那些巨商富豪一談到“鐵飛魚”和“譚癲仔”,就心驚肉跳,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