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金州城還流傳著一個歌謠,那就是“金複海蓋,遼陽在外。”說的通俗一點,從明朝開始,金州複州海州蓋州,歸山東登州府管轄,舉子們趕考,也要乘船到山東登州府參加考試。人們都知道熊嶽城的望兒山,那是一個十分動人的故事。兒子乘船到登州府參加考試,不幸遇到了風浪,兒子喪身大海,而母親天天站在山頂上,盼望著兒子能回到家,回到自己的身邊。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兒子沒有回來,一直到母親化作了一尊石頭……雖然是一個悲劇,但卻是美麗動人的故事。從前,人們總是願意念叨“金複海蓋,遼陽在外”。時過境遷,如今,很少有人再說起這個歌謠。

金州古城的消逝,不應該是曆史發展的必然,而是我們自身的過失。你從今天人們製作的金州模型上能看得到,當年的金州城,正中的十字路口就是關帝廟,城的東南坊,是東北最大最精致的孔廟;西南坊是天後宮;城西玉皇廟,城北天齊廟。那時居住在金州城裏,家裏發生了喪葬之事,都要到城隍廟裏報個喪。還要到西門外的土地廟去報個廟。海頭上的龍王廟,據《南金鄉土誌》記載,一平方公裏的金州,城裏城外,一共有廟宇十六座。改革開放初期,說起旅遊,見過金州古城的人都感慨,假如金州城能夠完事地保留下來,這座城真的就是全中國最好的旅遊勝地。

我生在金州,長在金州,五十歲那年,我離開了金州。我愛金州,因為金州是我的根,我吸吮過金州的養分,得到過金州的滋養。永遠不會記憶,這個文明有序的古老小城,永遠不會記憶那環繞著小城的小河,金州人稱這些小河為南河北河,東河西河。到了夏季,小河裏麵流水潺潺,小魚小蝦時時跳躍出水麵。女人們都在河水裏洗衣服,孩子們則在嬉水打鬧。到了冬天,小河流變成了光潔的冰麵,孩子們又能在冰麵上滑冰車。多少年了,這種場景隻能在夢境當中出現。不會忘記,金州的那些個讓人敬重的老先生,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可敬的老人,金州城才多少年來一直尊奉著崇尚文化的傳統。當年,我們還是風華正茂的一代,如今,我們也都成了花甲老人。在我們的身後,還有後來者。當我們湊在一起的時候,時常說起曾經屬於我們的金州城。那年月,雖然日子過得貧窮,但人們卻是十分快樂,孩子們更是快樂。隨著小城的消逝,快樂也就消逝了。但是,記憶之中的金州城永遠也不會消逝……

仁人誌士——劉心田

小時候,我隨家人參觀了一次旅順口的萬忠墓。日本人慘無人道地屠殺旅順人的悲慘場麵經常在我的眼前浮現。於是,我經常問及我的外祖父,為什麼日本人把旅順人都殺了,而沒有殺金州人。外祖父告訴我,咱們金州出了一個能人,他冒死說服了日本人,救下了金州全城老百姓的性命。

那時候,我真的相信,相信金州城裏真的有這樣一個能人。當我長大了懂事了,能自己讀書了,我知道,外祖父說的不準確。甲午年間,日本人進犯遼東,攻入金州城時,他們也燒殺搶奸。隻不過殺的人沒有旅順口多而已。但是,外祖父的那個人確實存在。文革期間,我隨王克清先生學習書法。有一天,先生讓我看一本畫冊。這是一本日本人出版的畫冊,畫冊裏麵的作品大都是中國書畫名家的作品。翻到一頁題著劉伯良名字的梅花圖譜時,王先生告訴我,知道劉伯良是誰嗎?

我不知道。

先生說,劉伯良就是劉心田。

劉心田就是那位曾經救過金州人性命的那個人。劉心田,字伯良,號一粟老人。世代居住在金州城南山下。劉伯良讀書不慕功名利祿,為人正直,性格直爽,敢做敢為。銘軍統領劉盛休要在金州城南駐軍安營,占用農田,農民害怕妨礙耕種,劉心田得知以後,找到了劉盛休,願意將自己家的菜地奉獻給軍隊,用做營地,千萬不要占用農民的農田。通過此事,讓劉盛休深受感動,他保舉劉心田為千總[類同於地方保安司令]。

一九九八年冬天,俄羅斯強租旅大,因為時值義和團運動轟轟烈烈,俄羅斯人兵臨金州城下,卻不敢貿然進城,他們在城外架起重炮,炮口瞄準金州城裏,以轟擊金州城。就在這千多一發之際,劉心田隻身一人,走進了俄軍大營,麵見俄軍指揮官,以其全身幾十口人性命,保證金州城內無奸民。遂後全家幾十口人都來到了俄軍大營作為人質。俄羅斯軍人隨後進入金州城內搜查,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隨後釋放了劉心田和他的全家人。全城數萬生靈,免於浩劫。

日本人占領旅大以後,軍馬倥傯之際,他們聘請劉心田為民務處長。利用這一職務,金州人有訴訟之事,劉心田則谘詢之,以助聽斷,一秉至公,無所偏阿。

後來流傳有這樣一件往事,鑒於劉心田有大恩於金州民眾,金州民眾也發下誓言,劉心田百年之後,要將他的牌位供奉於孔廟的聖殿之內,讓他永世享用後人的香火。

劉心田辭世時,當有人要把他的牌位供奉進孔廟時,卻遭到了一些讀書人竭力反對。為什麼?讀書人說,劉心田並非正常生老病死,他病死於花柳病,花柳病是什麼?懂嗎?花柳病是髒病,死於髒病的人的牌位能供奉進孔廟聖潔之地嗎?

劉心田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但是,他不是聖人,他的一個嗜好就是貪欲女色,以致於後來染上了花柳病。但是,不管怎樣,劉心田有恩於金州人。沒有劉心田,也就沒有金州城金州人。想當初,咱們也是發下誓言的。不把劉心田的牌位安放好,金州人的心裏也不會安寧。